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发现角落里嗑瓜子看热闹的裴子玉，即便是眼力超群的凤羽栾。
与裴子玉的看热闹态度相比，宴会这边的气氛显然要严肃很多。
凤策只觉得被凤栖梧弄得整个眉心都在跳动，一定有要有什么不安生的事。
他伸出手揉了揉眉心，声音不怒自威道：“若有难言之隐何苦还需在此下跪。”
言外之意就是你赶紧说，说完我们继续。
闻此一言，凤栖梧心中一喜，丝毫没有察觉到凤策此刻的不悦：“儿臣听闻西北大军苦战多月，由于路况，时常无法正常供应粮草，军饷不足。”
凤策皱眉，当初凤羽栾在西北征战的时候粮草督运确实反应过这个问题。
可战事都过去了，凤栖梧这是何意？
想到这里，凤策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凤羽栾，像是想要看出到底怎么回事一样。
凤羽栾察觉到凤策目光，并不觉得凤栖梧手段有多高超。
只见凤羽栾似乎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动作矜贵的缓缓起身，走到凤栖梧面前不徐不疾道：“大哥此言何意？”
他微斜凤目，眼中满是不屑与不羁的交错。
“西北大军向来由子栾亲自带领，军饷由父皇亲自朱笔放行，粮草督运都是内务府安排的可信之人，怎会出现粮草军饷不足之事？”
几句话问下来，直接把凤栖梧给堵住了。
凤栖梧一时语塞，他本来想借着近年来国库不丰裕，军饷常常延迟发放的由头在凤策那里黑凤羽栾一把。
原以为凤羽栾定会手足无措不敢推卸，毕竟这是国库原因，却不曾想这家伙竟然四两拨千斤的直接把军饷延迟的问题变成了他怀疑凤策指挥。
好心机，好口才啊。
凤栖梧不由得紧张起来，后背一僵，竟然出了一头冷汗。
看到他这个样子凤策怎会不明白怎么回事，他的眉头一挑，心头生出几分兴趣。
坐山观虎斗，何乐而不为？
“是啊，如此一来，军饷不足之事从何说起？”
整个御花园几十双眼睛一起盯着凤栖梧，都抱着看笑话的心理等待凤栖梧的下文。
凤栖梧只觉得脑袋都大了，一双腿有些发酸，可仍未挪动：“儿臣并非此意。”
“那大哥的意思是所缺军饷是羽栾纳入了私囊？”凤羽栾开口问。
语言犀利，不给凤栖梧留一丝余地。
虽然凤栖梧本来就想这么说，可是这句话从凤羽栾嘴里问出来可就不是那个味道了。
他只得硬着头皮冷哼一声：“三弟可不要小人之心。”
“羽栾不明白大哥的意思。”凤羽栾语气轻松。
凤栖梧心里犯突突，不知道凤羽栾走的是哪一步怪棋，救命一样的眼神看向了东南方向。
然而东南方向的季清安全程观望这场由他设计的局面，并没有出手要帮太子的模样。
看着季清安没有任何动作，凤栖梧只得眼睛一闭：
“三弟常年带兵在外征战，而孩儿身无一技之长，只能在京师父皇身边，无法为父皇解忧，即便关心边疆战事也是爱莫能助。”
“那梧儿也是想要参军打仗？”凤策明知故问。
凤羽栾一脸看热闹，太子为了收拾今天这个局面一定会出点血保存颜面。
至于出多少血，那就要看他有多在乎太子之位了。
“父皇说笑了。”凤栖梧抬头看了一眼凤策的表情，“听闻三弟手下三十万兵马唯三弟马首是瞻，孩儿自知并无三弟的领兵之才，无法让三军信服。”
这话可就有意思了。
凤策往后一靠眯着眼睛等待凤栖梧的下文。
这样隐晦的告诉凤策自己邀买人心，这种话没有人教他他不会想到。
凤羽栾微微侧头看向东南方，果然是季清安。
季清安并未有丝毫不适，笑吟吟的冲着凤羽栾点点头，仿佛多年好友如今相见一般。
凤羽栾冷笑，心道一声小时了了便转过头来看戏。
凤栖梧等不到凤策发问，只得自己开口：“儿臣无法帮助三弟外解忧，无法代替父皇内解患，实在惭愧。”
这一番让人找不到头脑的话下来，下首的大臣也失去耐心，开始交头接耳。
凤策漫不经心道：“这样说来你是觉得你在这个太子之位上做的不称职不安稳，朕的眼光不好选错了人，想要让位予贤？”
此言一出乃是惊涛骇浪，众大臣本以为今日只是一场普通的庆功宴，谁想到竟然牵扯到太子只为！
一时间满园哗然，那些暗中想要站队的人纷纷变了脸色。
凤栖梧猛一抬头，只以为这是凤策起了取而代之之心：“父皇！”
“继续说。”凤策一脸趣味，仿佛并不在意刚才自己那番话到底有多骇人。
凤栖梧慌忙低下头，不敢直视龙颜：“儿臣并无此意，只是想要将三弟作为榜样学习。儿臣自知平庸，只得努力方才不负父皇所望，儿臣……”
他一咬牙：“儿臣这些年得到了父皇不少赏赐和经营商铺的利润，愿以此充为军饷，为父皇解忧！”
凤栖梧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
虽然捐出来的这些都是明账，可对于他太子府来说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了。
都是季清安！还说什么要试探凤策对凤羽栾的喜爱程度，都是放屁！
凤策脸色不变，仿佛没有听到凤栖梧巨大的牺牲一般，就连一句嘉奖都没有：“平身吧。”
“是，父皇。”凤栖梧想哭。
“如此一来，羽栾便多谢大哥了。”凤羽栾向前一拱手，“西北大军挺到加饷的消息，必定对大哥感激涕零。”
“加饷？”凤栖梧有点坐不住了，看看凤羽栾又看看凤策，什么加饷？
凤策伸出手来抚了抚龙袍上的金丝，他不老糊涂，怎会看不出来凤栖梧今日是想把凤羽栾拉下水。
只要二子势力平衡，他不介意多和和稀泥。
“朕听闻昨日栾儿刚刚回府就将赏金分发三军？”
“是，父皇，西北征战胜利乃是三军功劳，儿臣不敢独占。”凤羽栾颔首，那模样足足的是一个乖儿子。
只是这乖儿子快要把他大哥气吐血了而已。
远处的季清安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不由得皱了皱眉，他今日本意为试探皇帝心意，顺带着能黑凤羽栾一把是一把。
出资加饷虽是不得已而为之却也是意料之中。
本想着即便皇帝偏向凤羽栾也能让太子体恤三军得到个好名声……
他不由得握紧拳头。
凤羽栾，好心机！
凤策点点头，十分欣慰的模样：“栾儿不居功自傲，实属难得，真乃我沧澜的好男儿啊。”
一句好男儿就把凤羽栾的黄金万两给打发了。
“啧啧啧，看样子这宫里心眼最多的还是这龙椅上坐着的皇帝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全这个鬼精灵竟然站在了裴子玉身边一起嗑瓜子看热闹。
裴子玉吓了一跳，转头看着满脸通红油彩的小全：“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来找你啊。”小全眨巴眨巴大眼睛无辜道，“只不过和你一起看了一会热闹而已。”
裴子玉无语凝噎，想用手指点点小全的额头，却因为油彩而无法下手只能作罢。
小全嘿嘿一笑，拉住裴子玉的袖子撒娇道：“走吧哥哥，一会我们就该上台了。”
裴子玉嗯了一声便由他拉着离开。
沧澜国有这样一名爱国爱军的大将，怕是整个九州大陆最强悍的铁通了吧。
他的目光，躲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