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和他们搭过话的青年迎着一屋子的血味一步跨三个台阶,冲到了云祁和凌焕面前。
他的眼中饱含泪水,喉咙哽咽,颤抖着质问道:“是谁把我妈杀了的?”
云祁扔下撬棍,“我。”
青年抬手就给了他一拳。
这一下来得太突然,云祁躲闪不及,硬是接下了这一拳。分不清是从鼻腔里还是嘴里流出来的血浸透了他扯到脸上的围巾。
云祁站直身体,没有还手。
青年不解气,还想再动手,被一边的凌焕挡了下来。他扭着他的手腕,逼得青年不得不松开握紧的拳头。
“病人已经不是正常人类了。”凌焕说,“如果不杀他们,活人就会被感染。”
青年满眼怒意,仇视着云祁,咬牙切齿道:“你这个有妈生没妈养的野杂种。”
云祁舔了舔嘴角的血,不浓不淡地说:“你说得对。”
凌焕怔住,下意识地松了控制住青年的手。
要不是今天提起来,他真的差点忘了云祁的出身。他从六岁起就待在科尔贝伊的福利院里,靠纳税人养活。六岁以前他过着怎样的生活、父母是谁、他又是从哪里来,没人知道。
青年一时间也呆住了,不知该如何反应。有一点想道歉,却拉不下面子,愤怒和悲伤又像棉花一样堵在胸口,各种表情在他脸上阅兵似地表演了一圈,很是精彩。
提到这件事,凌焕也隐隐有些遗憾,还有同情。他刚想开口安慰几句,云祁已经重新捡起了撬棍,甩干净上面的血,若无其事地说:“走了,去趟商场。”
凌焕踩着斧头上戳着的那个人,把斧头拔了出来,和云祁一起出了破碎的玻璃门。
一屋子人在他俩身后瞠目咋舌,寻思着怎么才能抱上大腿。
云祁大概心里有气,一路上车开得飞快,凌焕得抓着扶手才能保持稳定。
传染病的消息不胫而走,然而官方声明迟迟未出,暗流涌动的城市依旧维持着表面的风平浪静。
两人进了商场,先是去药房买了若干酒精喷雾和棉片,又买了一整箱的口罩和护目镜。药店的其他顾客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们,瞥见两人羽绒服外的血污后更为惊悚。
有几个人也直接照着他们买的东西拿了几样,以至于货架很快就空了。
扫荡完药店,云祁和凌焕进了商场的食品区。蛋白粉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样,没什么可挑的。云祁和凌焕各拿了几包,又在推车里放了瓶装水。
食品区的顾客见他们两人显而易见地开了囤货模式,不由得联想到上午出的新闻和网上满天飞的谣言。
恐慌的情绪是会传染的,虽然云祁和凌焕不算恐慌,可路人看了都开始恐慌。一传十,十传百,两人还没出食品区,所有的人都加入了抢食物和饮料的队列,货架空了大半。更有甚者为了争抢物资,原地打了起来。
凌焕:“我发现你不仅打架可以,还有一个不错的技能。”
云祁露在围巾外的眼睛淡淡地朝他瞥了一眼,“什么技能?”
“哄抬物价。”
云祁:“?”
凌焕:“我看服装区挺冷清的,你要不去带带那边的生意?”
云祁:“带屁。滚。”
付完款回到车里,云祁摔在座位上,后颈传来一阵剧痛。
他摘了围巾,伸手摸向伤口,纱布早已被血渗透了,血沿着后背往下流,将衣服和皮肤粘在一起,触感诡异。
凌焕也摘下围巾,见他许久未动,偏过头去问:“伤口裂开了?”
云祁白着一张脸:“我裂开了,谢谢。”
凌焕:“……”他从袋子里拣了瓶酒精塞到云祁手里。
云祁扒开衣服,痛觉神经死了似地对着伤口狂喷酒精。凌焕看着都“嘶”了一声。
两人返回小旅馆,时间已经到了傍晚。
大堂里的尸体被清理掉,堆在了门外。殡仪馆的人正全副武装,一具一具地向车上抬尸体。
闻讯赶来的记者在拦着目击者一个劲儿地发问,闪光灯照得雪地直发光,亮如白昼。
凌焕和云祁径直走进大堂,踩着楼梯回了房间。
天色很快暗沉下去,窗外的城市点亮万家灯火。然而他们无意引发的囤货大潮却愈演愈烈,全城人都在商场和超市抢购,秩序混乱。
警笛响个不停,消防呼啸而过,吵得不可开交。
云祁和衣侧躺在沙发上,什么都听不到似地沉沉睡去。
凌焕一夜没怎么合眼,此刻已经累到不想动。他脱下羽绒服,挂上衣架前习惯性地在口袋里摸了一下。
无意中摸到两个小巧的纸盒。
他拿出来一看——
安心眠,无副作用,纯天然草本配方。
是今早云祁塞到他口袋里的。
凌焕看了沙发上的某睡神一眼,忽然有点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