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柠不愿出来见盛江年，就算他打了很多通电话，就算他一直在海城师范大学的门口等着，就算他哀求她出来把话说清楚。
照着镜子看自己，镜中的人仿佛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自己。徐芬的话她不是没有想过，以前是她想的太简单了，经历得越多，越会发现自己的幼稚和不成熟。
这样的，不被所有人祝福的恋爱，这样的，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怎么奢望两个人可以走很久呢？与其日后难堪散场被他人鄙夷嘲笑，与其日后和盛江年相见尴尬，不如现在果断地结束，以后见面还是是个朋友。
至于保研北城大学，无非是为了读白启明的硕士而已。再说，每个选择都是有得有失的，谁能保证一定不后悔一定完美呢。
沈柠是出了名的倔强，沈植告诉盛江年，如果她不见你，那你是等不到她的，就算她的宿舍楼塌了她都不会出来见你的。
从天亮到天黑，盛江年从来没这么焦灼过。
“哦她不会见你的，她被她爸打破相了，那半边脸肿的可怕，暂时性失聪。”沈植突然发消息告诉盛江年。
柳笑家在外省，知道沈柠的情况便订了和沈柠同天的票回学校。
“还是去医院再看看吧，你们那乡里的医院哪行呢？再说，这脸上的痕迹还是要看看的。不是消肿的问题。”柳笑对沈柠说。她内心不禁震颤，什么样的亲生父亲可以下这样的狠手？又不是女儿做了杀人放火的事，只是谈个恋爱而已。
“不想出去。”沈柠蜷缩在床上，这几天她真的疲倦了，“不知道盛江年还有没有走。我不想遇到他。”
“学校这么大，要是能一下楼就遇到他，那也挺不容易的。”说罢柳笑给沈柠拿衣服，“走吧，没事的，我刚坐公交回来的，公交车上都没人，我们先去医院，看完后再去万达吃点饭？想吃海底捞还是小龙坎，或者清淡点的。”
沈柠被劝服了，和柳笑一起下楼。柳笑叹了口气。
在宿舍门口，盛江年听到动静转身看到沈柠，她捂得很严实，但还是隐约看到脸上的青肿和瘀血。
“对不起，”他说。
柳笑和沈柠对视一眼，突然尴尬。沈柠想起来，可能是问裴芳的吧，裴芳经常来她的宿舍睡觉，所以知道地址。
“出去说吧。”沈柠无奈叹气，把头低的更厉害了。
“我现在说话也不怎么行。”沈柠说，“脸很疼，所以，我们尽快结束吧。”
“我去买两瓶水，你聊好了打我电话就行。”柳笑说。
沈柠点头。
“发生这次的事情，我没想到。”盛江年说，“但即使如此我没有想过放弃你，两年，给我两年，沈柠，如果你相信我的话。”
“我不会等任何人。”她说，“现在很累，我很讨厌宋临夏，很讨厌我大伯一家，也很讨厌你们盛家。我受够了，凭什么你们做的任何事，结果都是我买单？”
“你也讨厌我吗？”盛江年问，“和我在一起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我姓盛吗？”
“那你也看到了。”沈柠扯下口罩和帽子，“你看，两个耳光，掉了一颗牙齿，一只耳朵失聪了，以及，说不定会破相，当我承受这些的时候，盛江年你在哪儿呢？就算你心急如焚，可是你能做些什么呢？”
盛江年失声。
“你什么也不能做，还是家里的金丝雀。”沈柠笑，“你保护不了我，我为什么要和你在一起？”
“两年？”沈柠看着盛江年的眼睛，“两年我在北城找不到比你更好的？两年我都研二了实习了，经济独立了，我可以自己保护自己，离开原生家庭，到那时候，我为什么需要你？”
他知道她说的这些并非假话，也并非气话。
“好，就算两年后，你毕业了也独立了，在我和盛家，你会选哪个？我不要你模棱两可或者自以为两全其美的方法，选我还是盛家？你做不到，给不了我想要的结果，凭什么让我等？”
他只知道匆匆忙忙前来找沈柠，却未曾想过这些问题。
“沈柠，有些事情，没有你想象的这么糟糕，你不要和这个世界敌对好吗？”
“我没有和这个世界敌对，我改变不了这个世界，只能改变自己。”沈柠说，“所以盛江年，我们不合适，我知道你很喜欢我，我也很喜欢你，但我们真的没法在一起。不是因为我爸妈或者盛家沈家，而是单纯为了我自己，我是一个很自私的人，凡事对我没有好处，我看都不会看一眼。”
说罢，沈柠转身要走，“你走吧，别再来找我了，这事翻一页了，以后见面还是像以前一样，半生不熟就可以了。”
怎么伪装呢，盛江年在心里问。
“按理说不应该啊，”沈植挠头，“沈柠这人脾气很倔，而且无敌会气人，以前我小叔越不让她做什么，她就会越做什么，就算我小叔往死里打她，她也要把我小叔气死。她小学期末考之前，我小叔因为她做错了道数学题打她，她就死活不写，故意写错，然后期末考还交了白卷，所以就失去了奖状和十佳称号，就这样不计后果的一个人，她会因为小叔抽了她两巴掌而放弃你？”
盛江年愁眉，“那是小时候，期末考也不是大事。但是如果，高考呢？你觉得沈柠会因为想气她爸爸而交白卷吗？”
沈植愣住。
“她长大了，懂事了，不会再做这种损己不利人的事的。”盛江年想了想，又说，“再说，也不会只是父母的压力，人长大了，考虑得越多，所做的决定，压根说不清道理。”
坐在江边，沈植和盛江年喝着啤酒。
“其实我小叔也不容易。”沈植叹气，“小叔也是吃了很多苦，但是至今也就混成这个样子，他内心应该也很自责，没办法，他们都好面子。沈柠回学校的那天，我小叔回爷爷家，吃饭一声都没吭。”
“父辈的事情说不清，我只怪我自己。”盛江年说，“那天我被沈柠的一番话呛得一句都说不出来，我保护不了她。只能喊喊口头标语，让她不要放弃我们的感情，但这样的话，没用的。”
没有实际行动的爱情其实也不过是徒有其表，她选择离开也没有错。
江风瑟瑟，江对岸的小雀洲已经暗淡下去了。
沈柠对着电脑修改剧本，不想再去想盛江年的事。徐芬这个月给她多打了一千块钱，让她好好看看医生，吃点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