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五点,温墨的肚子早已饿的咕咕叫,一时间饥肠辘辘的感觉和口腔里酸疼满嘴都是血的感觉混合在一起,竟不知哪一个更令人难以忍受。
方砚将温墨送到家中,温墨家里冷冷清清的,却没看到张姨,随口问一句:“张姨呢?”
疼痛感降低了些,温墨终于能开口说话,含糊不清地咬字:“回家了。”
方砚了然,看了看温墨因牙疼整个人都行动不便的样子,叹了口气,径直走进厨房。
还是走不开,得把小朋友的晚饭解决了。
方砚去冰箱里拿了几枚鸡蛋,土豆,放置在厨房的桌台上,一系列动作连贯的让温墨差点没反应过来。
“你不回家啊?”温墨问他。
“坐沙发上休息一下吧,我给你做完饭再走。”方砚回过头来问她:“围裙帮我拿一下。”
温墨把张姨花花绿绿的围裙递给他,方砚手里处理着土豆,手上脏兮兮的,示意温墨帮他套上。
方砚高温墨大半个头,身板弯下来,一下子凑得离温墨近了些,压迫的气息袭来,温墨抬起手把围裙套在他脖子上,对上方砚微棕色深邃的眸子,避开了视线交集,转到他身后去系带子。
围裙的带子因为方砚微向前的身板垂在方砚身前,温墨只能伸手去够,本想一下子抓过来系好,不料方砚突然直起了身子。许是以为温墨系好了。
温墨的手还堪堪环在方砚的腰间,一时呆着不知该如何动弹······
这个姿势有多暧昧呢,就像是恋人之间的拥抱,温墨几乎快要贴到方砚的后背上···
空气一下子变得干燥温热起来···温墨尴尬地忘记做出动作。
“好了么?”方砚不知道背后少女的异样,偏过头看,低沉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温墨忙扯扯带子系了个结,结结巴巴地说:“好了。”低着头快步地出了厨房。
人间烟火气,最是抚人心。
这还是温墨第一次看到男生做菜,看着方砚系着不合身的围裙,颀长的背影在锅灶前忙碌,温墨竟隐隐有了安心的感觉。
原来,人处烟火气,同样抚人心。
很快,简单的小菜端上了桌,一份土豆泥,一份鸡蛋羹,一碗白粥,都是流食。
温墨看到皱了皱眉头,胃口一下子就没了,一脸不情愿。方砚手指曲起轻轻敲了敲她光滑的脑门:“没办法,只能吃流食。”
看着温墨苦兮兮的小脸,方砚把鸡蛋羹往她面前推了推:“先素着,不疼了带你吃好的。”跟哄小孩一样。
温墨的食欲逐渐被飘来的鸡蛋羹和土豆泥的香气勾起来,正准备拿过鸡蛋羹小碗尝尝,方砚似是想到了什么,又把小碗从温墨手中抽了回来。
?
递到手里的食物怎么还有要回去的道理?
温墨一脸懵,便看到方砚笑了笑,薄唇向上勾起,表情里带有一丝抱歉:“忘了,要过两个小时。还有五分钟。”
温墨眼看着又被抽走的食物,看着方砚眼神里赤裸裸的笑意,还带着一丝狡黠,再摸了摸饿得咕咕叫的肚子,只想对着方砚大叫:“你大爷的!你就是故意的!”
虽说理科生一向严谨一丝不苟,但五分钟有什么打紧的?方砚他丫的就是故意整我!!
狗男人!
温墨手拿着勺子,拿出了拿刀的气势,虎视眈眈地盯着被撤到桌子那头的食物。
方砚看着温墨肿起的半边脸,另半边脸也鼓成包子,多半是气的。方砚在某些方面脑子其实很木,比如他很少会想到用形容词去形容一个女生,可现在方砚却想到一个词觉得再合适不过,那就是:可爱。
温墨瞪着圆溜溜的眼睛,配着毛茸茸的头发,活像一只被夺走食物炸毛的小猫。
叮铃铃——方砚的手机响起,方砚接通,是室友的电话。四周安静,电话里的声音格外清晰。
“方砚,太不地道了吧!拿下第一个单子,不得请我们吃饭啊!”一个极度兴奋的声音传来。
没等方砚接话,又是一个声音传来:“方砚,中饭不请就算了啊,晚饭一顿烧烤得请吧!发消息都不回!“
“快来!人家姑娘梁芷还在这等着呢!”
似是梁芷听到了她的名字,也对着电话说了一句:“方砚,不用着急,人还没到齐呢。”是很温柔的声音。跟温墨对她的印象完全符合。
方砚好不容易能插上话,只淡淡地说一句:“马上来,这顿我请。”
温墨默默听着电话,听到“梁芷”这个名字撇了方砚一眼,再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五分钟过了,自顾自拿起蛋羹拿勺子挖,送到嘴里倒还是温温热热的,口感细腻,入口即化,不得不说,方砚的厨艺不错。他怎么什么都会?
方砚这边挂了电话,找温墨要了张纸,要了支笔,在纸上刷刷地写着什么。
方砚停下笔,将纸拿起来给温墨看,叮嘱道:“这张纸上是注意事项,还有各种药的使用方法,以及一些可以吃的菜谱。”
温墨正吃得开心,抬起头望见他好看的丹凤眼,方砚继续一字一句叮嘱道:“你说话不利索,直接拿给张姨看。”
方砚无论大事小事处理得都很细致,明明也只是个半大不小的小伙子,却老让人感觉,他无论是身高还是心理年龄,都高出温墨一大截。
方砚修长的手指了指冰箱:“冰袋给你放冰箱了。”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又说道:“明天还疼得厉害就不用去学校里,元老师也知道你的情况。”
温墨点点头,本想给方砚一个感谢的微笑,因为半边脸肿胀笑得龇牙咧嘴,方砚看到她这副傻样笑了笑,将纸条搁在桌上:“那我走了,小朋友。”
又叫她小朋友。
温墨很快吃完鸡蛋羹,开始转战土豆泥,扫了一眼方砚的纸条。还是跟以往一样好看的字迹,跟以前一样严谨的分类分点的记录方式。
这也太细致了。
细致到前两天天后几天该吃什么不该吃什么都写得一清二楚。字迹清晰,很好辨认。
拔个智齿而已,弄出了温墨身患绝症的感觉,方砚一向都这么有耐心吗?
温墨回忆了下两人交往中的点点滴滴,方砚对自己十分照顾,很多时候就像对待孩子那样,温墨忍不住怀疑,方砚是不是真把自己当小朋友了?
······
方砚搭车赶到吃饭地点时,几人已经几瓶啤酒下肚,兴奋地说着些胡话,梁芷一个女孩子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听着几个大老爷们吹吹牛。没人注意到方砚的到来。
“我们家方砚啊,得亏有我,天天拉着他学习,不然他能才实习就能接到投资吗?他能吗?”徐海喝了酒,面上倒是不红,面不红心不跳地说着瞎话。
方砚踢了踢徐海横叉在过道里的腿,冷不丁的开口:“措辞准确啊。我们家这种词亏你也用的出来。”
徐海看到方砚来了,忙笑着挪开腿:“来来来,哥,您坐。”
一旁的林远,天生冷白皮,在光亮下显得脸更加白,白的乍一看有些瘆人,他带着笑帮忙把方砚的椅子搬开,也笑着打趣:“欸哥们,失踪半天,发短信也不回,咋的,想逃一顿饭啊?”
“就是啊,人家梁芷跟你一起拿下的单子,人也没这么大架势啊,说,跑哪里鬼混去了!”另一个室友陈明钧也笑着帮腔。
“带人看病去了。”方砚随意解释道。
“谁啊?连名字都不肯说啊,这么宝贝着呢?“
“就是,谁啊?”剩下的人也跟着闹腾。
方砚把温墨揉皱了的西装外套搁在靠背那里,眼神不自觉柔了柔,思忖了片刻缓缓开口:“一个小朋友。”
没劲,其他人不再打趣,忙让方砚喝酒赔礼。一群人热热闹闹的。
方砚倒了杯橙汁饮料给自己,笑着看向这群闹哄哄的人,“行了,我赔罪,敬你们一杯。”说完把橙汁一饮而尽。
“我靠,喝橙汁也算敬酒啊。你小子一点诚意都没有。”徐海一喝酒就头脑不清楚,后面还说了两句脏话当语气词,梁芷斯斯文文的,听着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眉头,很快又舒展开来。
方砚多么细心的人,注意到了梁芷的异样,提醒徐海:“你小子,说话文明一点啊。”
徐海一下子明白过来,下一秒就开始贼笑:“不容易啊,方砚竟然当了一回护花使者。”然后大大咧咧对着梁芷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多包涵。”
梁芷轻轻柔柔一笑,表示没关系,脸上的妆容精致,笑容得体:“大家吃点东西吧,别光顾着喝酒了,填填肚子。”
“欸,大家伙吃,敞开吃!方砚请客!”剩下的人也跟着起哄,气氛一片和谐欢乐。
大家伙闹成一片,梁芷在一旁偶尔插两句话,只是目光一直悄悄落在那个只喝橙汁、滴酒不沾的男生身上,那个男生偶尔也笑笑,一笑眼睛弧度就特别好看,偶尔也开些玩笑,却让人一点也不反感,做什么都进退有度,不过分张扬也不过分内敛。
刚刚好。
那么多的人,只有他最显眼,好像闪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