白素素面红耳赤,却怕挣扎会惹怒了顾八,只好任由揉搓摸弄,而后两人又备了酒菜,顾八意外地得了一朵解语花,因此被白素素劝着喝了个酩酊大醉。
白素素见顾八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打着呼噜睡得死沉,便连忙从房里拿出几张写满字的纸,这都是她平时无聊时写的一些东西,有佛经,也有诗句,一为解春愁,二来马大头瞧了总会对她更加尊敬几分,没想到今日倒是派上了用场。
马道姑用的本就是她家的纸张,这替换起来就方便了,所差的不过是画押跟指印,白素素补上了画押,又想了想,便把顾八的手指按了红泥给印了上去。
而后白素素小心翼翼地将真供状取出,将那几张假的又塞回顾八的怀里,看了眼鼾声如雷的顾八,蹑手蹑脚出了门,左思右想最后将那叠纸给藏在了院子里的石桌底下。
顾八被白素素一番话给吓住了,醒来后果真不敢拿着马道姑的供状去讹人,因此便将红布系在自家的窗棱上,想着反正替任七娘寻到了那挖坟的仇家,也算是还了这艳鬼的官司。
谁知那红布系出去之后,顾八连等了两日的空门,他心里琢磨莫非那任七娘运气不好,被马面当游鬼给抓了去?
他前些日子得了白素素有些放不开手,又在家中连等了两日的任荟蔚,许久不下场难免手痒,便出门赌钱去了。他这日手气不错,发了笔小财,便又去多春楼喝了几杯花酒,才醉熏熏地朝着马大头的住处走去。
刚出了巷子便遥遥又看见一名女子站在那里,再细瞧,果然脸上蒙着牡丹花纱,顾八浑身打了个哆嗦,那份酒气顿时消散了不少。任七娘的鬼魂顾八连等了两日,没等着有些郁闷,可是等着了又害怕。
“小娘子……”顾八趴在地上叩头。
“马大头可找着了?”
“没有……”顾八这两字出口,只觉得巷子里好像立时就起了阴风,他连忙叩头道,“小娘子,那马大头没找着,可是雇那马大头的人却是找着了。”
“谁?”
那个冰珠子似的字崩出来,顾八又哆嗦了一下:“是,是任府的蒋嬷嬷,她给钱天佑观的马道姑,那马道姑又雇了马大头,马大头再雇了我们。”
“蒋嬷嬷……”顾八听着女鬼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心中只盼女鬼得了真凶的名字掉头就走,从此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再也不来找他顾八。
可惜他趴在地上半晌,女鬼又开口问道:“马道姑跟你说是任太太雇得她?”
顾八想了想,马道姑说得是蒋嬷嬷,倒是没提到任太太,可差使蒋嬷嬷的不是任太太又会是哪个,但他也不敢乱说,就怕这鬼寻错了仇家,回头又要找他的麻烦,因此摇了摇头实话实说:“这倒不曾,不过小人猜想必定是任太太。”
只听女鬼冷冷地道:“你说马大头挖的坟,马大头又找不到踪影,你说是任太太差使的蒋嬷嬷,可也又没真凭实据,都是空想……”
顾八一听,害怕任七娘的鬼魂就要翻脸,吓得连声道:“我有真凭实据,我有真凭实据!我有那马道姑亲笔所写的供状,我还让她按了手印,绝计假不了。”
他说着慌慌张张从自己内衣暗袋里抽出了一叠纸,马道姑亲手写的这叠供状,性命攸关,顾八放哪里都不放心,因此让老娘在内衣里缝了个暗袋随身藏着。今晚为了这叠东西,他更是连多春楼都没敢留宿。
顾八将那叠纸拿了出来,此刻他也顾不得去细分哪些是任府的,哪些不属任府的供状,一股脑都给了那女鬼:“上仙你看,这是马道姑供得罪状,你瞧哪张是说你的,你就抽出来,向阎王爷告状去!”
顾八手中的纸张被抽走,隔了一会儿,却听那任七娘悠悠地又问了句:“你不识字?”
“不识得。”顾八说完了,赶快又补充了一句,“但我相好的识字,那道姑做不了假。”
任荟蔚抽走了浮面上的一张纸,将其它的还给顾八:“即有亲笔所写的罪状,那就假不了。”
顾八眼里都快冒出了热泪,有种死里逃生的快感,趴在地上激动地道:“小人绝计不敢欺瞒上仙!”
他趴在地上等了半晌又没等到回复,大着胆子头一抬,哪里还有任七娘的影子,果然女鬼走了。顾八将剩下的供状都塞进了怀里,连滚带爬出了巷子,直奔马大头的住处而去。
他喝了酒,又受了惊,一晚上都发泄在白素素的身上了,白素素心里暗恨,但却又拿这个无赖没可奈何。
马道姑前前后后一共交待来了十来桩事,件件都是不小的丑闻,每件都能卖个五百贯,她白素素这一生就吃喝不愁了。而且白素素总觉得自己有貌又有才,被逼跟了马大头本就是桩屈辱之事,更不用说现在跟着顾八了。
如今手上有这些东西,若是运作的好,说不定她白素素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这也是白素素舍不得离开京城躲避出去的原因。
顾八白日不是下赌场,就是在瓦子棚里听戏,又或妓子楼喝花酒,白天根本见不着人影。因此白素素很快就确定了第一个目标——度支副吏许立廉。
能让马道姑记得起来的人全都非富即贵,这位许立廉虽然官位只是七品,而且是个副史,却掌管着天下的盐铁,是个实实在在的肥缺。门第太高的人家白素素心中也有些发沐,而许立廉是个正合适的下手对象。
许立廉一共有两位夫人,一为正妻,一为平妻,先娶的平妻是升州一位豪富商人家中的嫡女,后娶的正妻则是王尚书家中的庶女。这么官商兼顾,不知要羡煞多少人,可事实是齐人之福也不是这么好享的,许立廉的两位夫人一个有钱,一个有势,明里暗里斗个晕天黑地,把府上弄得是乌烟瘴气。
平妻到底不是京城人,况且在家又是个娇贵的嫡女,不比身为庶女的正妻心狠手辣,上天佑观进个香,回来的路上却叫劫匪掳了去,虽说最后是毫发无伤地回来,可传扬开来依旧名节不保,叫许大人一顶小轿送到观里长年侍奉香火去了。
这个当中给正妻牵线雇马大头掳人的就是马道姑。
白素素手里握着马道姑的状纸,只要她抖露那么一点风声出去,不怕那正妻心中不惧,怕就只怕她会狗急跳墙,因此白素素一路都在琢磨着话该怎么说。
可惜身边没个得用的帮手,白素素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倒有了几分与马道姑相同的感觉。
许立廉坐的是肥缺的位置,容易遭人红眼,因此许家的府邸即不大,位置也很一般,门口极为清静。白素素特地让马车绕了几个圈,将周遭的环境打探了番,这才下车朝着许府走去。
白素素跟着马大头也瞧了不少坑蒙拐骗的事情,可毕竟从来没亲自干过,因此心生怯意,在附近徘徊踌躇了好一会儿,刚下定决心要去拍门,就听身后身后传来女子问话声:“这位夫人可是要到我们府上?”
她一转身,见身后是个穿淡绿色绸缎小袄的女子,模样仅只清秀,但身上这件漂亮的绸缎衣衫却衬得她多了几分俏丽。
白素素眼前一亮上前问道:“这位小娘子是府上的……”
那女子抿唇笑道:“小娘子可不敢当,我是许夫人跟前的使女映红。”
白素素心中大喜,没想到这瞌睡的碰上送枕头的,她正想着该如何才能见着许夫人就碰上了她身边的使女。
“没想到是夫人身边的红人,白素素有礼了。”白素素施了一礼,她出自书香门弟,因此深懂礼多人不怪。
果然映红脸上多了几分笑容:“红人可不敢当。你来我们府上想寻谁,等会儿我帮你问问。”
白素素低头柔和地说:“不瞒你,我到府上就是来寻夫人的……”
“夫人……”映红略吃了一惊,上下打量着白素素,“你是谁,从哪里来,寻我家夫人何事?”
白素素也不多言,从怀里掏出一只荷包递给映红:“里面有一样东西,麻烦映红你带给夫人瞧瞧,她便知道我是为何而来。”
映红半信半疑地从她手中接过荷包,白素素又补充了一句:“映红姑娘,我一见你便甚为投缘,因此给你个忠告,这荷包里的东西你万万不要打开来看……”白素素露出了别有深意的表情微笑道,“有时知道太多并不是件好事……”
知道主人的秘密通常不会让你活得更好,只会令你早早送了性命。
映红显然也是懂得这个道理的,她将荷包塞入袖口问:“你可有其它的地方能等?你总站在门口也不好,况且夫人这会儿在午睡,不方便打搅。”
白素素没想到事情会进行得如此顺利,心中欣喜地道:“巷子口的马车是我的,我可以坐车上等映红姑娘的消息。”
映红点了点头道:“那你就先去吧,别再让其他人看见…”
白素素知道映红恐怕是猜到了自己来者不善,因此不愿让许府其他人瞧见自己,能如此替许夫人着想,果然是贴身之人。她只盼着映红能将许夫人引出来,当然不会惹她不快,立刻顺从地转身朝着巷口马车走去。
接下来白素素坐着马车上足足等了有一个多时辰,直等得她内心七上八下,才听见帘外传来映红的声音:“你还在吗?”
白素素连忙掀开帘子道:“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