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街道比宁城的要热闹得多,大街上卖花的卖糖人的什么都有。
浼娘远远的见了糖葫芦,想起许若婉最好这一口,拉着她的手就要去买,却被许若婉拦下了,她说,“浼娘,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现在就只有她和浼娘两个人,所以许若婉没有掩饰自己的神色——一双看透世事的眼里满是悲凉,与她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格格不入。
浼娘的心突然就跟针扎似的疼了起来,“是浼娘不好,浼娘没能保护好你。”
让你那么小就受了那么多罪,让你在撒娇的年纪就承受了生活的悲苦。
许若婉摇了摇头,“不是你的错,浼娘。”许若婉安抚的捏了捏浼娘的手心,“我们去前面那家铺子看看吧。”
浼娘点了点头,牵着许若婉的手朝前面那家铺子走去。
这是家卖古玩古籍的店面,装修的很有格调,里面的藏品看起来大都不是凡品,浼娘有些狐疑的四周看了看,“小姐要在这里买什么?”
“想买一个汝窑瓷。”
“哟,那姑娘你可是来对地方了,这汝窑瓷可是郑国的贡品,别的地儿还真没有!”
不等浼娘开口,掌柜的就热情的上前介绍,“你看看这个怎么样?色泽大气,做工考究,这可是以前离国皇宫的宝贝呢!要不是离国亡了国,市面上绝对买不到。”
许若婉细细抚过瓶身的花纹,瓶底离国官造的印章静静的诉说着它的身份,她记得这个瓶子,这是父亲案头的那一个,她从前最爱折了梅园的梅花插在里头。
“也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梅香。”许若婉自言自语。
“小姐说笑了,这瓶子怎么会有梅香?”掌柜的笑着说,浼娘早已转过身去泣不成声了。
许若婉木然的点了点头,“就它了,多少银子?”声音听不出多大起伏,面上也是一派镇定,可拿银子的手却颤抖着几乎解不开钱袋。
“一口价,五百……”
“我买了!一千两银子,够不够?”外面突然传来一个女声,众人不由往门外看去。
只见那女子一身劲装,手上还带着护腕,虽不像是京城贵女的打扮,却也能看出她这一身的行头价值不菲,想来非富即贵。
“这位小姐,真对不住。”掌柜的歉意的看着来人,“做生意有做生意的规矩,这位姑娘先讲好的,要不您再看看别的?我这儿好东西多的是,您看这个,上好的白瓷……”
“别那么多废话,我说了,就要这个!”女子毫不客气的打断了掌柜的话。
“可是这位小姐已经……”
“啰嗦什么?!这不是还没买下来吗?”那女子这才看向许若婉,“这个我看上了,你去挑别的吧。”
这话一下子就把浼娘惹炸毛了,让她瞬间从伤感状态无缝切换到战斗状态,“我们先来的,凭什么你说要就要啊!”
女子并不理会她,仿佛耐心已经耗尽了,伸手就直接去抓货架上的瓷瓶,却被许若婉扣住了手腕。
女子本没把她一个小娃娃放在眼里,想抽回手时才发现她力气大得惊人,一时有些尴尬,又拉不下脸来,正僵持间,屋外缓缓走进来一名女子。
这女子面若桃花,朱唇含笑,顾盼间双眸灵动秀气,很是好看。迈步时不急不缓,一看就是大家闺秀,再加之她气度不凡,很快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见了眼前的女子,许若婉扣着人的手不由一松,是她!
“珠儿,怎么又招惹人家?”
被叫做“珠儿”的女子这才放下那不可一世的态度,“阿姐,我没有!我就是想买这个瓶子。”
后进门的那女子上前对许若婉微微一欠身,“珠儿平日里被我宠坏了,你别放心上。我知道君子不夺人所爱,可是……不然这样吧,你看看你有没有别的喜欢的,全都算到我账上。”
女子态度很好,若是换了别人,许若婉也许就不计较了,可偏偏她不行。
她一身火红嫁衣站在许若婉面前问她:“美吗?是不是和时言很般配?”的场景,让她夜夜梦魇,不得安眠;她的父亲亡了她的国,杀死了她的至亲;她取代了自己公主的位置,抢了她曾经的挚爱——时言。
她不可能原谅她,永远不可能。
“这位小姐说笑了,这做什么事情都得讲究个先来后到,后来者,那叫抢,对吧?”
女子一愣,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说,随即不屑一笑,“姑娘难道没有听过什么叫‘后来者居上’吗?”
“既然后来者今日能居上,那么日后也会被新的后来者所取代。”时言从容不迫的踱了进来,“公主,好久不见。”
“世子殿下,这……”这显然已经超出了掌柜的掌控范围,来了一位世子,还叫那姑娘‘公主’,‘公主’又是不讲道理的女子的姐姐,那这位小姑娘又是谁啊?
他一个小店,今日是撞了哪位大仙了,一下子来了这么多贵人,最关键的是——他一个也开罪不起,这可如何是好哇!
“好久不见。”女子微微欠身回礼。
时言微微点头,站到了许若婉身侧,“好巧,婉儿也来逛街?”
“原来是时言公子的朋友,真是失敬,那这花瓶我们就不与姑娘争了,权当结个善缘,可好?”
许若婉眨巴着眼睛,一脸疑惑的仰着头问时言,“这不本来就该是我的吗?”
时言失笑,宠溺的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
女子面色颇有几分尴尬。
“姐,你何必……”
“姑娘说的是,是我们鲁莽了,还望姑娘莫要见怪,对了,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许若婉扬了扬眉毛,“许若婉。”
“原来你就是……”那被叫做“珠儿”的女子指着许若婉正欲说什么,却被拦了下来。
“珠儿!你少说几句。”
珠儿这才讪讪闭了嘴。
许若婉付钱给老板,抱着花瓶往外走,刚要跨出门槛的时候,膝弯突然一疼,似是被什么打中了,整个人一头向前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