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这样的行为有多危险?你与阮义结下了深仇,而阮义不但是个亡命之徒,他还是个受过训练的细作,你即使再小心谨慎也不过份,更别说甩开了我派来保护的人。”李衡的话一向很少,今天如此一串话地说下来,显然是心中真的动了气。
“我有些事情必须要做,但却不方便让费得力知道。”
李衡微微沉默,但他也没有问任荟蔚是什么事:“以后倘若还有这种事情,你可以让费得力通知我,我陪你去。”
“你不是还有公务吗?”
李衡已经告了一个月的私假,为了这个没少惹得梁国公不满,但他话到嘴边只淡淡地道:“这就不用你管了。”
他的话才说完,后脑勺上就被人扔了一样东西,那样东西滴溜溜的在地上滚了滚,他方才看清那是枚核桃。
李衡还没弄清任荟蔚的意思,后脑勺上就挨了一下,等到第三枚核桃扔来,他才伸手将它接住,转过了头:“你!”
“没人告诉你,背对着别人说话,其实也很不礼貌的吗?”任荟蔚站在窗内,身后是屋内暖黄的烛光,她乌黑的发髻披散在自己的肩头,有些随意,也有些妩媚。
李衡只瞧了一眼,便又转过了头,从腰畔取下半尺长的短笛伸过来:“倘若有事,就吹响笛子。”
任荟蔚接过了笛子,见那笛子似玉非玉,仅笛身中间有一个吹孔,她凑到嘴边轻轻吹了一下,顿时有一个绵长的笛声逸出,声音极为独特。
“没事不要乱吹。”李衡道。
“好特别的笛子,一定有什么典故吧?”任荟蔚端详着这支短笛道。
“也没有什么典故,我之前有过一个苗人的侍从,这是他家乡的乐器,因为笛声比较特别,所以我才拿来当做联络之物。”
“的确特别。”任荟蔚轻喃地道,等她抬起头却发现窗前的李衡已经走了,唯有窗下的几株蔷薇在微风吹拂下轻微地摇晃着。
紫竹院里竹容拉扯着丝线对灯下的任芳蔼道:“你说,郡王怎么最近都没了消息?”
“许是忙吧。”任芳蔼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再说了,即然已经定下了亲事,那也不适宜婚前多联络,叫人知道了不好。”
竹容瞥了瞥嘴,任芳蔼与汝南郡王是书信往来,每次都是让她送信去,所以竹容见汝南郡王的次数可比任芳蔼要多多了,汝南郡王风流倜傥,可绝不是个墨守成规的人。
她想到赵允文的风度翩翩,也是面带潮红:“小娘子,这郡王不约你见面,但是你可以约她见面呀。”
“住嘴!”任芳蔼放下手中的丝线轻声呵斥,“这种不合规矩的事情往后休要再提,倘若你改不了这爱出轻浪主意的毛病,你就留在紫竹院里,我可不敢把你带到郡王府里去。”
竹容正春心荡漾,被任芳蔼一句训斥,犹如浇了桶冰水,从头冷到了脚:“小娘子,你也知道,旁日里就咱们两个人,我胡说惯了……”
任芳蔼叹了口气:“这往后可不会只有你同我两个人,郡王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上面就会多个主母,更不用说郡王的上面还有越王与越王妃。”
“知道了,我给小娘子瞧瞧甜品去。”竹容带着尴尬的笑从房里退了出去。
竹容出了上房,正好见阿绿与任五娘有说有笑地从园子外向着自己的东厢房走去,她心中越发的不快:“现在知道守规矩了,当初又怎么让我帮着你与郡王私通书信。说来说去,还不是过河拆桥,现在目的已经达成,便端起架子来了。”
“竹容,太太让你到正院去一趟。”竹春进了紫竹院里道。
任五娘掀了帘子:“竹春,是不是又要送滋补品给三姐?我最近身体不适,脸色差了好多,能不能让婶娘也给我补一补啊。这住同一个院子的,不能差别太大吧?!”
竹春不知道该怎么回这位堂小娘子,只丢下一句:“五娘子自己同太太说去吧。”然后她也不等竹容,匆匆就走了。
竹容方才的不快一扫而空,面上堆着笑道:“五娘子,这同一条街上住的人,有的是朱门大户,有的是街头裹布,可不能一概而论。”
任五娘想与竹容理论,阿绿连忙将她拉了回去:“小娘子,咱们在这里能吃饱饭就不错了,哪里还能吃上补品,你白白费这许多口舌。”
任五娘气得戳了下她的脑袋:“就是你整天拉着我,要不然我早将二房掀翻了,看她们还敢不敢欺负我们?!”
“我说小娘子,咱们还是早点回平江府吧,现在回去说不定还能吃上春不老。”
任五娘白了她一眼:“就你这没出息的样子,都到了京城还惦记着家里的腌萝卜。”
“小娘子你不想啊,可是我前两天明明听见你都说上梦话了。”阿绿困惑地道。
“你长没长脑子?你没看见住在这里,连三娘这个寡妇都能嫁到郡王府去了?!”任五娘眼露憧憬之色,“要是咱们往后住郡王府,你想吃什么没有,想吃春不老,让下人给你腌上两大缸。”
阿绿不解地说:“虽然三娘子是嫁进了郡王府,可也不过是个侧室,而且九娘子都是嫡娘子呢,这都十七了,不也没有找到如意的人家,二房还有个十娘子,今年也及笄了,家中有两位嫡娘子,你说二太太会替咱们操持吗?”
任五娘沉下了脸:“她要是不想操持,可以啊,把欠咱们大房的那上万贯的钱财还来!”
阿绿满是担忧地道:“小娘子,你真要一直替二房这么瞒着,只怕也瞒不了太久,这要是让太太知道了……”
任五娘掐了她一把:“瞒不了再说,总之你把嘴巴给我闭紧了。”
阿绿极小声嘟囔:“太太这会儿说不定已经搭船上京了,我闭不闭嘴巴,有什么用?”但她转头见任五娘尤自沉浸在自己美好的梦想里,根本就没听她说话,便也只好收声了。
竹容施施然地进了正院,任芳蔼要进汝南郡王府为侧室,她这个大使女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厅里不但有太太,还有一个中年的男子,竹容依稀认得出来是来任太太家中的弟弟的姬兴原,她估摸着姬家人是想给三娘子送礼,因此也礼数周到地给姬兴原行了一礼。
“竹容,你家三娘子最近身体可好些了?”任太太面色温和地道。
“回太太的话,三娘子身体调理着是好些了,不过到底之前亏欠得太多,所以还有些虚,这眼瞧着就要嫁去郡王府,小人这几日也是急得慌。”竹容面带忧色地道。
任太太听着点了点头,指着桌上的小匣子道:“即是如此,那这株野山参你就拿去给三娘补着,怎么也要让她身体康康健健地上了汝南郡王府的花轿才是,这可是大事,疏忽不得。”
竹容心花怒放:“太太说得是,小人会盯紧了三娘子把这野山参吃下肚子里去,包管给汝南郡王一个康健的小娘子。”
“那你在这边的账册上按个手印,我好让何管家做帐,免得日子久了,就混忘了。”任太太指了指自己案边的手册。
看来任太太也是担心往后任芳蔼的身体有个好歹,汝南郡王府会找到她这个嫡母的头上来,因此早早地就留下证据,竹容心中暗自窃笑。
任太太瞧着竹容远去的背影,目光阴沉,姬兴原冷笑:“这下贱的丫头胆子当真不小。”
“胆子不小才好,我还就怕她有这个贼心没这个贼胆。”任太太悠悠地道。
竹容出了正院,拿着手里装野山参的匣子,心里欣喜不已,这可是足足的百贯钱呢。
这种好处竹容以前是那是想都不敢想,现在却是唾手可得,说不定还是缓缓不绝,她越发肯定自己当实鼓励任芳蔼接近汝南郡王,那实在是个明智之举。
拿着存放了值上百贯野山参的匣子,竹容心痒难耐,忍不住就拉开了匣子细细地观看存放在里面的那根野山参。
“竹容,你在这瞧什么?”突然有个好奇的声音传来。
竹容抬头,发现竟然是芳香园的竹画。
“是野山参啊。”竹画动作快,眼睛也尖,已然瞧见了楠木匣子里存放的东西,她日常给任荟蔚煎熬汤药,对这野山参还是很熟悉的。
竹容心中懊恼,连忙快速关上了匣子,将竹画拉到了一边:“你知道我家三娘子就要嫁到汝南郡王府了,对吗?”
竹画点了点头。
竹容又道:“那你也知道我家小娘子以前都吃不饱,很可怜的,对吧?”
竹画连连点头。
竹容松了口气:“这些都是太太拿来给我家三娘子补身子的,总不能让我家三娘子亏着身子嫁给汝南郡王吧。你家十娘子的身体也不好,但是你也知道府里的情况,统共就那么点东西,你要是回去同你家小娘子说了,她一定会不高兴的,你说对吧?”
竹画不满地说:“我家小娘子,才不会稀罕那点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