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者被送到外科急救室进行紧急手术后,就被安排在了住院部的双人病房里。
听说,还是两个蛮有权势的贵族子弟,清早的时候,跟两个女人在房间里玩刺激,用烟花……
至于那女人怎么样了,没人关心。
我站在门口远远地看了一眼,就回了办公室。
下午,我就接到通知,说是那两个已经抢救回来的患者,因为术后感染去世了。
我当即就上报给了医院高层,寻找解决方案。
阮泽明知道后,立刻来问我,那两个患者术后是怎么护理的,大冬天的,怎么说感染就感染?
我发烧烧的晕晕乎乎的,只记得自己把那两个患者分给了护士小钱,具体的看护,是她负责的。
结果,把小钱找俩后,她却说,我压根儿没有这么吩咐她。
也就是说,那两个患者出了手术室后,没有一个护士跟着。
我脑袋几乎要爆炸,死死地盯着她,“你说什么?你敢发誓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即使发烧生病,也不至于在工作上出了这么大的差池。
小钱有些委屈,“护士长,我说的是真的呀,你该不会是因为还惦记上上次的事,所以工作都没以前上心了吧?我可以找人来作证的。”
说着,她把护士钱姐叫了过来。
小钱和钱姐都姓钱,被我们护士站里戏称为老钱和小钱,老钱在医院里干了很多年了,我没来的时候,她就在做护士了。
所以,阮泽明选择相信了她的话,让我暂时把手上的工作交出去。
“我不。”我定定的看着他,觉得他有些陌生,已经不像是我认识的那个阮泽明了。
“我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我把工作交出去?接下来呢?你要让我离职吗?”
“桑柔!”他低低的吼了一声我的名字,“人命关天,你能不能不要任性?”
“我怎么任性了?”
我委屈的眼泪几乎要落下来。
我任性?
要是我真的任性,就不会发着烧还留在医院里值班,我这样拼命的工作,为的是什么?
难道真的只是治病救人吗?
我受不了,情绪崩溃的跑了出去,找了个没人的病房躲在里面,小声的哭了出来。
哭了半天,直到再也没有眼泪,我站起来,想找卫生纸擦擦眼泪,结果刚一站起来,就头一晕,差点儿摔倒。
好在,一只手扶住了我。
我抬头,看见于海担忧的表情,哑着嗓子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听说了外科的事儿,担心你,特意来看看你,刚才你一直在哭,我就没进来,你还好吗?”
“嗯,我能有什么事儿啊。”我勉强的扯了扯嘴角,想扯出个笑容来,结果最后,又哭了出来。
他手忙脚乱的哄我,说他以前在精神科的事儿,还告诉我,精神科的患者闹自杀是常有的事儿,很多时候,医生和护士都不得已的担了罪名。
被医院辞退,被家属怨恨,到最后,不得不离开自己所钟爱的行业。
我盯着他,问道:“那你呢?你遇到过吗?”
“当然了。”他哑然,“我以前负责的一个患者,是青春期遭到校园暴力的女生,送过来后几次闹着割腕自杀,好在都救过来了,就在第三次割腕救回来后,她答应我不再自杀,我也就放松了警惕,没看住她,结果,当天晚上,就从医院的六楼跳了下去。”
“还有这事儿?”
“嗯,医院压下去了,没传出去,赔了几十万吧,我也是那时候,跟医院签了十年的长约,在干完十年之前,我要是离职,就要赔付违约金以及当时医院替我赔偿的钱。”
我有些纳闷,实在没听说过这事儿,而且,十年未免也太长了一些。
一个人最好的年华,就困在这里了。
“后来呢?”
“没有后来,所以我说,桑柔,这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儿,你没必要为了这事抑郁,让自己的病情加重。”
“嗯,我知道,我没有抑郁,就是觉得……不太开心。”
“所以你就躲起来哭?你以为我找不到你。”他站起来,环视了一圈这个病房,说道:“这事当时王梦娴住的那一间病房吧?”
“是。”
自从王梦娴从这间病房跳楼后,就封了起来,成了杂物间,旁边临近的病房,也改成了护士的办公室,没再让其他患者住进来。
“你一不开心,就躲到这里来?”
他抓个正着,我没法否认,只能认命的点头,“你别跟人说,不然这儿又要封了。”
“放心好了。”他握住我的手,语气柔和,“我们每一个人,遇到事情,都有选择逃避的地方,你选这里当你的避风港,我怎么会说出去?但是桑柔,你记得,逃避不是解决事情的办法,事情终究是要解决的。”
我抽回自己的手,喃喃说道:“你说的对,事情终究是要解决的。”
我也不能当一辈子的缩头乌龟。
从病房出去,正巧碰上患者家属在门诊楼大厅闹事儿,说要找出来当时的值班医生和护士,把我们医院告上法庭。
眼看着他们就要冲进来,一旁的护士连忙拉住我,“护士长,你干什么啊?院长不是让你别过来?”
“护士长?”
患者的母亲听见,猛地冲到我跟前,一把抓住我的头发,“就是你害死我儿子的?”
“不是。”我被她抓着头发,头皮传来钻心的疼痛,也因此,让我更加专心的面对现在的局面,“你儿子是死于术后感染,或许我们医院有失职的地方,但绝对不是我们医院的人害死你儿子的。”
“哎哟,我那苦命的儿子啊,你好好的人,怎么送到医院来,人就没了,这天杀的医院,就该关门倒闭!……”
有胆小的护士,已经在打电话了。
最终,事情还是没有瞒下去,患者不同意经济赔偿,一定要打官司。
阮泽明虽然不让我出面,但我还是站了出来,在法院的传票上,签了字,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阮泽明知道后,把我叫到办公室,好一顿骂。
他手指着我,双手颤抖,“桑柔,你要我说你什么好?我是不是说过,让你不要再管这件事,这几天先不要来医院?”
“是,可是我不能做一辈子的缩头乌龟,更不能让一个前途大好的医生出去替我担责任,上法庭!”
面对阮泽明的指责,我终于硬气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