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梵剥了个橘子递到母亲的手边:“娘,您就别想这事了。我到底没伤着哪,我就知道皇兄莫名其妙约我去骑马定没什么好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
“你还好意思说呢!幸而有卫炀与你同去,他身边的剑客雷青身手极好,替你打飞了那一箭,否则你现在还能好端端坐在这儿?”
卫梵撇撇嘴,摆出了那副典型的左耳进右耳出的模样。
玥贵妃一看他这神情就来气:“你便一味当我说的都是废话吧。早告诉你,宫中人心叵测,有几个心腹在身边必不会有坏处。上次我才跟你引见了几个剑客和浪人,那都是民间难得的高手。有他们护你安危,我心里也要踏实些。”
“哎呀娘,我不喜欢去哪儿都有人跟着,当真是烦死了。”卫梵不耐烦道。
他跟玥贵妃都是一路性子。自己觉得对的事,说什么都不会妥协。这王宫里,就连老太监陈庆身边都会跟着一两个小太监供他差遣。唯独他卫梵这个堂堂三皇子,出入宫禁都是孤零零一个人。
当今皇帝最宠的女人就是玥贵妃,最疼的儿子就是卫梵。树大招风,这么一来,那皇后和太子能不将他们当作眼中钉么?
而玥贵妃就卫梵这一个儿子,母子俩感情深厚。虽然卫梵从来没有争夺皇位的意思,但玥贵妃却是一心望子成龙。试问哪个深宫女人,不希望自己的儿子登基称帝,君临天下的?
母子俩独处,自然是什么话都敞开了的说。
“你觉得烦,那老毒妇整日盯着咱们庆合宫,莫非我就不觉得烦?再过几日你就要去学士院修学了,待你结业,你父皇恐怕便要予你一方封地,让你出宫自立门户了。来日咱们母子俩聚少离多,你身边若没个得力可信的人,你要为娘如何放心啊。”
玥贵妃说着,夸张地挤了挤眼睛,掏出手帕作势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卫梵早就吃腻了这一套,他哼道:“您若是担心没人照顾我,就赶紧给我定一门亲事。我看景阳侯家那个千金就挺不错的……”
“人家景阳侯家早已跟御林将军定了婚约,哪有你这样横插一脚的!”玥贵妃呵斥道。
不过想了想,她又道:“你若真想找个姑娘定婚事,又有何难呢。学士院里都是世家子弟,官家千金,王侯郡主。个个出挑。到时你看上哪一个,娘都能去皇上面前给你说下来。若是能与丞相家联姻,那……”
“唉娘,您就别想什么联姻的了。我不想夺储,更不想当皇帝。父皇日理万机可不是我能学的来的。我若称帝,那多半就是个贪图享乐的昏君。”
玥贵妃被这话说得好一阵心惊肉跳。
“胡说八道什么!这些话你也敢随意出口?”玥贵妃看了看守在门外的侍从,低声道。“你知道你父皇对你寄予厚望,你娘亲我在后宫苦熬这么多年,就盼着将来你登基能过上几天舒心日子,你怎就这般不成器。”
卫梵懒散地往案桌上一靠:“不成器就不成器吧,我无此心。”
玥贵妃怒其不争地一拍桌道:“当真是对牛弹琴。罢了罢了,你还是赶紧去学士院修学,也免得整日在我面前晃荡,无所事事惹人心烦。”
这话可说到了卫梵心坎儿里。整日被玥贵妃念叨灌输着夺储的观念,每每见到父皇,所聊的也都是古今史文,执政之道。搞得皇后和太子蠢蠢欲动,宫里风向不定。
若是能决定出身,卫梵还真是希望自己只是出生在寻常人家,平平淡淡一生也便罢了。也好过在这皇宫里小心翼翼,说句话都得担心自己是不是会惹上杀身之祸。
所以卫梵早已是做梦都盼着赶紧去学士院,也好逃避玥贵妃的唠叨了。
盼来盼去,总算是等到了入学的日子。
这日白梨缀枝,杏花微醺。各大世家子弟的马车碾碎了地面散落的花瓣,密密匝匝地挤在了学士院的门口。
“随大学士邱长川修学的各位学子请走这边……别挤别挤,各位少爷小姐还请拿好学士牌,若是遗失,概无资格入院。”
卫梵掂着手里的学士牌,目光在人堆里寻觅了一会儿,便瞧见了同样等候在外的卫炀。
“老四!”卫梵冲卫炀招了招手。
卫炀闻声望来,遂即快步朝卫梵走了过来。
“三哥,来得真早啊。寻常时候你总是迟到,怎么今日要去修学了,反而跑得这么快。”
“嗐,别提了。我母妃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整日叨叨我。我要是不赶紧来,只怕她就得反悔,不让我来学士院了。”
卫炀笑了笑:“贵妃娘娘也是舍不得你嘛,人母之心大多如此。”说着,他又打量了一下卫梵这一身装束。
“你怎的这副打扮?”
卫梵挑了挑眉,颇为得意地撩了撩身上的银纹锦云袍。
“怎么?觉得你三哥我今日的装束太过倜傥,抢了你的风头?你也不想想,这学士院里那么多名门闺秀,王侯郡主的,不穿得好看些,哪儿能招姑娘家喜欢啊?”
说着,卫梵还真随手拦住身边的一名少女,眨了眨他那双风流的桃花眼。
“这位姑娘,你觉得我看起来可否悦目啊?”
这少女被他问得面庞一红,赶紧低下头去:“三皇子风华绝代,自是悦目的。”
卫梵立刻摊开手,冲卫炀做了个“我就说吧”的表情。
卫炀无奈叹笑。恰时,门口的侍从大声道:“各位学子请按学士牌的分配入院。邱大学士门生请走这边,唐大学士的门生走这边……”
卫梵这才迈着方步,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学士院里。
所谓学士院,自然是号称培育天下英才的学院。南有渴知苑,藏书苑,律己苑三个学堂,西有跑马场,练靶场和练兵场三个武堂,东侧是学子们的住所。
这住所里也是大有学问。因为学士院秉承“自律自省,自食其力”的理念。所以平日里锦衣玉食的世家子弟们到了这儿来,不仅一个下人都不能带,还不能带兵器,食物和财物。
而且所有学子都一视同仁,不管是官家子弟,还是皇子,到了这儿统统无异。再无寻常地位高低所需的繁琐礼数。
就连换洗的衣裳,也由学士院统一发放。清一色都是水墨长衫,清雅倒是清雅,但就是乏味得紧,就跟这学士院里随处可见的青竹翠松一样平平无奇。
而一推开学士院安排的房间门,那朴素至极的帐床和旧书桌更是简陋得近乎磕碜。抹一把桌面,竟然还有一层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