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棋安把手摸向后腰侧,那里挂着他一直随身携带的玉笛。
这支玉笛,是他用做保命的,现在出手倒是刚刚好。
时棋安下意识摸了摸玉笛底端的切口,摸到一个尖锐的物件儿,动作微微一顿。
而后猛的将玉笛臧指方向甩了出去,一枚寒光凛凛的银针顺势而出。
“咻——”
电光火石之间,刺中了棕熊的眼睛。
棕熊发出悲烈的哀鸣,时棋安便知道事情成了。
银针上抹了毒,虽说不至于致命,但放倒一头成年棕熊绰绰有余。
其余虎视眈眈的棕熊见首领就这么轻易的被人放倒,一时有些忐忑,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继续进攻。
全部顿在原地,动作逐渐慢了下来。
似乎是在忌惮眼前这二人。
虽说被时棋安刚才那一手吓得心有余悸,但血腥味和某种不知名药物的吸引,还是令得他们蠢蠢欲动。
于是又有几头棕熊向前走去,企图一举制服眼前至二人。
时棋安眼疾手快,立刻甩出几枚银针,同样是刺入他们双眼。
轰隆隆又是几头倒地。
这下他们可完全不敢靠近了,通通退散开来,向着远方奔去。
眼见危机解除,时棋安这才松了口气,犹如心上的石头突然落地,浑身上下被突然抽去力气。
萧凌珩方才说他的下属会来,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什么耽搁了,到现在也没有影子。
萧凌珩躺在时棋安怀中,呼吸逐渐孱弱,时棋安心急如焚,但他却没有办法独自一个人将萧凌珩背上,送去治疗。
但好在萧凌珩的侍卫还是匆匆赶到,只是令他有些意外的是,身后居然还跟着萧正襄,要说这场计划没有萧正襄的参与,时棋安是绝对不可能相信的。
想必侍卫的晚到,也一定和他有关。
时棋安目光微敛,敏锐的察觉到,当萧正襄在看到他们二人尚且活着的时候,眼神流露出一抹惊讶。
惊讶?
呵,原来果然是他。
早早就预谋好了今天,提前设好陷阱,而后让萧凌珩带着他一同过来,就是赌他时棋安对于萧凌珩来说,心里分量到底有多重。
可当表演结束的那一刻,萧正襄就确定自己赌对了,墨骁王和皇帝原本就不对盘,萧凌珩自己当然也明白,所以也不会轻易和萧正襄对上。可萧凌珩为了他向萧正襄讨要奖赏,就是为了给他长脸。
足以证明,他时棋安在萧凌珩心底到底有多重要。
时棋安心情也很复杂,不单单是因为萧正襄的狡诈,还有萧凌珩的赤诚。
方才那惊险万分的一刻,萧凌珩毫不犹豫冲了出来,替他挡下棕熊那致命一击。
时棋安想,他应该是要沦陷在萧凌珩的世界里,无法自拔了。
萧正襄大摇大摆走上前来,假意担忧,实则是想查看萧凌珩的强势到底重不重,究竟有没有办法救回来。
萧凌珩的嘴唇因为失血过多,变得毫无血色,脸颊薄的犹如一张白纸,里面根根青紫血管分明。
这样子估计是重伤,萧正襄这才放心点点头。
“墨骁王这是……怎么了?”
萧凌珩的侍卫不会医术,萧正襄带来的人也是些莽夫,这时候似乎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他被棕熊袭击了。”
萧正襄露出一抹果然如此的笑容,而后假装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这下可怎么办啊,早知道朕就多带几个医术高明的太医过来了。”
假惺惺问候几句,时棋安心里讽刺极了,怎么可能没有御医?只不过是不愿意带来罢了。这狩猎本就危险重重,就凭萧正襄那惜命的态度,身后的御医怕是全带来了吧。
说得一副冠冕堂皇的模样。
“多谢皇上关心,不过不用了。草民对于医术这方面倒也略知一二,就不劳烦身份尊贵的御医出手了。”
萧凌珩伤成这样,是肯定不能被其他不信任之人所接触的,在场也只有他自己信得过。
“劳烦江侍卫替我把王爷抬回去,我这就回去准备药物替王爷诊治伤口。”
“是!”
临走之前,时棋安还顿了顿脚步,回过头看了一眼萧正襄。
“只是草民心中还有一个问题,不知可不可说?”
萧正襄一脸不以为然,“你有何话要说?”
“为什么草民在林中没有发现其他大臣,即使是前半场碰见,也犹如洪水猛兽般避之而不及,草民不知这是为何。”
萧正襄脸色一僵,自然听得出时棋安话里意有所指,表情也难看了一些,不过是个庶子,也能这么说话?
“好了,草民知道是个缘故了。”
然后时棋安就这么在萧正襄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离开了。
回到王府,时棋安再去查看萧凌珩的状况。发现他伤势还在恶化,如果不及时医治,恐有生命危险。
他急忙叫来璃儿,而后写了几个药名交给她,让她去把单子上的药材都抓回来。
璃儿点点头,立马去了。
时棋安打来一盆热水,伸手试了试温度,就拧干了毛巾而后轻轻擦拭着萧凌珩身上残留的血迹。
哪一掌直直拍在他背上,恐伤及内脏。
待他身上脏污的血渍被擦拭干净,时棋安就让丫鬟倒来一杯温水,缓缓喂萧凌珩服下。
而狩猎还在继续,似乎并没有因为萧凌珩的离去而有什么变化。
或许是他们都知道,这原本就是一个针对萧凌珩的局,现在萧凌珩成功受伤,就没什么危险了。至于那些看似危险的猛兽,也不足为惧。
童致看到萧凌珩受伤,被人抬着离开,心里一痛,恨极自己为何没有追随萧凌珩而去。
不然说不定他还可以救王爷一命,也能成功在王爷心里留下一个好印象。
又看着精心照料着萧凌珩的时棋安,浑身上下除了衣裳发鬓稍显狼狈一些,似乎并没有受什么伤。而就凭王爷的功夫武力,就算无法打败那些凶残的野兽,也不至于伤成如此奄奄一息的模样。
果然是他想的那样么?王爷为了掩护时棋安,居然甘心用性命以做豪赌?
童致垂在身侧的拳头紧紧握起。纵使尖锐的指甲划破手心,他也仍旧像毫无知觉一样,恨恨的盯着时棋安那张让他既羡慕又嫉妒的脸。
这个仇,王爷没立场为自己报,那就他来!
可比他脚步更快的还有一人。
明子焱听说萧凌珩被袭击,下意识便明白这一切都是有人在幕后操纵。或许别人不懂,但他明子焱在萧凌珩身边当了几年的副将,怎么可能不明白树大招风的道理。
他招招手,唤来自己的贴身小厮,在他耳边轻轻吩咐了几句,小厮点点头,就下去了。
很快,小厮带着一个小包袱重新回到他身边。
明子焱看着眼前的包袱,嘴角微微勾起。
陷害萧凌珩?也要问问他明子焱同不同意。
好歹是个副将,立下赫赫战功也有他一份功劳,随意出入狩猎山林还是做得到的。
那些看守的御林军也没拦着,就这么让他进去了。
明子焱摸了摸袖中包裹严实的小纸包。这个东西虽说不起眼,但论实力,可是野兽最爱的。
他不过随意走动了一会儿,就碰见了不少官员,其中也不乏有朝中位高权重的大臣。
在林中骑马欢笑,似乎一点也不在乎危险与否。
明子焱冷笑,悄悄走近其中一匹马,轻轻拍了拍马背,赞叹了句。
“真是好马,周大人好眼光!”
周大人回过头,看到是明子焱,脸色微微一僵,而后抬起笑脸。
“原来是明副将,你一向不是不喜欢这些的吗?怎么今天也有如此闲情雅致来此游山玩水?”
略微带着试探的口气,使得明子焱心中暗讽。
“原本啊,本来是追随着将军来的。可谁知将军他……唉,不说也罢。”
明子焱叹了口气,一副无奈的模样,成功让周大人心中防备卸下。
口气也不自觉亲昵了许多。
“那明副将可有去处,你看小厮也不在身侧,一个人游玩多乏味啊,不如和我们一起?”
周大人想趁着这个机会,向明子焱抛出橄榄枝。
谁知明子焱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多谢周大人好意,可本将的小厮还在门外等着我。”
明子焱抱了抱拳,“告辞。”
周大人也不阻拦,这样的人,能拉过来就拉过来,拉不过来也只能作罢,强求不得,以免反口。
紧接着明子焱有走串了好几个大人,依旧是同样的说辞,同样的做派。
想着时机也差不多快到了,明子焱这才打算离开。
在他离开不久后,山林中就发生了一起极为恶劣的伤人事件。
原本躲藏在深山老林中的猛兽,居然一股脑全都奔了出来,毫无意识到袭击这那些根本毫无缚鸡之力的官家之人。因为寻欢作乐只带了区区几个侍从。根本毫无招架之力,这一次可以说是,损伤惨重。
萧正襄已经急破了脑袋,原本这个计划是针对萧凌珩一人,里面这些人可以说是他的同盟,但全部受伤惨重,他该怎么解释?
于是他下令,一定要彻查此事,绝对要把那个幕后之人揪出来。
但真正的幕后之人,不正是当朝天子他自己吗?是以这件事越闹越大,那些官员也不愿意就此作罢,纷纷找萧正襄讨要个说法。
这件事暂时是没办法及时收场了,萧正襄可有得忙了。不论是向着哪一边,都不对。
而此时的真正罪魁祸首明子焱早已离开了狩猎场会,笑话,现在不跑,难道还等着他们循着线索找上他?
既然那些人也已经自作自受,萧凌珩也算是,没亏太多。
“唉,萧凌珩那小子,又欠我一人情喽!”
这么想着,明子焱心里就格外兴奋。
明子焱摸着下把,若有所思。“要让他用什么还回来呢?”
罢了,还没想好,到时候再说吧。
而王府,一众下人忙里忙外。犹如炸锅的蚂蚁,纷纷忙碌着手里的活路。
萧凌珩的伤势仍旧在恶化,直到璃儿去抓药回来,时棋安便急忙召来几个丫鬟一同煎药。
待到药煎好,时棋安低头看了看手中剩下的药渣,放在鼻尖嗅了嗅。
而后拿出另外一只碗,倒出一点,闭上眼睛,一饮而尽。
不是他不相信璃儿,而是世事难料,难保这药没在毫无预料的情况下被人下药。
等确定这药没有什么问题,他才敢喂萧凌珩喝下。
璃儿焦急的看着萧凌珩苍白的脸颊。
“公子,王爷他……他怎么了?”
时棋安目光有些黯淡,“王爷为了救我……被一掌…打中背部。”
心中满是内疚,璃儿看着公子这幅模样,格外心疼。
“公子你也别内疚了,既然王爷选择救你,你在他心中自然是最重要的。他一定舍不得你难过。”
“公子照顾了王爷一天,粒米未进。一定很虚弱了,璃儿这就去给公子熬粥,补补气色。”
时棋安摇摇头,眼神担忧的看着萧凌珩。
“王爷一刻不醒过来,我就吃不下任何东西。”
璃儿有些着急了,原本王爷受伤陷入昏迷就不是好事,这下公子也开始任性,这可如何是好?
“公子,您就喝点吧。王爷醒来是迟早的事,您这是何苦呢?如果王爷醒来看到公子不吃不喝,肯定要心疼了。”
“公子……”
时棋安脑中仍旧上演着那惊心动魄的一幕,“是啊,他会心疼……”
时棋安并没有正面回答璃儿的话,但璃儿听到这句话恨不得喜极而泣。
“公子,璃儿这就去这就去。”
待到傍晚,萧凌珩的伤口才有了好转,人也慢慢醒了过来。
时棋安因为疲倦,又舍不得离去,不得不趴在床沿上小憩,萧凌珩不过是发出了一点动静,就把时棋安惊醒。
“王爷,你醒了?”
萧凌珩身子骨虽然还是很虚弱,但已无大碍,他点点头。
“有小棋子在盼着我醒过来,我怎么敢不醒?”
纵使是伤成如此,萧凌珩还是不忘打趣时棋安。
时棋安害羞的低下头,随即又想到下午发生的事。
“王爷,方才皇帝派人过来,说今天的事他会派人查明到底,不会让王爷白白受伤。”
话虽是这么说,但其中的真正意思又有谁不明白。
不过是说的好听,用来糊弄人罢了。
萧凌珩冷笑一声,“还真是,准备做足啊。他萧正襄当真以为我是个傻子,看不出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爷,今天不止这一件事。”
萧凌珩偏了偏脑袋,“哦?今日还有何事发生?”
“那林中狩猎享乐的官员,通通陷入危难,据说是山中野兽发狂,伤人不止。”
“只是这事情这么巧合,偏偏碰上王爷之后,其中究竟是何人手笔,还不知道。”
萧凌珩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脑中突然想起一个名字。
一定是他。
“不用想了,我猜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这人还真是,不愿放弃任何占我人情的机会。”
时棋安疑惑,皱起眉头,“不知王爷说的是?何人?”
“棋儿还记得,本王边境征战那些年吗?”
时棋安点点头,不知萧凌珩说这个是做什么。
“可以说如果不是他随我左右,替我保驾护航,我萧凌珩也难有今天。”
时棋安心中慢慢有了一个雏形。
“王爷说的是……明子焱明副将?”
萧凌珩点点头,“对,就是他。你别看他平时是一个不怎么着调的人,但关键时刻还挺靠谱的。”
时棋安听着萧凌珩这么夸赞一个人,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但明子焱是萧凌珩伙伴,这份情绪来的就格外莫名其妙。
他不能这么想,这是无意中伤。
时棋安笑道:“明副将是个好人,这一次一定是他看不下去,所以就暗中替王爷小小报复了他们一下。”
萧凌珩看着天花板,“是啊,本王又欠他一个人情了啊。”
他这幅谈笑风生的模样,似乎是伤口并无大碍,时棋安也慢慢放下心来,不过以防万一,还是问一句为好。
“王爷伤口可还疼?”
“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