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卫梵的语气里竟真的透出了浓浓的羡慕之意。只是这羡慕之中，也不免带了些落寞寂寥。卫梵舒张手指，略显失神。似是言语间又回想起出宫时瞧见的车水马龙，但却都像镜花水月，遥不可及。
霍征邪心中某个角落像是被轻轻扎了一下。
“你若想出宫，来日我可带你出去。”
卫梵两眼一亮：“真的么？父皇总说我身边没个可信的人，连个正经护卫都没有。可若是你，他应该会同意。”
“我算是可信之人？”
“那是自然，咱们俩如今也算共患难的兄弟了，我自是信你的！再说了，我常听父皇夸奖你是后辈中的佼佼者，可见他对你颇为欣赏，所以一定信你！”
霍征邪勾了勾嘴角，算是默认了这话。
“你们在干什么呢？”一声断喝入耳，王惟得忽然推门而入。“一上午过去了怎的这玉楼还是这么乱？让你们来打扫，你们就在这儿坐着玩儿？”
两人像是被烫了屁股，赶紧从地上跳了起来，挥起扫把卖力地扫了起来。王惟得生怕二人偷懒，索性倚在门框上抱臂作观。
到了第二天，王惟得甚至派了一个自己的门生来盯着两人。这人浓眉大眼，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像是两人一旦偷懒，他就要把两人生吞了似的。
有人监督的结果就是，卫梵再不能明目张胆地打诨偷懒了。整个三层的玉楼，两人勤勤恳恳地竟然只用了一日半的时间就打扫得干干净净。
破碎的书架更换成了新的，地板和书架案桌上厚厚的灰尘都被擦洗得了无痕迹。剩下的就是将那些存放太久，一碰就散了架的书重新装订，放回书架了。
这个过程可谓是又要费心力，又无聊。
卫梵向来讨厌这种精细活，也根本静不下心来。他一页一页翻看着那些散架的书，将它们按照原本的顺序编排好。越弄就越觉得头昏脑胀，心头烦躁。
再看坐在对面的霍征邪。但瞧他眉目垂顺，一丝不苟，修长的手指在书页中穿梭着，真真是赏心悦目。
卫梵露齿一笑，瞥了一眼门口神游太虚的门生，拿起笔墨在一本书的空白序页上奋笔疾画。画毕，便冲着霍征邪嗞了两声。
霍征邪抬眼看他。
卫梵伸手一递，那张画轻飘飘地飞到了霍征邪面前。他低头一瞧，只见这画笔墨轻佻，只有寥寥几笔。画中的人垂目顺眉，静坐阅书，虽模样不甚相似，但霍征邪还是一眼认出，这是自己。
他似嗔似笑地看了卫梵一眼：“做你的事。”
“我不喜欢看书！这么下去何时才是个头啊。”卫梵哀嚎起来。
“吵什么呢？这里的书极其珍贵，还请三殿下认真一些。若是装错了，便是有违先人心血。”那门生道。
“要真是担心我有违先人心血，就不该让我来。我要是心情不好，往这书上涂涂画画，只怕来时就要误人子弟喽。”
门生急了：“三殿下你……这可不能开玩笑啊！”
霍征邪无奈，扔去一支笔砸在卫梵手上：“别闹，做事。”
卫梵撇撇嘴，拿起书本吹了吹书脊上尚未干透的树胶：“我已经全部弄好了。你那儿也快了吧，明日咱们就不用来了！”
霍征邪拿着书页的手似是微微一滞，片刻后才继续将书页摞在了一起。
“在这儿也是对着这些书籍，回了学堂也是对着书本，当真无聊透了。到底什么时候才到武课啊，听说要教咱们弓法呢。诶征邪兄，你的弓法必定十分了得吧？”
“尚可。”
卫梵拍了霍征邪一把：“你也太过谦虚了，我看过你在跑马大会的骑射之术，那真是放眼大盛难觅第二人也！到时候你可得好好教我。”
霍征邪似是笑了：“好。”
那门生见两人光顾着聊天，全然无视了他的存在，恼怒得一拍手里的板子。
“三殿下，少将军！王先生可是说了，若不好好装书，可是会收责罚的，你们……”
卫梵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就你话多，不就一些破书嘛，至于你如此咄咄逼人？可信我现在就把这书撕给你看？”
说着，卫梵竟真拿起一本书，作势就要撕。霍征邪伸手欲阻，却见卫梵冲他眨了眨眼。不必说，他定是又做了什么捉弄人的手脚。
那门生吓得脸色一白：“别撕！”
“叫你话多，本殿下偏要撕给你看！”
只闻“呲啦”一声，那书竟真被卫梵一撕两半。那门生惊叫起来，赶紧冲上前来补救。卫梵哈哈一笑，挥手将书页一抛，只瞧那漫天纸张飞舞犹如落叶纷纷，叫人眼花缭乱。
他一把拽住霍征邪的手，飞快地跑出了玉楼，转身“嘭”地将拱门给关上了，阖上了门闩。
“让你整日叨叨，叫你也尝尝在里头照着烘灯是什么滋味！”卫梵嚣张道。
那门生来不及理会两人，手忙脚乱地捡起纸张。定睛一瞧却发现这纸上什么字都没有，全都是一只又一只的王八。这书根本不是玉楼里的藏书，而是被伪装成了正经书的涂鸦而已。
“三殿下！你，你欺人太甚！”那门生咣咣拍门。“快放我出去！”
“你不就喜欢把那些书当宝贝嘛。你就在里面待着，跟那些书慢慢烘着吧！”
卫梵说完，还不忘得意洋洋地朝霍征邪挑了挑眉，拉上人就飞快地逃离了现场。
“哈哈哈，你听见那人在后头怎么骂我们么？怕是以为咱们听不见呢，不过本殿下我今日心情好，不想跟他计较。嗐，在玉楼里关了好几日，现在终于放出来了，可舒坦多了。”
卫梵伸了个懒腰，觉得自己的全身关节都舒畅了不少。
“你将他关在里面，只怕会闷出事来。”
“能出什么事啊。放心吧，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把他放出来的。实在不行，过一两个时辰我再高抬贵手把他放出来好了。”
卫梵迈着方步往宿院走，在院前早已候着一群无所事事的学子了。此时见两人回来，都纷纷凑上前来。
刘奕兴奋道：“怎么样啊霍兄？你们的责罚今日就算完了吧？”
霍征邪面色淡淡地点了点头。
“那太好了！诶，我听见那边儿好像很吵闹，莫不是你们打起来了？”
卫梵哼道：“瞎扯什么啊，我跟征邪兄现在感情可好了，情同手足啊！对吧。”说着，他还十分自然地勾搭上了霍征邪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