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容连忙轻咳了一声,给任芳蔼使了个眼色,任芳菲摆手道:“算了吧,你这儿能有什么好吃的,这大厨房里的好东西吃剩下了也轮不到你紫竹院。”
她走过竹容的身边,却意外地闻到了她手里的食盒内传来的香味,任芳菲吸了吸鼻子,竹容满面堆笑地道:“那我们就不送八娘子了。”
任芳菲“嗤”笑了一声,也没理会竹容,便带着竹锦扬长而去了。
竹容等她跨出了院门,便将厢房的门关上,然后将食盒提过来打开给任芳蔼看:“小娘子,你瞧瞧是什么?”
任芳蔼脸上也露出了惊讶之色:“是鱼?”
“这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大厨房居然给我们烧了鱼。”竹容兴奋地道,“说不定是把牡丹园的菜弄错了给咱们,所以这要快点吃,没准等会儿厨房就打发人来拿了。”
“这,这不太好吧,还是给大厨房送回去吧。”任芳蔼有些踌躇地道。
“怕什么呀?!这菜是厨房给的,又不是我们偷的,都吃下了肚子,还能剖出来给她们不成?”竹容拿过两双筷了,递了一双给任芳蔼。
任芳蔼只得接过了筷子,那边阿绿提着食盒进了东厢房,见任五娘没精打彩地坐在那里,她将食盒放在桌上道:“小娘子,吃饭吧。”
“有什么好吃的,那些菜看了都倒胃口。”任五娘叹气道。
阿绿将两碟子菜拿出来,一碟白煮菘菜,一碟是白煮波棱菜,她嘟囔道:“今天连三娘子那边都送了鱼呢,怎么咱们还是两碟白煮菜啊?”
“你看见她们送的是鱼?”任五娘立时直起了腰。
“我没看见,刚才竹容提食盒回来的时候,我闻到了!”阿绿比划道,“你知道我家打渔的,那鱼味我离着三里地都能闻得出来。”
“好啊!”任五娘的眼睛亮了,腾地站起身来。
“小娘子你去哪儿?”
“去吃鱼!”说过多任五娘头也不回地朝着正厢房走去。
可是等她走到厢房前,却见到两扇门紧闭着,任五娘拍打着门喊道:“你们吃个饭,关什么门哪?!”
任芳蔼有些不好意思地要起身给她开门,竹容却一把拉住了她喊道:“小娘子不太舒服,正休息着呢,五娘子有事等我们小娘子起来你过来吧!”
任五娘还要抬手敲门,阿绿连忙上前将她死死拖住:“小娘子,这样砸别人的门,那也太不像个闺秀了。”
“谁让她们偷偷躲起来吃独食?!”任五娘气哼哼地道,“不就是一条鱼吗,有多稀罕?!我在家都嫌刺多呢!”
她说完扭头就回了东厢房,任芳蔼听着外面的动静微皱着眉埋怨:“你这样也太过了。”
竹容不以为意地道:“对付脸皮厚的人就得这样!”
紫竹院的饭菜历来是全府园子里最差,因此这一顿竹容吃得心满意足,看着剔光了肉的鱼骨,她心中想着不知道晚餐能否也有这样的好菜,而让她意想不到的是,晚餐等着她的不是好菜,而是一道晴天霹雳。
任老爷脸色铁青地坐在上首,他这个太礼院判接连二三地传出嫡女言行失仪的流言,令他尴尬之余也饱受了嘲笑,这次十娘能受到赏春宴的邀请,对他的官声来说无疑是柳暗花明,一洗前耻的好机会,可是这个好机会居然被一盘鱼给毁了,让他如何不愤怒?!
任太太轻声叹道:“老爷,你说这两年家中也不知道是不是冲撞了什么,才会如此得不顺呢?先是七娘的事,而后是天祥中了邪,接着是喜儿也不知道撞了什么邪,把库房烧了,这好不容易十娘的事情有了点转机,又……”
任老爷皱着眉头,两年……可不就是从三娘守寡回府开始的吗,他不禁联想果然是人不吉利才会令得府上如此多事吗?他这么想着,看着从外面走进来的任芳蔼不禁眼神就欲发厌憎了起来。
任芳蔼腿脚打着颤跨过了正房的门坎,任老爷极少管内宅之事,连带着与儿女们的关系也不甚亲密。府里也唯有任天祥,任芳苓与任芳菲能得到他些许关注,对任荟蔚他更多的是期望,后面没了期望,自然也就没了感情,至于像任三娘这样做了寡妇的庶女,若非府上还要吃团圆饭,任老爷只怕连她长什么样子都忘了。
“父亲,母亲……”任芳蔼颤声行礼。
“府上刚遭了火灾,你做为府上最年长的晚辈,又是出过嫁,有过翁姑的人,你不寻思着替你母亲分忧解难,倒是嘴刁的要吃鱼?!”任老爷也不等任芳蔼请完安就是一通喝问。
任芳蔼吓得连忙跪倒在地上,任太太跟着叹气道:“十娘子最近食欲不振,又要参加赏春宴,因此我才破费些让厨房给她做鱼。你也要吃鱼,家里虽然难些,做母亲的也不会在这种事难为你,不过即然你发现竹容拿错了鱼,为什么不通知厨房一声,你就没想过你要的茄子鱼会被送到芳香园去,你就没想过十娘吃了茄子会出疹子?!三娘,你太让我失望了!”
“不,不是的……”任芳蔼吓得举起双手连连摇摆,“我不知道,我真得不知道还有茄子鱼……”
任太太“哼”地冷笑:“这茄子鱼不是你的,难道还是十娘自己点的不成?!”
“我是真得不知道!”任芳蔼满面流泪地道。
任老爷的手猛地拍在桌子上,震得上面的茶碗都倾翻了:“我看你是日子过得太舒心了,已经忘了你自己的身份,原本你守寡就该在夫家守节,现在即然你不愿回顾家去,那就让你母亲寻个道观去静修吧。”
任芳蔼如同遭了晴天霹雳,跪在门外的竹容也是吓得魂飞魄散,她生怕自己也会跟着三娘子一起被送到道观去,跌跌撞撞爬进了门坎膝行了几步大声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老爷,太太,我们家小娘子吃鱼的时候,十娘子已经在出疹子,她是早上吃的鱼,跟三娘子真得没关系!”
“是,是的,我是中午吃的鱼。”任芳蔼好像抓到了根救命稻草,“八娘,八娘可以作证。”
任老爷皱眉挥了挥手:“去把八娘叫来。”
隔了一会儿,林姨娘便带着任芳菲走了进来,林姨娘朝任芳菲使了个眼色,任芳菲低着头进了正房,任老爷表情稍缓地问:“三娘说你知道她是中午吃的鱼,是这样吗?”
“我……”任芳菲刚开了个头,林姨娘就轻轻地咳了声,任芳菲只好不情不愿地道,“我是闻到了竹容食盒里的菜香,但没看见……不知道里面有没有鱼。”
任芳蔼身体一软,瘫坐到了地上,任太太沉脸道:“三娘,我原本以为你只是无心之失,却没想到你直到现在还在推诿狡辩不肯认错!看来现在老爷是对的,你还是去观里住段日子,好好地静思己过。来人哪!”
几个早在院子里等候的粗婆子便应声过来,任太太道:“替三娘子收拾收拾,今天就送去天佑观观,我会跟观主打声招呼的。”
“母亲且慢。”任太太刚吩咐完,就听有人接口道,她抬起头见门外有名女子,面上虽蒙着细罗,但身形娉娉婷婷,正不急不徐地跨过正院的门坎走进来,任太太眼中瞳孔就不自然地收缩了一下。
来得人正是任荟蔚,她轻施了一礼:“父亲,母亲,且慢处置三姐,此事的确与她无关。”
任芳蔼呆滞的眸子稍许转动了下,任太太的眼眸扫过任荟蔚,带着厉色问:“与她无关,难道果真是你自己点的茄子鱼不成?”
“自然也不是十娘。”
“即不是你,又不是她!”任太太皱眉,“那是谁?十娘即便是你受了冤屈,但是与不是,可不是由你来说的。”
“我说不是三姐,那是因为我带来了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