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征邪眉峰一挑,目光凌厉地投了过来。
但卫梵依旧是面不改色地胡扯道:“是少将军说他十分想见识见识玉楼里那些武法藏书,故而叫我来的。我比他先来一步,本是打算回去了,可谁料那盗书贼忽然出现。先生,您可要相信我啊!”
王惟得哼了一声,看向霍征邪:“是这样么?”
这次,霍征邪没有任他瞎扯:“是三殿下欲潜入宫宴,学生是来阻止他的。”
卫梵急了:“你瞎扯什么呢!先生,他这是胡说八道!”
王惟得听得头疼,哪管得着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
“行了!不管谁真谁假,这玉楼到底是因为你们二人才变成这样的!知不知道这里头的藏书有多重要?若是毁了,你们可就是大盛的罪人!”
两人垂头丧气,没再说话了。
“盗书贼的事我自会禀告皇上,派人调查。你们两个弄出来的烂摊子,自己收拾!就罚你们把楼下的藏书一本一本的收拾好,放回原位去!然后再把这玉楼里里外外的都打扫干净!”
正好这玉楼许久无人打扫了,处处都是灰尘,也该有人来打扫一下。
可若让寻常侍者来打扫吧,又怕他们不识货,把藏书弄坏了。抑或是见利起意,毕竟这里头一本书就值数千金呢。可若是换了这些世家子弟,从小就有书卷教育,知道这些东西的珍贵,家中又不差钱,真是一举两得。
王惟得不由得被自己的聪明才智感到沾沾自喜。
卫梵一声哀嚎:“先生,您这是要我的命啊!”
“少来这套!现在你们俩都给我滚回去睡觉,明日一早来这儿打扫。若是没来,哼,就去律己苑吃板子吧!”
比起挨板子,卫梵还是更愿意打扫玉楼一些。他苦着脸,垂头丧气地下了楼去。转眼一看霍征邪,却还是那一副面色淡淡,毫不在乎的样子。
他心里顿时来气了:“都怪你,瞎说什么呀,现在好了,弄得咱们都要受罚。本殿下是何等身份,居然要被迫打扫这破楼?!”
霍征邪看也不看他一眼:“有错则罚,理所应当。”
“什么有错啊?要不是你我,那盗书贼早就拿了那什么什么阵跑了。哪里还轮得到他王惟得跳出来?”
“破坏门禁本就是错。”
“啧,不被发现就好了啊。要不是你不守时,咱们现在说不定都已经在宫宴上了!”卫梵越想越气。“你做什么去了啊,我不是说了酉时一过就在这儿碰面么?”
霍征邪一时没有答话。
其实他根本没打算真的赴约。卫梵上次莫名诬陷他的事,他虽不至于耿耿于怀,但也颇为气恼。毕竟是被冤枉的,却还要站在学堂外,忍受其他学子们惊疑的目光,任是谁都不会觉得心里好受。
故而霍征邪本就打算耍卫梵一通,也算报上次的一箭之仇。
只是他这人素来讨厌麻烦。事后想想,若是不去,卫梵恐怕更要找茬。于是他还是去了。
不过,若是这么说的话卫梵恐怕更加不肯罢休。
“晚饭后我弟弟来找我,因而耽搁了。”
卫梵不信:“你弟弟?他也在学士院修学?我怎的没有见过?”
“他在唐大学士门下。”
卫梵撇了撇嘴,看起来像是相信了。
顿了顿,他又疑惑道:“你说那个盗书贼,真是冲着那本什么破炎阵来的么?那阵法有什么精妙之处啊?”
“不知。”
“你是霍家的人,那是你们霍家的阵法,你怎会不知道?”卫梵哼了一声。“罢了罢了,你不想说就算了,我还懒得问呢。”
其实真不是霍征邪不想说,而是他当真不知道。
盛国的国情,讲究的是分族而治,以武为尊。故而从开朝初期,就衍生出了许多家族势力,有些延续至今已有数百年历史。而这样历史悠久的大家族,往往都有着自己的家传绝学。
譬如卫姓皇室的悯龙步,霍家的破炎枪。而这八方破炎阵,则是数十年前,霍征邪的爷爷开创的枪阵。也是首个将家传绝学从单人使用开拓至多人合作的阵法。因为此阵法霸道无比,所向披靡,在当时盛国南征北战时立下了赫赫战功。
而数十年来,破炎阵不断完善,衍生出了诸多不同的变阵。加之盛国坐拥无数矿脉,冶炼兵器的质量和效率远超他国,才使得盛国一举成为天下第一强国。而霍家也成了仅次于首辅吕氏的世家,可谓是皇帝的左膀右臂。
当然了,霍家的枪阵这般有名,必然让他国恨得牙痒痒。奈何阵法多变,到现在竟然还无人能破霍家的枪阵。所以,天下就有了“破枪阵则破盛国”的说法。
因此,历代霍家的家主都将枪阵阵诀正本封存在宗祠里。里面机关重重,十步一人地把守着。而那残本,也就是最老的那一本阵诀,就保存在了玉楼里。
而那枪阵阵诀,从来只有历代家主才能阅读。即便是操练阵法的霍家军,其实也就是根据主帅的命令站位而已。听命站位与运用阵法是两种概念。就好比身在阵中的人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却未必知道其他人该如何做。
多年来试图盗取阵诀的人大有人在。若那人真盯上了阵诀,怕是得要通知一下父亲和大哥才行。霍征邪心想着。
第二日一早,卫梵磨磨蹭蹭地在床上躺了好一阵子,最后还是被门外目光炯炯的侍者给看得受不了了,只好乖乖爬了起来。
到玉楼时,霍征邪已然拎着扫把开始打扫了。
卫梵悻悻地接过扫把,将手帕系在脑后遮住口鼻。但走进玉楼,那铺天盖地的灰尘也还是呛人得很。
“咳咳……昨日打架时未曾注意,这灰尘,都能把人呛死了!这些学士院的大学士,都不让人定期打扫的嘛!”
霍征邪将地面的碎木扫作一堆,低着头专心致志,像是根本没有听见卫梵的话。
卫梵见他无视自己,也便理所当然地找了个相对干净点的地方坐了下来。他压根没打算要打扫玉楼,从小到大,他连扫把都没碰过。眼下霍征邪扫得这么起劲,他正好偷懒耍滑。
窗外的蝉鸣吱吱呀呀吵得厉害,整个玉楼里燥热难耐。霍征邪的额头很快就溢出了一层汗珠。拖沓的学子服外袍被他扔到了一边,袖口被扎得极窄。显得他本就修长利落的身形更如松竹一般挺拔。
那张轮廓优美的脸用手帕遮住了一半。但他低着头,深深的眼窝在眼底投下浓重的阴影。如此看着,竟削减了平日那份凌厉感,变得柔和了许多。
卫梵越看越觉得,他这个小媳妇若是个女子,那必定也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只是可惜了……
似是感觉到卫梵的目光一直黏在身上,让霍征邪有些不耐。他抬起头来,两束目光像是要在卫梵身上戳个洞。
卫梵赶紧跳了起来:“行行行,我扫还不行嘛,你这眼神就跟要吃了我似的。唉,想我堂堂三皇子,怎的还要在这儿打扫楼阁?如此掉身份的事,只怕是要叫众兄弟好一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