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的氛围很微妙，顾葑干脆侧过脸不看着韩飞了，他看着窗外的街景。诊所离学校也就几分钟的时间，上车还没有坐热乎，就已经到校门口了。
“师傅，多少钱？”韩飞说着就去掏裤兜里的手机。
“哈哈哈，不用了，白医生已经付了。”司机的嗓音很温和。
“好吧。”韩飞将手机揣了回去，推开了车门，对着司机说：“谢谢你啊，师傅。”
“不谢。”司机对着韩飞摇了摇手，笑呵呵地开车走了。
暖阳在教学楼上折射出刺眼的光芒，韩飞抬手遮住了眉梢，说：“以前没发现，咱们学校的楼梯居然这么难爬。”
顾葑扶着韩飞走回教室的时候，范芬正在上语文课。
“报告！”韩飞歪斜着身子侧靠在教室后门框上，整个人看上去很没有精神，跟刚刚在车上那个韩飞简直就是两个人。
“我他妈颁个影帝的奖给你得了。”顾葑低声在韩飞耳边说着。
“你懂个屁。”韩飞嘴里回应着。
“进来！”范芬做手里拿着语文课本，右手从暗绿的黑板上收了回来，看着教室后门的两个人说着。
韩飞一瘸一拐地朝着座位方向走去，顾葑紧跟其后，没有上手扶。
“扶啊。”韩飞怼了怼顾葑的手，接着说：“你不扶怎么显得我病得厉害？我还怎么在老师们面前立身残志坚的好学生形象？”
顾葑：“……”无语。说着又把韩飞扶回了座位上。
侯睿和鲁成祥立马就侧过头来看着韩飞，鲁成祥问道：“飞哥，怎么样？今天没发烧吧？”
一看到鲁成祥，顾葑就想起来韩飞曾经和这个人睡在一张床上过，他的眼里瞬间就浮上了肃冷的凶意，恨不得马上把鲁成祥暴打一顿。
韩飞还在跟鲁成祥交谈着，顾葑的目光一直凌厉地看着鲁成祥。许是顾葑的目光太过犀利了，鲁成祥感受到了杀气，他看着顾葑咽了咽口水，说：“球神……我哪儿得罪你了吗？”
顾葑没有吭声，他乜了鲁成祥一眼，那张脸冷得快要将整间教室变成冰窖了，吓得鲁成祥身子都僵硬了起来，蓦地转回了身子。
鲁成祥怼了怼侯睿的胳膊，说：“球神怎么了？我看他的眼神，感觉他好像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一样。”
“有吗？”侯睿有些质疑地说：“我怎么没看出来。”
顾葑从课桌肚里拿出语文书，“啪”地一声拍在了课桌上。
坐在顾葑旁边的韩飞被惊了一下，他扭着眉毛，侧头看着顾葑，说：“卧槽？又怎么了？”
“不关你的事。”顾葑右手使劲将书页往左边翻动着，“哗哗哗”地翻书声显得特别刺耳。
“你这脾气还真是说来就来。”韩飞也从课桌肚里拿出了语文书，“啪”地一声扔在了课桌上，说：“不就是让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扶了我一下嘛，你他妈至于吗？！”
顾葑：“……”
“反正我也回教室了，大不了我让翔扶我。”韩飞说着翘起了二郎腿：“我他妈以后不麻烦您老行了吧。”
顾葑冷不丁地说了一句：“你可以走路的。”为什么要装？
“啊？”韩飞心中一紧，像是即将被拆穿谎言的小朋友一样，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说：“你……什么意思？”
“别给我装。”顾葑抬头看了一眼正在黑板上写字的范芬，说：“谁他妈打个针，能痛到第二天的？你当我是小猪佩奇吗？”
“你早就知道了。”韩飞垂下了双眸，接着说：“那你为什么还要扶我？”
“我……”顾葑说不出来，总不能说我想扶你，想靠近你。顾葑顿了顿接着说：“我就是想看你想玩什么花样。”
“没什么花样。”韩飞嘟囔了一句，接着说：“我不想上课。”
“这不是理由。”顾葑说。
“那你别问。”韩飞目光暗淡了下来，接着说：“我说过，条条大路通罗马，读书未必是唯一的出路。”
顾葑有些茫然，韩飞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想读书到底要干嘛。
“读书确实不是唯一的出路。”顾葑捏着书页的手顿了顿，接着转过头看着韩飞说：“但是却是最轻松的一条路。”
韩飞嗤笑一声，说：“那是对你们学霸而言。”他嘴角抽了抽，看向顾葑，说：“我是学渣。”
“学渣？”顾葑哼笑一声：“你还真是看得起你自己。”学痞还差不多。
“算了。”韩飞左手挥了挥，咧嘴翻了个白眼：“我他妈跟你说得上什么。”说了你也不懂。
顾葑侧头看着窗外，天很蓝，云很白，树梢上的新芽嫩绿得厉害。鸟儿紧抓在枝丫上的双爪奋力往下一沉，扑扇着翅膀飞走了，留下那孤零零的枝丫上下摇晃着。
韩飞的话，让顾葑觉得他们之间有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但是那条沟里有什么东西，顾葑不知道。
晚自习放学后，顾爸给他发了一条微信，说公司最近的项目还差点资料，暂停了进程，所以他周末要回来待两天，还特意嘱咐顾葑周末把韩飞带到家里吃个饭，说是上次回来得太匆忙没有来得及感谢韩飞。
顾葑有些疑惑了，感谢韩飞？感谢他什么？感谢他开学天天跟我打架吗？顾葑也没有多思考什么，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说明天去学校问问韩飞周末有没有时间。
顾葑点开了界面上的好友申请，看到了白医生的申请，他很快点击了通过好友，没有更多的聊天内容，顾葑给白医生设置了备注后，便把手机放在了一边。他从书架上准备拿过练习卷刷题，可是连着拿了几张都是做过的，顾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来得及买新的练习卷。
这时手机界面亮了，是白医生发过来的消息。
[白医生：还没睡？]
[葑：嗯。]
白医生待在街边抽着烟，拿着手机回复道。
[白医生：韩飞的事情，我空了帮你查查。]
[葑：为什么帮我？]
顾葑的神经一下子就紧绷了起来，他眼眶微缩，回复道。
[白医生：帮人还需要理由？我又没学雷锋做好事不留名。不过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想感谢我的话，就给我多介绍几个病人过来，我这么大个诊所运营起来可是很困难的。]
顾葑抿嘴笑了笑，要给病人买麻将，还要给病人做早餐，还给病人洗衣服，这么高的成本，运营起来能不困难吗？
[葑：谢谢你。]
[白医生：不谢。韩飞的身子好点了没？]
[葑：身子没问题，就是脑子有问题。]
顾葑一想到韩飞装瘸就觉得好笑又幼稚。
[白医生：学生装病的原因有很多，但是大多都是为了不想上学。至于为什么不想上学呢……]
白医生双眸垂下，叹了一口气，接着飞快地按着手机键盘回复着。
[白医生：哎，其实现在很多学生上学都很累的，做不完的作业，补不完的数学课、英语课、物理课……偶尔还有些绘画课、音乐课、舞蹈课、钢琴课……本来学业都已经很累了，加上这么多的课程能不累吗？是我我也偶尔装个病。]
白医生的话让顾葑有些顿悟了，或许对于韩飞来说学校的课程学起来是真的很吃力，所以他才不得已放弃的。如果拉他一把的话会不会就好一些呢？
[白医生：有病人来了，空了聊。]
[葑：好。]
顾葑躺在床上，床头的暖光透过他的侧脸在墙上打下一片阴影。
学校宿舍里，鲁成祥和侯睿两人在默默地刷题，准备着期中考试，时不时的拿着笔在草稿纸上演算着解题过程，时不时探讨着这种题型期中考试可能会考，那种题型期中考试绝对会考。
韩飞带着耳机躺在床上，右腿屈膝搭在左腿的膝盖上正和林昆打在游戏，两人开的语音模式。嘴里一直都没有停下来过，几乎是骂着打完这场游戏的。
“操！大傻逼！该团的时候不团，不团的时候瞎他妈起劲！”韩飞蓦地将手机“砰”摔在了床上。
“不来了不来了，都他妈会不会玩？！”林昆也相当愤怒地吐槽着。
“等会！吃把鸡再说。”韩飞喊住了林昆。
“得嘞！”林昆很爽快地答应了。
两人很快就打开了吃鸡战场，连上了麦，组上了战队。
“飞哥，跳哪儿？”林昆滑动着手机里的界面，打量着各个站点。
“P城吧。”韩飞定好位置后，问道：“这周末是不是赶上清明了？”
“对啊。”林昆打开了降落伞，缓缓地往下掉落着，他说：“我记着呢。”
“那你还算有良心。”韩飞笑了笑说：“我妈这个干儿子没认错。”比起一些冷血薄情的人来说好多了。
“飞哥你怎么说话呢？”林昆一边捡着物资，一边说：“这是必须的！好吗！放心吧，周五放学就去买东西。”
“对了，飞哥你那儿还有钱吗？”林昆朝着一人开了一枪，随即又躲起来。
“怎么？你没钱了？”韩飞捡到了一把98K，惊喜地说：“好东西！我喜欢。”
“不是啊，我看你一直在学校……”
“行了，你不缺钱就行。”林昆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韩飞打断了，他接着说：“我有存款。”
“好吧。”林昆也没有多说什么了，韩飞说他有存款他很相信，不用质疑。忽然有脚步声靠近，林昆敏觉地说：“有人来了。”
“在楼下！”韩飞换上了八倍镜，紧接着扫视着楼下，很快视野里就出现了一个人影，韩飞说：“找到了。”随即“砰”地一声，韩飞说：“收拾掉了。”
“秀儿啊！”林昆咧嘴一笑。
“也就造化钟神秀！”韩飞摇晃着脚尖，继续说：“这里没有物资了，我去开车。”
“好。”林昆应了一声。
转眼之间，就迎来了周五，教室里嘈杂声一片，都在热烈地讨论着，扫完墓后去哪儿哪儿哪儿玩。
侯睿要回老家看望爷爷奶奶，鲁成祥得回家跟他妈一起去给去世的外公扫墓。顾葑看着韩飞一直拿着手机再回复着消息。
他抬手敲了敲韩飞的课桌，说：“你周末有空吗？”
韩飞埋着头，没有看顾葑，随口应了一句说：“没空。”
顾葑：“……”我都还没有说什么呢？
“怎么了？”韩飞将手机揣回了裤兜，翘着二郎腿看着顾葑，问道：“有事吗？”
“没事。”顾葑心想既然你有事就算了吧，反正也不是我要请你吃饭，爱来不来。
“哦。”韩飞手里转着笔，有些烦躁地看着谭永恒在讲桌上面BALABALA地将一堆安全事项。
“这个每次放假啊，我们都会强调！注意安全，注意安全，注意安全！可是你们中还是有些学生不那么听话！”谭永恒说这话的时候，朝着韩飞看了一眼。
韩飞：“……”我又怎么了？
其实这个事情主要是因为韩飞基本上每次放假都会搞出些事情来，打架都打架频率了，老师们也不得不特别注意一下他。
谭永恒将目光从韩飞身上收了回来，扫视过教室，接着说：“周末两天大家也不要花太多的心思在玩儿上面了，你没不要忘记了！回来之后就是……”
“期中考！”教室里的声音整齐划一，有些学生早就收拾好书包准备跑路了。
“知道就好！”谭永恒咳嗽了几声，他俯身拿起讲桌上泡着一朵巨大的金丝皇菊的茶杯，拧开了杯子仰头喝了一口，接着说：“废话我也不多说了，反正你们也不想听，总之就是一句话！放假期间注意安全。”
“好了，放学吧。”谭永恒拿着杯转身从教室前门走了出去。
谭永恒前脚走，侯睿和鲁成祥后脚就跑出去了教室。
“飞哥！球神！走了啊。”侯睿的手搭在鲁成祥的肩膀上，两人打完招呼后就跑了。
教室里的人稀里哗啦地很快就跑没了影。瞬间就只剩下了顾葑和韩飞两个人。
“还不走？”韩飞每次放学都是跑得最快的那个人，有时候直接是没放学就跑了，今天这么安分，反倒是让顾葑觉得有些不太习惯。
“你不也没走吗？”韩飞说着，在手机键盘上飞快地敲着。
[帅飞飞：还没来吗？]
[木棍儿：快了快了，班主任太他妈能讲了！简直想颁一个最佳演讲奖给他。哦！对了，我妈说今天九顶山在下雨，让我们明天一早再去，今晚先去我家住一晚。]
[帅飞飞：好。]
顾葑从课桌肚里拿出了书包，挎在肩上，移开凳子，转身朝着教室后门走了出去。
“下周见啊，同桌。”韩飞侧头看着顾葑的背影挥了挥手，这么背着光看过去，居然有那么一丝帅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