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相亲,但任府的小娘子是站着的,汝南郡王是坐着的,任府的小娘子来了三位,汝南郡王却要从她们当中挑一位。
“都戴着面纱,我怎么选呢?”赵允文放下了茶碗不咸不淡地道。
男女授受不亲,因此任府三位小娘子是戴着面纱出来的。
能让赵允文隔着面纱挑选,已经是瞧在他是位郡王的份上,没想到赵允文还想得寸进尺让任府小娘子摘了面纱给他选,别说是任太太,即便是道貌岸然的任老爷也放不下这个面子。
厅里瞬时就安静了下来,任五娘诧异地道:“我们这面纱又不厚,郡王你隔着面纱瞧,不是因当能瞧出我们三个谁长得最好看吗?”
赵允文面上露出了笑容:“你这么说了,想必你是这三人中最漂亮的。”
任太太忍不住狠狠瞪了任五娘一眼,任五娘却好像没看见任太太的脸色,万福了一下:“谢郡王夸奖,小女也是这么认为的。”
“你是紫竹院的任五娘吧,任府大房的庶女。”赵允文笑着道。
任五娘吃了一惊,没想到高高在上的郡王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她结结巴巴地道:“五,五娘是我的排行,我的大名其实叫任芳滨。”
“我知道,你就是那个春天叫芳滨,秋天叫枯草的任五娘啊。”赵允文摇着折扇笑着补充了一句。
任五娘倒吸了口凉气,支吾低下了头,再也不敢吭声了。
被任五娘这么一打岔,任太太见赵允文好似也想不起来揭面纱的事情了,便走上前来笑道:“中间这位便是我家九娘,她性情乖巧温顺,颇为善解人意,平日里爱读书,我身体不适的时候,她也能帮着打理府上的中馈。”
任芳苓上前蹲身盈盈朝赵允文行了一礼,但赵允文的目光却只是在她的脸上掠了一下,便落到了任荟蔚的脸上,然后便朝着她走去。
“这位想必就是任十娘了吧。”
“见过郡王。”任荟蔚欠身行礼。
赵允文瞧着她嘴边露出一丝冷笑,压低了声音道:“你以为你拿宫中皇后来压我,我就一定要听你的了,我还就偏偏要……”
“不知道越王与越王妃可还安好。”任荟蔚却开口问道。
“你问我的父母做什么,莫不成你改主意了,又想做我的女人了?”
任荟蔚微微抬起眼眸,赵允文这才知道这个女人不但语音冷,连那双眸子里的目光也可以寒彻入骨:“我只是想提醒郡王,儿行千里母担忧,我们做子孙的,出门千里之外,也需要把父母放在心里。”
“你威胁我。”赵允文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任荟蔚微微低头:“不敢。”
他们在那边低声快速地交换了几句话,那边的夏承恩已经不自在了,生怕这位郡王又要闹别扭,到时场面就不大好看了,连忙道:“郡王,我瞧着这九娘不错啊,你瞧瞧。”
任太太与任芳苓的嘴角边都忍不住擒上了一丝笑意,却听赵允文语调冰冷地道:“谁不知道任府的九娘就是个扫把星,夏中使你把个扫星塞给我,也是圣人的意思?”
他语惊四座,任太太面色苍白,任芳苓更是身体摇晃了几下,差点晕倒在地,任老爷面带不愉地道:“郡王,你既然要上我府上来相亲,可又为何要出言侮辱我的女儿,是何用意?!”
“赵某即然上了贵府来相亲,自然是带着诚意而来,至于这位九娘,我有没有侮辱她,任大人随便问个你们府上的下人,打听打听你们府上的任九娘是不是有灾星的传言。”
“我们府上的小娘子都在这里了,郡王好似一个都瞧不上,我也看着郡王不像是来相亲的,倒是来我们任府找麻烦的。”任太太语调也转冷地道,她们有理在先,赵允文现在也不过是个闲散的宗室,任太太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谁说你们府上的小娘子都在这里了。”
任太太心里“咯噔”了一下,赵允文回到桌位拿起茶碗喝了口茶,这才不紧不慢地道:“我要纳的是府上的三娘子。”
“芳,芳蔼?”这个答案是任太太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不禁有些茫然,“可是芳蔼她,她是个……”
赵允文面有憾色地道:“我也知她是个寡妇,所以只能纳她为妾,不过我会聘她为贵妾,这点府上大可放心。”他说着又悠闲地拿起杯子啜了口茶,任太太却口干舌燥半天也想不出来该回答些什么。
任老爷心中一动,任芳蔼不过是个庶女,且是个嫁过人又丧了夫的寡妇,在哪家高门大户里都不过是颗弃子,没想到汝南郡王竟然看中了这颗弃子,这让他即讶异也有些窃喜。
“任大人,你看如何?”夏中使来的目的就是阻止汝南郡王向任十娘提亲,至于汝南郡王是选三娘还是九娘,他压根不关心,反正都能完成任务。
任老爷还没有开口说话,任太太已勉强地笑道:“三娘是个寡妇,倘若被宫中的皇上圣人知道了,还为以我们是对皇室不敬。”
夏承恩不禁微微地皱起了眉,任老爷的脸色向微沉:“这,就要看郡王的意思了。”
赵允文洒然:“你将寡妇嫁给我怕对皇室不敬,方才你要嫁个灾星给我,怎么就不怕对皇室不敬了?”
任太太没想到赵允文竟然再次当面侮辱任芳苓,她气得五内俱焚,偏偏面对着赵允文即不能骂,也不敢骂。
任芳苓本来摇摇欲坠,此刻竟当真晕了过去,任太太只得手忙脚乱地喊人将她扶回牡丹园里去。
“这女子的身体这么差,看来就不是个有福气的。”赵允文没有丝毫怜香惜玉之态的补了一句。
夏承恩笑着打着圆场:“即然是郡王喜欢,那就这么定下了,小人这就回去禀报给圣人。”
赵允文笑道:“亲也相了,人也定了,我看任府也挺忙的,那就跟着夏中使一起回宫里给圣人请安吧。”
任老爷也觉得这位女婿只怕比雷大官还棘手,见他要走心中颇为松了口气:“那我送郡王与中使大人。”
赵允文抬起修长的手指拍了拍那两包点心,“来得仓促,没带什么礼,就两包裕芳斋的点心,希望任太太不会嫌弃。”他起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笑道,“今日打搅任太太了,不过三娘即然将嫁入我郡王府,那这几日那就请任太太多加关照。”
等他走了,任太太看着那两包点心身体一软慢慢地靠在了椅背上。
任三娘要嫁入郡王府的消息很快便就传遍了任府上下。
竹容欣喜若狂对任芳蔼道:“三娘子,您这可要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瞧这府里上下谁还敢给你眼色!”
任芳蔼一悲一喜倒是淡定了许多,虽然也神情里也带喜色,但神情却没有竹容这般猖狂,只淡淡地道:“妾侍罢了,这边需小心谨慎,去了那边不一样也要俯低做小。”
“三娘子,皇家的妾侍那是一般人家的妾侍能相提并论的吗?更何况王爷没有王妃,纳了你做贵妾,那也是要上玉碟的只要王爷一天不娶正妃,这郡王府上下就是三娘子您最大。”她殷勤地过来替任芳蔼挽着头发,“三娘子,不是我说你,你呀要变成贵人了,就要有贵人的气势,可不能再像平常那样畏手畏脚的,远得不说王府里面有那么个妾侍,便是眼前你若是不拿出几分气势来,太太怕是不会好好的置办三娘子的嫁妆,这要过了王府才是会被人小瞧的。”
任芳蔼轻笑了声:“别说是我,现在即便是九娘出嫁,府上怕也很难置办得出一份像样的嫁妆出来吧。”
竹容道:“三娘子,您或许没有……但是十娘子那边定然是有的,我相信宋老太太必定私底下给十娘子备下了足够的钱财。”
任芳蔼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十娘是十娘的,她与我再好,也不会拿自己的私己钱来倒贴给我置办嫁妆。”
竹容收起了手里的梳子凑了过来轻声道:“三娘子,只要你拿出气势来逼着太太给你置办嫁妆,太太自然会去逼十娘子,这当中都不用你张口。”
“混账东西!”任芳蔼一拍桌子,“竟敢出这等见不得人的主意,这如果传扬了出去,王爷会以为我任三娘是何等腌臜之人?我这就同母亲说,身边可留不得你这样的人。”
竹容被任芳蔼吓到了,面色通红地跪下:“三娘子,我这都是为你好,方才是替你担心才鬼迷了心窍出了那么个主意,你千万不要撵我走。”
她哭得凄切,任芳蔼刚扬起的决心又动摇了起来,毕竟竹容伺候她多年,也算是有共患难之情。
她一朝得势便要踢开竹容也有些于心不忍,犹豫了再三才道:“没有下次,若是下次再听见你出这种见不得人的主意,我就不能再留你了,下去吧。”
竹容被任芳蔼吓得不轻,头如捣蒜连连应是,倒退出了门脸色还涨得紫红,她刚鼓励任芳蔼拿起贵人的派头,那是想着走之前在任府里好好地再刮一笔,没想到任芳蔼真拿起派头来第一个修理的居然是自己,不禁心中又有些忿怒。
一辆马车停在陈府门口的巷尾,苏桐就坐在车上,春日的天气也不怎么冷,但她却不断拉扯着自己身上的披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