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除掉姬无夜,就要先拔掉他的爪牙。”卫庄望着窗外说道。
韩非面前的酒杯被无中断地斟满,一手抵着下巴,宽大的衣袖滑落到手肘处,一点形象都不顾了,:“夜幕的四凶将。”
卫庄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姬无夜撕咬整个韩国最锋利的爪牙。”
紫女轻笑一声,又将酒杯斟满,:“皑皑血衣侯,石上翡翠虎,碧海潮女妖,月下蓑衣客。”
韩非好像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评价十分中肯,:“听起来还颇有诗意。”
我点点头,:“姬无夜身为韩国大将军,执掌禁卫军。听闻手下百鸟有墨鸦、白凤二人,听说都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我还未说完,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我,紫女的酒也不倒了,卫庄也不欣赏夜景了。
“美人儿?这是阿落对百鸟的评价?”紫女似乎觉得有趣极了。
“呃……我是想说,姬无夜有钱又有权,手下都是美人又是高手,那他……长得好看吗?”
在我的印象中,这些都是主角的标配啊!
张良轻笑,:“阿落的重点,总是这样……与众不同。”
我耸肩,:“那到底好不好看嘛?”
卫庄坐到我身边,:“下次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哦。那我们继续说正事吧。”我觉得卫庄这种反应,对方如果不是比他帅,那就是十分难看……目前我比较倾向于前一种可能。
韩非笑着摇头,顺势将话题转了回去,:“紫兰轩已经注意他们很久了?”
“葡萄美酒,美人在怀,紫兰轩是一个耳听八方的温柔乡。”紫女语气妩媚如常。
“温柔乡,英雄冢……挺好啊。”我小声补充了一句。
卫庄似乎觉得我发表观点太过频繁,竟然主动递给我一杯梅子酒。
“这四人在朝在野,都有相当的势力。风别从军、政、财、谍方面掌握了很多人的命运。”卫庄正经说事的时候,还是挺有魅力的。
韩非点头,接着说道,:“血衣侯掌管十万兵力,翡翠虎富甲一方。军政加财权,的确已经够姬无夜嚣张跋扈的了。”
紫女眨了下眼睛,:“你虽然在外求学,但消息还不错哦。”
梅子酒真的很好喝,有一点像饮料,酸酸甜甜的,入喉时有一丝灼烧感,但并不强烈。感觉酒精浓度并不高,我看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韩非身上,又倒了几杯。
“在外求学,功课自然不能少。那潮女妖和蓑衣客又有什么实力?”
“一个在深宫内廷,就隐藏在你父王身边。后宫佳丽众多,她的身份还有待探查。她的话,有时比很多重臣都要管用。”
“蓑衣客是夜幕的情报网头目……朝野……风吹……先觉……”
卫庄的声音在耳边忽远忽近,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眼前的器具也是忽大忽小,我猛地往前趴了一下,被子重重地放在了桌面上,若是加上内力,应该会出现一个浅坑。
这种感觉好神奇,仿佛世界上只剩自己一个人……换句话说,世界都是老子的!
我摇摇晃晃地想站起来,但一个不小心,腿就开始画圈,一下就跌倒了。
仿佛没有了痛感,我好像跌进了一个很温暖的地方。
眼睛已经睁不开了,我迷迷糊糊地想着——诶?是地暖吗?
*
次日醒来是因为外面传来一声尖叫,我猛地坐起身,已经完全忘记了昨天发生了什么。
“我……喝多了?”坐在床上,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这具身体,酒量也忒差了吧!
我揉着太阳穴,昏沉沉地走进卫庄的房间,因为他起得早,大部分时间,大家都在卫庄的房间聚着。
“你们……看我……干嘛……”
韩非、紫女、张良,甚至弄玉,都盯着我看。
“呃……小花落,你不会真的……不记得了吧?”韩非面部表情十分丰富,我一时间竟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而且,平日里巧舌如簧的韩非,竟然磕巴了!
卫庄双手环抱,侧身站在窗边,侧着头望向窗外。
他总是这样警觉。
“我……又叫卫庄……奇怪的称呼了?”
这个回答,似乎在韩非的意料之外,他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轻咳一声,:“昨日,阿落醉酒后,倒在了卫庄兄怀里。”
这点我还是有意识的,好像落入了一个很温暖的地方,还有一丝干爽的清香。
“哦,那,谢啦!”我真诚道。
韩非眉毛平皱在一起,:“然后……在卫庄兄想把你送回屋的时候,你……”
我的印象里,韩非是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主!他竟然会不好意思说……
苍天啊!我……骂卫庄了???
吾命休矣!
我小跑到卫庄身边,食指和拇指捻着他的衣袖,:“卫庄,我要是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你别介意。肯定不是真心话!酒后乱言嘛!哈哈,你肯定不会当真的,对吧!”
我看向一侧的韩非,感觉他的表情依旧纠结,天呐!我到底说了什么!找补不回来了?
卫庄低头,侧跨一步,将我的视线阻断。
我和他四目相对,窗边光线明朗,我清晰地看见卫庄的眸子。
仿佛满天繁星被尽数揉碎。
“你,不记得了?”我竟然从卫庄的话里感觉到了一丝犹豫。
我用力地咬着下嘴唇,真诚地摇摇头。
他又看了我一会儿,:“以后不许喝酒。”沉了沉,又补充一句,:“一滴都不行。”
因为不知道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决定暂时给卫庄顺顺毛,:“好好好,不喝了,不喝了!”
我看着卫庄好像没事了,立马准备转移话题,:“我在房间听到一声尖叫,是出什么事了吗?”
“嗯,昨夜杀手进了紫兰轩,有人遇害了。”紫女微微皱眉解释道。
“紫兰轩的姑娘个个国色天香,这样都能下杀手,难不成那人图财?”
紫女摇头,:“是弄玉的房间,没有贵重物品丢失,但是屋子上下都被翻动过了一遍。”
我摸着下巴,:“嗯,那这个杀手,今晚也许会再次光临。或许我们可以给他演一出——请君入瓮!”
韩非仰头将酒喝尽,:“小阿落和我想到一起了!”
我十分积极地举手,:“我来吧!若是站在屏障后面,只露出剪影。来人看到房间有人定会以为是弄玉,到时候我亲自将人擒获!”
韩非似乎有话要说,但有些犹豫。卫庄转身上下扫视我一遍,:“身形不符。”
哈?
我低头看看自己,又转身看了看弄玉。
金黄色的长裙,粉色腰封将姣好的的身材比例凸显出来,有风从窗外吹来,引得长发飞舞。
呵,就是看不起对A呗!
我翻了个白眼,:“我!还!在!长!身!体!”每个字都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
卫庄似乎没有听见,拿起鲨齿剑向外走去。
我带着怒气看着韩非,这家伙刚才好像也是这个意思!
韩非见我眼神看着他,挠了下耳后,急忙起身,:“身为司寇,我应该去看一看左司马的案子了,子房,我们走。”
哼!
紫女抚着我的肩膀,:“今日我也有事,阿落还未逛过新郑吧,要不趁着闲暇去转一转?”
我努着嘴点点头。
*
麟儿不喜欢在白天出门,所以只能我自己出来。
然而今天并不是一个好天气,乌云从远处飘来,看来过不了多久,便会下一场大雨了。
“谁!?”
我向右微微扭头,察觉到周围有一股危险的气息。
然而在我发觉之后,那人并没有很自觉地出现。
我抽出承影,:“阁下莫不是要用另一种方式,才肯露面?”
话音刚落,面前便飘下一根黑羽,接着一个通身黑衣的男子落在我面前。
眼角花纹邪魅,气质神秘莫测,一身黑衣包裹着精壮的腰身,这人皮肤略显苍白,似乎很少出现在阳光之下。
肩膀上的黑色羽毛,有些……骚气……
“墨鸦?”
“看来美人儿认识我。”
美人儿?我?
很好,你很有眼光。
我敛起周身杀气,收好承影,打算去前面买一把伞。
“你不是公子韩非的人?”墨鸦似乎对我不动手的行为十分纳闷。
不过看在他夸我的份上,我回头看着他,:“你是敌人,但不全是。”
“哦?此话怎讲?”
我用食指点了点下巴,:“就是说——干戈化玉帛,敌人也许会叛变,也不是不可能。我有预感,你不会在夜幕待很久的。”
不知那句戳中了他,墨鸦眉毛低压着,眼神也比之前更加危险。
我用拇指将剑推出一段,:“你不会想跟我动手的。”
他似乎在思索我话里的真假,只是一会儿,便勾着嘴角笑了笑,:“你,很有趣。”
转身便化作漫天黑羽,消失在了乌云低压的半空。
我将承影收好,用手接住一片黑羽,:“当年看话本对这家伙的印象还不错来着。”
不行不行,粉转路了!
这样想着,几滴雨点打在了我的额前。我抬手擦去,往不远处的雨具铺子跑去。
我倒是没有选择恐惧症,一眼便看中了临近门口的一把红伞,赤色的伞身上烫着金色的花纹,竹节制成的伞把也涂上了朱红,华贵又好看。
拿着伞出来时,雨已经下起来了。
雨天无事,回去也是睡觉,正好有了伞,我打算再逛一会儿。
将伞靠在肩上,微微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一转眼便看到不远处的塔楼上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戴着帽子,雨水顺着帽檐和衣摆滴落,微微下耷的嘴角露在外面,看得出主人心情一般。
我举着伞站在塔楼下面,许是红色显眼,卫庄落在了我身边。
“你还有事情吗?”
“嗯。”
“我能跟着吗?”
“随你。”
“唉,除了我,谁还能受得了你这脾气……”
说着卫庄走到雨里,疾步向前走着。
我举着伞追上他,将他笼罩在伞下,:“好啦!还有小聂,小聂也喜……也受得了你。”
“呵。”
卫庄从来不正面发脾气,但总能通过他的行为和小动作看得出他的心情。
比如在我说完盖聂之后,他就老老实实待在伞下了。
果真是个小孩子呢。
不过,这样也好。
谁不想活成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