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的时候，我抬头看了他一眼。
很显然了，就算是尚且不能确定，我也就能肯定他说的要找的皮子，恐怕就是瘦子王手里的那块。
不过现在，估计已经到陈骨手上了。
但是这游戏结束之后……有点难说。
想起了自己失落的一整年的时间，我莫名有些烦躁，忍不住多扒了几口饭，杨成终于又说话了：“你是李源？”
“聪明。”
他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塌了下来，软绵绵地耷拉在椅子上，就像是一条失去了梦想的咸鱼。
“我就知道他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复活。”他道。
我不知道杨成话中所说的那个“他”是谁，但是也不想多问。
我觉得这件事对我来说没什么好处。
“跟我讲讲这一年发生了什么，你怎么混到跟苏文康同流合污的地步了？”
他突然一笑，笑起来像是很轻松似的：“看你顶着这张脸说苏文康这三个字，怪滑稽的。”
我白他一眼，没说话，他最终叹了口气：“你怕是会怨我。”
“怨你什么？”
他手指在桌上扭来扭去，似乎一直在犹豫。
我冷笑：“该不会要告诉我，那场游戏是你……”
“不，李欣的死，我有责任。”
我整个人僵住了。
脑子里血液的声音无限放大，耳朵里充斥着咚咚回响。
我冲上去拽住他衣领，口中没咽下去的饭一股脑吐到了他脸上：“你再说一遍？”
“原来你还不知……”
“我让你他妈的再说一遍！谁死了——”
有脚步声匆匆忙忙跑过来，见到这场面吸了口气，杨成挥挥手让那个人走了，而后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李欣死了，你妹妹，李欣，死了。”
“怎么死的？”我已经抑制不住浑身的颤抖了，我不知道还有多少坏消息是我不知道的。
我不知道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你给我把话说清楚。”我道。
他还是不说话，硬是把我的手掰开，从身后的办公桌抽屉里拿出来一份文件，推到了我面前：“你自己看吧。”
里面是一张皱巴巴的报纸，被压得平整，上面还满是折痕。折痕底下一团字，还有一张打了马赛克的黑白图片，上面大字写着：妙龄少女惨遭失控火车碾压，拦腰断于站前东路。
“这是我妹妹。”
他点点头：“是。”
我强行压住喉头翻涌的颤抖 ：“怎么弄的？”
“打起来了，我跟你妹妹联络的，她一直想帮你报仇，然后……”
我蹲下来，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没用。
难怪陆建潭憔悴成那副样子，难怪阿七满眼都是恨，难怪为了避免连累王小虎还专门给他找了一个新家让他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原来我们谁也保不住。
从杨成口中，我知道了一点片面的事实。
我参加游戏的同时期，外面发生了暴乱。
具体暴乱到什么程度，大概就是常常在资本人道主义的底盘发生的那种矛盾冲突所引发的动荡。
大概就是方外的动静搞垮了几个方内巨头，苏晓雯在外面掌控大局，苏文康从一开始就喜欢搞那些金融之类的事情，打好的基础在这个时候就派上了用场。
经济崩的不是很严重，毕竟还有上头在掌控，但是内里还是撕得彻底，矛盾各种激化，无辜底层就成了被压榨的韭菜。
都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小规模暴动开始了。
其实这暴动并不单纯，什么事情都是得有个揭竿起义的人在前面带着。
契机就是游戏结束之后，我死了。
所有人都知道我死了，都想给我报仇。
李欣是最傻的。
杨成一直在等待时机让中情局复苏，攒够了力气就包下来一个金融证券公司，跟苏文康谈了一笔买卖之后，就在苏文康的庇佑之下蓬勃发展了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其实发生的一切都并不单纯，永远有人被撺掇成工具，撺掇成杀人的刀。
当时栖梧山势头正盛，杨成想借民众不满挑个头，用这样的混乱机会打栖梧山一个措手不及，杀一杀威风就退下来。但是手上用的人不够，他就找到了陆建潭。
陆建潭不同意，觉得事情不稳妥，不愿意冒险。李欣为此跟他大吵一架，然后一个人跑到了杨成这里。
她不知道杨成跟苏文康有合作，大言不惭说不仅要灭了栖梧山，还想灭了苏文康给我报仇，说我一定是苏文康害死的。
这话被有心之人听去了。
民众暴乱不过是起于一时热血罢了，生活在和平时代的人，都是警告一下就好了。
杀鸡儆猴，李欣被选中成了那只鸡。
杨成说，当他知道有人告密给苏文康的时候已经晚了，本来正常行驶的货车突然失控，撞进了人群中领头表示抗义的李欣。
拦腰被碾碎了，随着她一腔的热血。
我想知道为什么李欣不躲，她分明有鬼步可以躲开。
可是杨成指了指报纸上一行小字。
“一个小孩在人潮中迷路，刚巧出现在了大货车前方……”
想来李欣在躲开之后选择继续扑上去的理由，就是这个孩子吧。
那还真是……
“这孩子是个诱饵，纸人画符假扮的，为的就是把李欣杀了。”
杨成说完这句话之后，我彻底失去了理智。
我总听见耳边有人在尖叫，当自己被好几个人强行拽开的时候，杨成的脸已经因为缺氧发紫。
冷静下来之后才发现，原来尖叫声是我发出的。
难怪这么滑稽。
“你冷静下来，再说吧。”
他丢给我这么一句话之后，转身离开了。
我一个人跌坐在那，手中攥着报纸。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亮了起来，我见到阿七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原来这一年间，杨成都跟陆建潭他们保持了联络。
这一次他们会来，还是因为我。
“你还好吗？”阿七看着我。她显然还是没办法接受这一幅仇人皮囊之下装着的是我。
我没说话，一滴热泪就掉下来。
没想到自己会哭，真他妈丢人。
可是即便这样，李欣也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