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焕拿过衣架上挂着的外套搭在肩上,拉开门,“下去看看?”
闲着也是闲着。云祁便和他一起到了大堂。
大堂里只坐了几个人,无一例外都在刷着今早的新闻。那个青年也赫然在列。不知是心里作用还是事实如此,亦或二者兼有之,云祁感觉大堂笼罩在恐慌的氛围当中。
“你们看新闻了吗?”青年抬头,视线在云祁和凌焕身上来回飘动。
云祁拉开椅子坐下来,说:“看了。”
青年忧虑地说:“我妈就得了这个怪病。上周送到医院,我一直等着结果。但是医院没通知我。”
凌焕双眼轻眨,问道:“她是被某种动物咬了么?”
青年摇了摇头:“不是。”
对面桌的中年男人也开了腔:“最近很多这样的病人,医院也说不清,只知道传播得很厉害,所以全都关在隔离区集中治疗。别的我们也不知道。”
凌焕:“传播得很厉害?有多厉害?”
中年男人道:“具体怎么厉害倒是不晓得,不过正因为不知道传播途径,才很难办。”
“你也有亲友感染了?”云祁十指交握,问道。
中年男人揉了把脸,“别提了。我老婆和女儿都在住院。这旅馆里大部分住户都和我一样是来陪家属的。”
不过一个上午的时间,北汶的各家媒体都在报道此事,头版头条三句话不离“病毒”、“传染病”等字眼。
以百年来计算的漫长冰期,气候确实适合病毒繁衍传播。为了防止大规模的秋冬传染病爆发,早在联邦建立初期,针对所有已知传染病的疫苗就已经研发出来,且划入了全民医保范围。
这么多年来,传染病这种词属实不多见。
舆论持续发酵,闹得人心惶惶。网络上关于这件事的猜测五花八门,一举冲上了热门搜索。北汶这个平时无人问津的小城市很快吸引了全联邦的注意,不折不扣地火了一把。
“联邦政府会派人调查的吧?”青年不安地刷了刷新闻首页。
凌焕:“未必。”
云祁按住后颈,胳膊撑在桌面上,说:“你就这么没信心?”
凌焕无规律地敲着桌面,“有信心也没用。联邦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开发外星移民地,新月和火星都是它的重点对象,而不是这些人。”
中年男人倒是深以为然,“确实。开普勒452b现在连宜居星球都快算不上了,想办法保留文明成果才是第一要务。”
云祁的脚在桌下踢了踢凌焕的小腿肚,他问:“打算换地方么?”
凌焕玻璃珠子一样的眼睛看着门外漫天的飞雪,反问:“换哪儿去?”
云祁噎了一下。
向南,无论如何都要经过科尔贝伊。那里无处不在的人脸识别摄像头早晚要暴露他们的行踪。而且,就算侥幸逃脱,去了南方,最多也只能到兰亭湾。
他们没有船,也不打算去喂鱼,到了海边就等于死路一条。
而北边不同,北方是大片的广袤土地。地球时代,曾经的中国、西伯利亚,都在北面。天高皇帝远,军部即便想捉人,也无能为力,只能由他们自生自灭。
但北汶以北全是荒原,想活下去,难于上青天。
云祁向凌焕伸出手,“借下车钥匙。”
凌焕:“干什么?”
云祁懒洋洋地回答:“买口罩。”
青年突然变得很扭捏,“那个,能不能拜托你载我一程?”
云祁手指套着钥匙扣转圈,“去哪儿?”
青年的语气很郑重,“去北汶医院,我想看看我妈有没有事。”
云祁应允,“那走吧。”
他绕过一排桌子,拉好羽绒服的拉链来到门边。
指尖碰到门把手的一瞬,玻璃门上忽然扑过来一个张大了嘴巴嘶吼的中年女人!
玻璃门被她扑得直抖,云祁几乎能感觉到她嘴里喷出来的热气。他惊得立即退后了几步,抄起门边的拖把插在把手上当作门闩。
她的眼球浑浊不堪,头发乱得如同稻草。她饥渴地趴在门上,涎水从嘴里流淌出来,濡湿了胸襟。
她穿着的是蓝白条纹的宽大棉衣,典型的病号服。
听到玻璃门被撞得“哐哐”声,大堂里看新闻闲谈的人都聚到了门边。
凌焕凑近看了一眼,问:“这是患者?”
那青年双膝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泣不成声地喊:“这……这是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