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温墨是被张姨喊醒的，张姨照着方砚留的纸条做了些早餐。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滴滴答答的声音，很是催眠。
温墨的脸还有一些微微肿胀，不过疼痛减轻了很多，反正请了假，温墨吃的慢条斯理磨磨蹭蹭。
“墨墨，王叔已经在外面等了。你快点吃。”
“哦知道啦。”温墨在门口换了鞋，撇到鞋架上放着一把黑色的伞。是方砚那天借她的伞。
温墨顺手把伞揣在了书包里，冲车里坐着的王叔笑笑，上了车。
到学校的时候第一节课已经结束了，历史课，温墨心里暗喜，把抽屉里的书拿出来。
“大哥，你这脸咋成包子了？”吴浩胖嘟嘟的脸上一双眼睛倒是好看，又大又有神，好奇地瞅着温墨肿胀的半边脸。
“害，拔了颗该死的牙。”
“拔牙啊···那大哥你这几天多注意点。”
啧，还算有良心，知道关心人。温墨偏头看他，却见一只胖乎乎的手直奔温墨抽屉方向，温墨眼疾手快，打掉吴浩的手：“你想干嘛啊？是要反了啊？”
吴浩憨厚的笑笑，白净的圆脸上，本还算大的眼睛被肉挤得剩一条小缝，贼兮兮地开口：“甜食巧克力啥的我先替你保管。”
这小子，本以为是个憨厚老实的小胖子，没想到拐得很，跟温墨相处的时间里，随着熟悉程度的增加胆子越来越大。
不过吴浩除了温墨，面对其他人还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跟人说话都不敢大声。
温墨有时候笑他：“白长这么大块头了，就会窝里横。”整个三班，温墨要找出一个朋友，怕也就吴浩了。
俩不招人喜欢的凑一块去了。
······
林雨微还是一如既往地带着她的小跟班和温墨作对，乐此不疲却又屡屡挫败，温墨都不禁怀疑，我上辈子挖了你家祖坟？怎么就和我过不去了？
还是林雨微仇富？以往温墨不穿校服，说温墨故意显摆穿名牌，现在温墨穿校服，说温墨装。
可林雨微自己天天花心思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发型一天一个样，只许自己放火，不许温墨点灯？
用吴浩的话说：“就是酸的呗，有钱长得好看，谁不羡慕？”
温墨被彩虹屁吹得膨胀起来，认真点点头表示认同，对自己的美貌认知又上升了一个层次，后来一看到林雨微，眼神里就带着一丝宽容和怜悯。
长得好看是天生的，不能怪我，但我同情你。
有钱是父母给的，我也不想分你，爱咋咋地。
懒得跟你计较。
以林雨微为首的这群女生太无聊了。
温墨倒是无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但吴浩显然没有这种气魄。
整个三班，只有吴浩跟温墨最为熟悉。吴浩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
开始有女生眼瞅着吴浩要去小卖部买水，忙让吴浩帮忙带些吃的。开始的语气还很客气：“你要去买零食对吧，帮我带瓶水吧。”
“诶我也是，帮我也带一瓶吧。”
“我也是！”
吴浩多包子啊，这点小事他当然也就同意了。温墨最开始也没有阻拦，任吴浩当了两次老好人，发现了不对劲。
帮你们跑跑腿就算了，一句谢谢都没有？
都不需要仔细看，她们眼中都是毫不掩饰的不屑，甚至看到吴浩肥胖的身躯环着好几瓶水挪进教室，脸上还挂着憨厚的笑容递水给她们，她们连伸手接过都不愿意。
只是笑嘻嘻地轻描淡写说一句：“放我桌上吧。”
吴浩再好脾气地一瓶一瓶地给人家放到桌上，哦，对了，有的人甚至连钱都不给。
林雨微倒是没让吴浩跑腿买水，但温墨用脚趾头想，就知道这种小把戏肯定有她在背后怂恿。
温墨骂他：“你傻啊！她们故意整你呢。”
吴浩笑笑，白白净净的脸上红彤彤的：“都是同学嘛。”
温墨扫了一眼他唯唯诺诺小心翼翼的模样，气不打一来：“行，你就会窝里横是吧，你拿你平常对我的态度对他们啊！该说就说，该骂就骂，怕毛线！”
吴浩还是笑笑，垂下了眸子低下了头。
温墨一下子想明白了。人与人是不同的，有的人就是软弱，不想惹事，比如吴浩，也有的人生来就受不得委屈。你若欺负我，我必百倍奉还，比如温墨。
如果说人际关系是一个圈，温墨自己一个圈，讨厌她的人一个圈，两个圈总会碰撞摩擦，互相划分人员，吴浩跟温墨走的近，自然就被分到了温墨那个圈里，收到排挤厌恶。
而他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包子，他对温墨是真心的没错，而他也不敢因温墨打破他平静的生活，受到另一个圈的孤立。
从某个角度来说，吴浩就是个胆小鬼，他想跟每一方都处好关系，他不敢被推到任何人的对立面上。
他想像正常人的生活一样，拥有更多的朋友，拥有更安稳的生活。
无可厚非，没什么可以指责的。
前面那个老嚷嚷着让吴浩买水的女生正在跟林雨微说着些什么，笑得很开心，那瓶吴浩放在她桌上的水都未曾动过。她正是林雨微身边那个不是很起眼的跟班，叫刘涵。
温墨明白吴浩忍让的道理，只是觉得烦躁，把手边平铺的纸张一手揉成球，往刘涵那边砸了过去。用足了力气。
正中后脑勺。
那个女生一脸愤怒地回过头来，却不知道是谁砸了自己，东张西望，却看到温墨挑衅的眼神毫不忌讳地投在自己身上，还笑盈盈的，一副你能拿我怎样的神态。
刘涵脾气上来了，大步走上前来质问：“你干嘛扔我？你有病啊？”她的颧骨很高，配合着一双含着怒气的眼睛一下子气势很足，来势汹汹。
然而温墨既不凶也不瞪她，只是摊摊手：“我是有病啊。手抖，不小心就抖远了。你要给我治病嘛？”
一脸纯真无害。语气也软软糯糯，让人不忍责怪，却用着最软的声音说着最无赖的话。
教室后面的小片空地里有几个男同学玩闹，看到温墨丢纸球的动作，再听到温墨的解释，忍不住纷纷笑出了声。
有一个卷发的男生开口道：“欸，刘涵，要不你给人治治呗？给我治治也行，我也有这毛病。”
女生之间的小打小闹男生懒得管，纯粹是觉得温墨回答得无赖又有趣。
又是一阵哄笑。
那个女生脸一下子红了，瞪了后面的男生一眼，此时上课铃声刚好响起来，她才不情不愿的回到座位上。
下了课，一个卷毛的男生突然蹿到温墨座位前面，校服里面穿着宽宽松松的T恤，温墨一脸茫然地看他，卷毛男生一屁股坐到她前面的空座上。
“你好，你认不认得我啊？”男生声调很高，听着就是个很阳光的大男孩。
他的头发微卷，看上去有一种天然的萌感，鼻子很高，给整个面部加分不少。很可惜温墨没有看帅哥的习惯，更没有记名字的习惯，一下子回想不起来，顿了顿诚实地回答：“不认识。”
男生似是也没想到温墨这么诚实，一时语塞，不过马上又亮出他的招牌笑容，露出两颗小虎牙：“我是这个班的班草，陈一帆。”
语气洋洋得意。温墨没忍住笑出声，“你是哪来的自信啊？”
陈一帆把刘海一理，悠悠开口：“我觉得我配的上这份自信。当然，我觉得你也配拥有同样的自信。”
刚刚还准备嘲笑陈一帆的温墨，一下子闭了嘴，佯装深沉地点了点头：“嗯，你说得对。”
吴浩在一旁偷听，只差没晕过去，这两人的自恋怕不是师出同门？
陈一帆挠了挠头，显得有几分不好意思，他头凑近一点开口问温墨：“欸，你能不能骂骂我？”
温墨一口老血快要吐出来，头一次听到这种要求。她也没当着大家的面骂过人把？咋还有求学的呢？
陈一帆又挠了挠头，活像一只坐不住的猴子，脸一下子红了一些：“我就是想学一下怎么不带脏字的怼人。有用。”
温墨更迷茫了，这粗神经的男生难道是什么骂术十级爱好者？但面对难得的同学的问候，温墨还是决定不管怎样得敷衍一下。
“有一种怼人技巧叫顺着打脸。就是你顺着他的话说，语气能有多阴阳怪气就多阴阳怪气，既不用动脑筋，还能很快让对方无话可说。”温墨说的一本正经，末尾还宛若好老师地询问道：“你，学废了嘛？
“学会了学会了，谢谢温同学啊。“陈一帆冲温墨鼓起了大拇指，就往外冲，看得温墨一脸茫然。
看来三班真是卧虎藏龙，有精神病的不止温墨一个。
······
“谢谢你，我知道你是为了帮我出气。”待莫名其妙的陈一帆走了片刻，吴浩偏过头认真地向温墨道歉。
温墨淡淡撇了一眼吴浩，一种名为“怒其不争”的情绪还是缓缓地从心里酝酿膨胀到了嘴边，末了，温墨淡淡说一句：“这是最后一次帮你。”
吴浩一下子怔住了，做不出来反应。最后一次？是表示以后诀别？？吴浩的大眼睛还是慢慢蓄满了失去一个朋友的悲伤，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温墨从抽屉里摸出一个什么东西，握在手心里，慢慢将手伸向吴浩，翻转摊开手掌，手心向上。
白白嫩嫩的手心里平躺着一颗可可爱爱的大白兔软糖。
“你得支棱起来啊，大哥我总不能罩你一辈子吧。”少女清甜带有笑意的声音缓缓传来，就像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一下一下点进吴浩的心里。
温墨眉眼弯弯，笑得真诚而明媚。
吴浩呆滞了片刻，随机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那颗糖，动作轻缓地像在交接什么重要的东西，旁人或许不理解，但吴浩心里清楚，接过那颗糖的那一秒，实际上是在做出一个承诺。
得支棱起来啊，吴浩。
那一秒，一个怯懦的少年终于下定决心变得勇敢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