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沈罗浮2020-07-07 09:553,395

  东官语塞,脸上也有些涨热,恼羞成怒地道:“本宫又没说要娶得就是任小娘子,不过是拿她举个例子罢了,本宫若是想娶她,自然会先去问过她。”说完他站起身,气鼓鼓地走了,等得心焦的老内侍匆匆给李衡行了个礼,就尾随而去了。

  李衡抬头望天,夜空中满月未至下弦,氤氤氲氲,正落阶庭,流水似的银光洒下来,人与影隐隐绰绰,似离又似合。

  夜风寒意袭人,使女上前给游廊里翘首盼望的温婉递了个暖手炉,小声地道:“县主,我看……陈公子多半有事耽搁了,今夜可能不来了。”

  “不可能,我明明让采萍跟他说了,我在这里等他!”温婉见那使女支支吾吾的,脸上变色道,“你不是有什么瞒着我吧?”

  那使女只得低头道:“方才小公爷回来……已经让陈公子走了!”

  “你说什么?!”温婉穿得是月牙色的孺裙,外面罩得也是素净的天青色披风,薄施粉黛的脸在幽寒的月光下显得犹为苍白。

  “真的,是小公爷让陈公子走的,院里的下人也不敢拦着啊……”使女头垂得更低地嗫喃道。

  温婉紧抿着嘴唇,指甲几乎将暖炉上的锦套抠出了洞。

  灯下李衡落笔在纸上写了两行字,正是蓬门终始青云开,无物贱似百花同…写完了这两行字,他又搁笔将那张纸揉成团。他刚闭了会儿眼睛,外头便有脚步声传来,李衡随即便将那团纸丢到桌下字纸篓中。

  门被人“咣当”用力地了推开来,温婉赤红着眸子闯走了进来。

  “我跟你说过很多遍,进来要敲门!”李衡头也不抬地继续落笔写字。

  “为什么,为什么?!”温婉握着拳朝他喊道,“我好不容易等到天赐来一趟府中……”

  李衡搁下笔反问:“那又怎样?”

  “你即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让他走?”

  “因为你急切要见到他,可是他并不急切地要见到你。”

  温婉满面委屈地含泪道:“原来你知道,你都知道我急切要见他,你还故意把他撵走……”

  李衡抽过一本书随意地翻开平淡地道:“即便你现在觉得委屈,那也好过你将来要委屈一辈子。”

  温婉讥讽地冷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会委屈一辈子?我虽然没有嫂嫂那么好命,嫁了个她死后还能对她一心一意的郎君,但也不至于就连别人一丝一毫的怜惜都得不到吧。”

  李衡“啪”地合上手中的书起身道:“用一生的委屈求全来获取别人的一丝怜惜,值不值得?”

  温婉红着眼直视着李衡:“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我的事还轮不到你管!”说完她扭头就冲出了书房,临走的时候顺手拿起榻上的书狠狠地朝后砸去,李衡微微一闪避开了那本书,那书就刚好砸在了砚台上,墨汁溅得倒处都是。

  射月连忙吩咐书顺去打水,自己先进屋收拾,过了会儿却是采萍端着水走了进来,她嘟囔道:“小公爷,你干什么不直接告诉县主,陈大郎躲她就像躲鬼一样,省得她还觉得是小公爷你棒打鸳鸯!”

  “你还说!”射月瞪她,“要不是你答应了帮县主传话,哪里会有今天的事情?”

  “这可不怨得我,我要是当时不答应了县主,她能立刻闯到前院里来,到那时可就更丢脸了。”采萍嘟囔说着端着水盆出去换水了。

  射月瞧她走了方才轻声安慰道:“小公爷,等县主再长大些便能看明白,你是舍不得她像长公主这般……不是自己的良人,再怎么曲意迁就,百般委屈,别人始终意难平。”

  李衡低着头掸了掸衣衫长出口气:“今日晚了,收拾过便都歇息吧。”他重新落座摊开笔墨纸砚,几笔写下去,发现自己写得又是那句蓬门终始青云开,无物贱似百花同。

  这句话同样从皇后的嘴里念出来,她轻笑着问常侍苏桐:“你觉得这两句写得怎么样?”

  “奴婢觉得是个挺有心气的小娘子。”苏桐伺候着皇后睡下笑道。

  “是挺有心气。”皇后躺下来又长叹了一口气,“只是寻常的一朵花儿,谁又能不与百花同呢?”

  “娘娘可不就是一朵不寻常的花儿。”苏桐笑道。

  “哦,那我是怎样一朵不寻常的花?”皇后笑问。

  “娘娘自然是经得住秋霜的菊,是耐得住寒冬的梅。”

  “那都是叫酸腐的文人给吹捧高了,其实菊也好,梅也好,都不过是一季的花,与百花又能有多少不同?是花,就不会开而不败,兴衰由己。”皇后笑得颇有含意,而后便闭上了眼睛。

  芳香园的碳盘收了,但夜晚的气温却不见回升,任荟蔚到了早上还是觉得手中冰冷,竹香端了盘热水让她温脚。任荟蔚抹干了脚背,又穿上了平绣冬梅的罗袜,然后再套上锦鞋站了起来,俯身在珠宝匣里挑了挑,随意选了支琉璃珠钗戴上。

  大厨房供的早食虽然说不上多好,可是跟前阵子比起来,已经算有了不少改善,有一碟炙鱼,一碟芝麻油拌波棱菜,配有一小碗胭脂米粥,另有二只素馅馉饳。

  任荟蔚照例将那馉饳给了竹画,等竹画眉开眼笑地将碗端走,任荟蔚却瞧着饭菜不语,鸣翠问道:“小娘子怎么了?”

  “这鱼里有茄子,十娘吃不得茄子,一吃脸上就会长疹子!”任荟蔚纤细的手指才拿起筷子,夹起一筷鱼对鸣翠道。

  鸣翠立时整个人的眉毛都竖了起来:“是任太太?”

  任荟蔚瞧着筷子中的鱼,微微摇了摇头道:“应该不是任太太!”

  任太太此刻即便会怀疑自己这个壳子已经换了人,也不会即刻就用茄子来试探,因为她不是那等沉不住气的人,不会在赏春宴前做任何触怒任老爷的事情。

  任老爷有多重视自己的前程,就会有多重视任荟蔚这趟赏宴之行。

  任荟蔚提起筷子,将筷中的笳子吃了下去,鸣翠吃了一惊:“小娘子?!”

  “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想去……这倒是一个送上门来的好办法。”任荟蔚笑道。

  不过半日,任府便知道芳香园急求大夫,说是十娘子吃了茄子脸上起了疹子。

  任太太急匆匆地闻讯前来,又耐着性子等大夫问完诊,这才上前询问,任荟蔚蒙着面纱语调哽咽地道:“今天早上厨房里送来了鱼,也是我贪吃,竟然没有发现鱼里混了茄子……”

  鸣翠在旁也忐忑地问:“太太,小娘子脸上出了疹子,可怎么去赏春宴啊?”

  她越说任太太的脸越黑,任太太转头喝斥道:“连小娘子的饮食都不当心,要你们何用?”

  竹香竹画连忙跪下了,鸣翠则道:“太太,这厨房说鱼是专为十娘子做的,我们哪里知道这专门做的鱼还会犯了忌讳?”

  任太太也知道鸣翠就是个刺头儿,让她说下去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样不好听的话来,传到任老爷的耳朵里,只怕更是令她有口难辩,因此她打断道,“十娘你暂且好好养着,我再寻些京城里的有名的大夫过来瞧瞧,争取能在赏春宴前把这疹子消了。”

  瞧着任太太离去的背影,鸣翠问:“小娘子,你说任太太会不会查到是谁在这鱼里放了茄子?”

  任荟蔚笑而不语,鸣翠自己个儿笑着猜:“查出来的一定是林姨娘跟任八娘,这查不出来,就肯定是九娘了。”

  任太太回了正院便吩咐身后的蒋嬷嬷去查到底怎么回事,不过片刻蒋嬷嬷便回来了。事情原委很简单,大厨房做了二盘鱼,一盘是肉沫烧鱼,一盘是茄沫烧鱼,这茄沫烧鱼本是该给牡丹园的,送到芳香园的应该是肉沫烧鱼。

  “不过十娘子一向吃素多些,因此厨房分菜的婆子便弄混了,将茄沫烧鱼给了芳香园。”蒋嬷嬷解释道。

  任太太叹气着冷笑:“这哪里是厨房弄混了,这分明是那丫头见不得十娘接了赏春贴!十娘不去赏春宴,于她也没有半分的好处,拔出萝卜带出泥,十娘的名声不好听,于她总归是有影响的,更何况即便十娘讽刺了赏春宴,她也没有半分的好处,在这等没有好处的事情使伎俩,简单是糊涂!”

  蒋嬷嬷心中也认为任太太说得有理,但人家是亲母女,任九娘任太太能说,她却说不得,因此只低下了头沉默不语,隔了好久才听任太太道:“这事就这么说吧,不过不能说是跟牡丹园的鱼搞混了。”

  “那……”蒋嬷嬷抬起了产砂。

  “就说那鱼是紫竹院的。”

  蒋嬷嬷微微愣道:“可是紫竹院早上没有吃鱼啊。”

  任太太抬起眼眸淡淡看了她一眼:“那就再给三娘送一盘吧。”

  “好的。”蒋嬷嬷立刻心领神会地道。

  “记住了,老爷问起,那鱼就是紫竹园跟芳香园弄错的。”任太太神色俱厉地道,“要是让我知道谁说错了话,休怪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夫人放心,那分菜跟做菜的婆子都在柴房里押着呢。”蒋嬷嬷笑道,“保管她们一个字都不会说错。”

  紫竹园内,任芳蔼与任芳菲正在闲话,最近林姨娘让竹锦将任芳菲看得甚紧,任芳菲无处可去,就只能每日里上紫竹园消遣。

  竹容掀帘子进来,手里拎着一只食盒,任芳菲便起身道:“都到吃午饭的时间了,我也该回去了。”

  任芳蔼从绣活上抬起头来道:“不如你就在我这边吃吧,方才竹容去过一回,说是今天的饭菜不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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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禧美人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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