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征邪 “嗯”了一声。
卫梵看着他:“你并未跟我说过你要随驾出巡。”
霍征邪勾了勾嘴角:“你并未问过我。”
卫梵七窍生烟,被霍征邪堵得说不出话来。静默片刻,卫梵才又说道:“既然你要去,那我也去。”
“你去做什么?出巡并非游山玩水,既要调查民生,亦需提防行刺。皇上出巡时也曾遭遇刺客。出巡并非什么有趣的事。”
卫梵哼道:“那我不管,你觉得本殿下会怕区区刺客?”他凑到霍征邪面前搂住了他。“莫非少将军是担心我的安危,才不想我去的?”
霍征邪微叹一声,没有回答的意思。但卫梵却觉心花怒放。
“反正我是去定了!你老爹都举荐我去呢,我父皇定然会同意的。”
“随你吧。”霍征邪看起来并不在意。
“探望恩师”的借口并不能让霍征邪正大光明地彻夜不归。故而为了防止父兄起疑,霍征邪只能在当夜就出宫回家。
冬夜萧瑟寂寥,虽无前日那样大的风雪,但北风刮在脸上依然如刀子一般锋利。沭阳城中已是一片万籁俱寂,唯有晚睡的人家和夜夜笙歌的场所还亮着灯。霍征邪将兜帽压得很低,以遮挡干燥冰冷的北风。
不远处的烟雨阁还灯火通明着,美人们轻佻柔美的小曲儿还嘤嘤啊啊地没有停歇,此时正是醉生梦死的好时候。霍征邪微微绕开了烟雨阁,似乎连靠近这地方都让他感到十分厌恶。
但是那鲜红漆釉的大门却敞开着,一名身披嫣红绒裙的美妇人正坐在门前轻摇团扇。看见有人经过便立刻迎了上来。
“哎呦,公子怎的大半夜还在外头吹冷风啊。瞧您这小嘴儿,都冻得发紫了,看得慧姨我心疼死了。公子来咱们烟雨阁暖暖吧?咱们这儿的姑娘呀,那是一个比一个水灵,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呢……”
慧姨话没话完,霍征邪就转头冷漠地看着她:“滚开。”
他语气里都是尖锐的警告之意。慧姨自是认得霍征邪的,这会儿一瞧是他,吓得是连连后退。
“哎呀,原来是二公子啊,真是对不住对不住,您穿着斗篷,慧姨我没能认出您来。您可别见怪呀。”慧姨见霍征邪转头就走,松了口气。但同时又忍不住嘀咕一句:“今儿个什么日子,怎的连霍家老二也大半夜的跑出来……”
霍征邪皱了皱眉,转回身来。
“什么意思?”
慧姨“啊”了一声,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捂上嘴。
“你今夜还碰见了谁?”霍征邪质问道。
“呃,三公子呀,您不知道吗?三公子好些时候都会来咱们烟雨阁坐坐呢。”慧姨干笑着说。
霍征邪的眉锋微不可见地皱了皱,他忽然朝烟雨阁走去,步伐快得在身边卷起了一阵风。他走到烟雨阁门口,步伐却顿住了,似乎极其不想往里走。可是站在门口,他便一眼瞧见了此时正在二楼廊台上,与一个身着青衣的小倌谈笑风生的霍阳兮!
霍征邪心头弥漫起冲天的怒意,强忍着心中的厌恶大步走了进去。烟雨阁的姑娘们纷纷望了过来,习惯性地想要靠上去,然而霍征邪此时周身都散发着森森寒意,根本无人胆敢靠近他。他如风一般席卷上了二楼,径直便霍阳兮而去。
霍阳兮本朝着那小倌笑着,此时瞧见哥哥来了,脸色瞬间褪去了血色,心虚紧张得僵住了。
“二,二哥……你怎么来了?”
霍征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双手在袖中握紧了。那青衣小倌见他如此,连忙对霍征邪行了个礼:“见过二少将军……”
这小倌生得好看,虽是男子,眉眼间却带着几分魅感。眼角涂着淡淡的红胭,衬得他本就白皙细嫩的皮肤好似吹弹可破的蟠桃。一身青衣落落出尘,身量纤纤,并不似寻常烟花之人那样世俗风尘。
但尽管如此,霍征邪对这烟花之地,风尘之人依旧有抹不去的厌恶。
“滚!”霍征邪不容反抗地发了话。
“哥,清歌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霍征邪没有说话,只是危险地眯起了双眼。清歌不敢怠慢,只得安慰地拉了拉霍阳兮的手,随即转身离开了。
但就是这个拉手的动作,都已让霍征邪厌恶得抿紧了双唇。他一刻也不想留在这个地方,他转身便走。霍阳兮不敢耽搁,赶紧跟了上去。
兄弟二人一前一后走着,沉默犹如寒流在两人中间弥漫着。霍阳兮心虚得不知该说什么。但是看霍征邪的样子定然是气得不轻,他只能解释道:“二哥,我并非是为寻欢作乐而来,我只是想要帮清歌离开此处。他是被人拐卖而来,他……”
“你与他什么关系?”霍征邪头也不回地问道。
霍阳兮低下头去,面上遍布愧疚羞愧之色:“清歌与我是真心相对,我心悦于他。”
霍征邪的脚步瞬间停住了。霍阳兮赶紧收住脚步,才避免了撞在他哥哥的背上。但紧接着,霍征邪就转过身来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几乎将他整个人拎得双脚离地。
“你可知烟雨阁是什么地方?你却还敢屡次出入?风尘之人最擅蛊惑人心,他所说言论几分真几分假你如何确认?你当真是糊涂了么!”
霍阳兮感到害怕,他从未见过霍征邪发怒的样子。可是霍征邪所说的话,却如刀刃一般刺进了他的心窝里。
“二哥是想说,清歌只是虚情假意蒙骗我,好诓我为他赎身么?风尘之人未必就都是如此之人!清歌与我在一起时尚是清白之身!”
“他已是风尘之人,何谈什么清白?”
“为何不能谈!”霍阳兮狠狠挣开了霍征邪的手。
“是,我娘就是这烟雨阁的歌姬,就因此,多少人对她横眉冷眼?可又有多少人知道她对父亲有多痴心?若非生计所迫,谁又愿意投身风尘?二哥,你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