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霍征邪语气淡淡,但卫梵心里却总觉不安。只是霍征邪已经下了决定,卫梵也自知劝阻不能,只好攥住他的手。
“那你万事小心。”
已是深春时节,皇城之中处处生机盎然,都是落花缤纷之景。宫中一片静谧,深夜时分,宫街上早已不见宫人的影子,唯独巡逻的禁军偶尔走过。
街道空无一人,唯见一道灵巧的黑影如鬼魅一般飞过墙头,无声无息地落在了首辅大臣的院落中。
首辅,既是百官之首。除却在城中的地皮宅邸以外,吕赋更多时候是在宫中的府邸办事。诚如历朝历代,丞相在宫中有专门的府邸一般,首辅大臣自然也有此等特权。
院中花叶如毯,踩在上面柔软无声。霍征邪紧靠着墙沿,一袭束身的夜行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他疾步穿过庭院,跃上长廊,脚步轻快无声。
很久以前,他曾随父兄来过首辅府一次。虽然只有一次,但在军中磨练出来的极强的方向感,还是使他轻车熟路地往吕赋的卧房而去。
正疾步间,却忽地看见一道鬼鬼祟祟的影子从院外闪了进来。霍征邪心头微惊,赶紧退到石柱后隐蔽起来。
待那人影靠近,霍征邪才看清这是吕赋手下的一名侍卫长。于此深夜,他要干什么?
霍征邪思忖片刻,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只见这侍卫悄悄地钻进一间卧房中。霍征邪侧耳听去,不多时便是一阵女子轻吟之声传进耳中。
“讨厌,吓死人家了。怎么这个时候才来呀!”
“唉,首辅大人今日心情不好,这时才许我们换班收工。不然我哪儿舍得这个时候才来见你呀。我的小娇娘,快来让我亲一亲…”
霍征邪心中不屑。还以为要撞见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没想到不过是一对狗男女在偷情罢了。
他轻快地越过院墙,环顾四周无人。房中未燃烛火,吕赋显然是还没有回来。
也不知道娘和阳兮现在何处,爹和大哥现在都身陷囹圄,根本无法探知他们的安危。若真如卫梵所说,恐怕霍阳兮此刻正在遭受重刑。
思及此处,霍征邪遂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入了房中。
房中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霍征邪只得借着微弱的廊灯细细摸索着。案桌上,书架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花瓶,摸了半天,直叫霍征邪额头冒汗。
摸到床榻边时,他终于是摸到了一个拿不起来的青玉花瓶。霍征邪当即松了口气,缓缓转动花瓶,便听得身后的书架缓缓挪开的声音。
诸多高官达贵家里都会有暗室,就连霍家也有,这倒也不稀奇。
但是霍征邪却没想到,这暗室里竟然被诸多财宝珍物塞得满满当当。这地上,架子上,箱子里,甚至墙上,到处都是金银珠宝!
霍征邪轻笑出声来,摇了摇头。
暗室门上镶嵌着一颗夜明珠。霍征邪试探着按了按,暗室门果然又缓缓阖上了。
他环视了暗室中的各类珍宝一圈。
“开朝大帝真迹,《碧海清波图》,雕麟金羽披…”
霍征邪阵阵惊叹,这暗室里的东西简直是价可敌国!
寻觅一番,并未费什么功夫便在木架上找到了两卷看起来年份不久的文卷。霍征邪翻开一看,上面密密匝匝写满了当朝部分朝臣的姓名。除此之外,还有他们所买的官职以及买官所用的钱财。
霍征邪将它们揣进怀里,回身便打开暗室的门准备离开。
但门尚只开了一半,他却忽地听见门外传来吕赋的说话声!
他陡然一惊,只得赶紧退回暗室中,将门重新关上。
“我都说了,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前不许动李清然和霍阳兮,你怎能下如此狠手?皇上眼下对霍家依旧十分倚重,即便是今日,也只是扣押了霍杉父子。如若此次出了差池,你岂不是自断后路?”
霍征邪的心瞬间绷紧了。
下狠手?莫不是吕定则果真对母亲和阳兮重刑拷打?霍征邪紧紧握住了拳头,怒火翻涌升腾。
吕定则说道:“可是父亲,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们容不得失败了。依我所见,不如直接把李清然和霍阳兮做掉……”
“胡闹!皇上最近本就为太子之死而烦心了。我们现在急于求成,只会适得其反。你行事沉稳些,凡事留有余地,明白么。”
“是…儿子知道了。”
吕赋连连喊“滚”,不多时便听吕定则关上门出去了。
这暗室与卧房就只隔着一层书架,薄薄的一层木板根本挡不住房中的声音。霍征邪轻声呼吸着,听得吕赋在房中的脚步声清晰无比。
吕赋疲倦地舒展了一下筋骨,点亮烛灯唤来侍从给自己倒水沐浴。他脱下外袍扔到床榻上,转眼却见地面残留着浅浅地水迹,似乎是鞋底被花圃中的露水沾湿后,留下的脚印。
他当即警觉起来,环视房中一周,但却未见哪里有被动过的痕迹。心中陡然一惊,目光便落到了床榻后的书架上。
思忖片刻,他却并未有何反应。只是张开手掌比对了一下地上的脚印,看了看这脚印前后深浅的程度。
前深后浅,尺寸不宽,应当是年轻男子。吕赋微眯双眼想道。
霍征邪躲在暗室中,听着吕赋脱衣沐浴的声音。他闲散舒适好似并未发觉什么,甚至还哼起了曲子。不多时,便听见他躺在床榻上翻了翻身,发出阵阵鼾声。
尽管听见吕赋的鼾声,霍征邪依旧没有轻举妄动。他在暗室中耐心地等了整整两个时辰。
大约到了丑时,吕赋的鼾声依旧平稳。霍征邪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暗室的门,疾步无声地钻了出去,朝着房门迅速飘去。
但就在此时,原本似是陷入沉睡的吕赋却突然暴起!
霍征邪一惊,只听身后一阵剑刃出鞘之声。他反应极快地侧身闪过,后跳跃上房中的案桌,飞起一脚踢开吕赋再度挥来的长剑。
“哪里来的无耻贼子,蒙着面做什么?让本大人看看你的真面目!”
吕赋喝道,疾步上前,手中的长剑虎虎生风!霍征邪身形灵活矫健,轻松后翻闪过吕赋的攻势,同时捡起两支鹅毛笔,簌地朝吕赋掷去!
吕赋侧身闪避,转眼间霍征邪便撞破窗户飞身跃了出去。
但刚一站稳,就见院中已然候着一队侍卫,手中的轻弩齐刷刷对准了他!霍征邪惊得双目圆瞪,赶紧飞身躲闪破空而来的箭矢。
手臂和腰侧被箭矢擦伤。霍征邪并无什么察觉,只是看到自己流了血,遂即堪堪躲避到石柱后。
轻弩装填的速度虽快,但霍征邪的身手更为迅捷。待这十几个侍卫射出一轮箭矢,他便如风般闪了出去。抬手便是杀招。
平日里父兄教导他的拳脚招式,此刻就像泉涌一般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他已然了无退路,所有的潜力都在一瞬间石裂天崩一般爆发出来。
他一记龙眼拳击中一名侍卫的咽喉。随即拽着此人挡在身前,箭矢簌簌而来将那侍卫射成了筛子。霍征邪趁机夺过他的轻弩,簌簌而去将两名侍卫射倒在地。
“滚开!”
吕赋持剑而出,直逼霍征邪而去。一众侍卫担心误伤了吕赋,纷纷停止射箭。
霍征邪用轻弩格住吕赋的剑,劈掌击向吕赋的手腕。吕赋吃痛松手,但立即抬手朝霍征邪挥去一掌。霍征邪躲闪不及,只得抬掌硬接。
两人掌力相当。只听“嘭”地一声,内劲轰然相撞,竟将两人都震退数步。
好厉害的小子!年纪轻轻能在武学上有此等造诣的人可是屈指可数。他吕赋到底不是武门出身,有现在的功力,也是苦练了大半辈子才有所成。
而这个小子,竟然能硬接他的力掌!越是如此,越是不能让他跑了!
吕赋大吼一声,再度上前。霍征邪脱身不得,只得出招与吕赋交起手来。两人出手极快,脚步诡谲灵活叫人目不暇接。
一旁的侍卫看傻了眼,瞪着眼睛立在一旁仿若石雕。
吕赋出招凶狠,招招逼向霍征邪要害。
两人一时胶着难分胜负,但霍征邪根本不欲与吕赋多加纠缠。一掌攻上逼他后退,紧接着一记扫腿攻其下盘。吕赋后退两步,霍征邪趁机转身就逃。
但吕赋哪会轻易放他逃走,当即劈掌而来。
霍征邪返身挡招,但一旁侍卫却趁机射出一箭。霍征邪被迫闪躲。半刻停顿,吕赋便是一记狠掌击中他的胸口!这一掌力如蛮牛,震得霍征邪倒飞数步摔在地上。
一股腥咸的血腥味涌上喉口,又被他狠狠咽了下去。两张文卷从怀里飞了出来,吕赋一惊,上前就要将文卷抢回来。
霍征邪已是破釜沉舟,掌中蕴力,使出全身力气狠狠往地上拍去!
掌力嘭地一声将地面松散的落花和树叶震飞,模糊一团迷乱视野。吕赋赶紧止步,以免霍征邪趁机取他性命。
待花叶略散,他却只见霍征邪已捡起文卷,飞身跃过墙头不见了踪影。
“愣着干什么,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