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白亦非从韩安的书房走出来,不知怎的,心里总是不舒服。
韩安好像是知道白亦沉的,但这也不能解释为什么他看我的眼神像是狼看到肉!
倒不是色眯眯,只是带着谋求算计。
人的本能反应告诉我——这老东西不是好玩意儿!
这样想着,我听到冷宫方向传来一声低不可闻的声音,但既是隔着那么老远都能被听到,那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那边好像有点不对劲。”
白亦非停下,一手背在身后,微微侧着脸看了看那个方向,:“想去看热闹?”
听这语气,这位大佬好像知道是怎么回事。
“去吧,记得早点回家。”不等我回答,白亦非又说。
看着白亦非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红色背影,我在心里默默替他补上下半句——回来晚了,抄书一百遍。
算了,留都留下了,便去看看吧。
上次来过,还算轻车熟路,不一会儿便到了上次见到韩非他妹妹红莲公主的那条回廊,卫庄迎面向我走来。
“你来干什么?”
灯会那天的事好似被他忘记了,他声音清冷如常地问道。
这家伙,越长大越怪了!
“我小叔带我来见韩安,说什么他百年之后我继承爵位之类的,然后出来就听到这边有动静,便来看看。”
“嗯。”
卫庄径直走过我,眉头紧锁。
“刚才发生了什么?”我追上他。
卫庄边走边说,:“天泽抓了韩非的妹妹。”
我点点头不再询问,反正跟我没什么关系。
跟着卫庄来到一处十分华丽的庭院,亭台楼阁、金砖碧瓦,小桥流水,这是红莲的院子?看起来这位公主很受宠。
“你想调查这个公主?”
“不然你认为我在干什么?”卫庄语气微微不屑。
怎么就不能正常聊天……?
我耸肩,:“说起来你俩挺有缘分的呢,上次她给韩非送酒,也是……”
话还没说完全,卫庄便转身看我,目光灼灼。
“我……不说了,您查您查……”
卫庄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收回目光,随即转身去了一个凉亭,凉亭下的桌子上摆了很多竹简和羊皮卷,看来当公主也不轻松啊。
我随手也翻了翻,省得站在一旁尴尬,却不想……
“卫庄……这是你吧……”我将掩在最下面的一张羊皮卷递给卫庄。
上面的墨还未干透,没有上色,只是白底黑墨的一个轮廓,眼睛倒是有些神韵——冷漠得不行。
看来这位公主真的很中意卫庄呢。
卫庄接过去,只看了一眼便放在一边,毫无波澜。
“画得不错呢,很像!”
突然有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我和卫庄便从另一侧离开了。
和卫庄调查花了不少时间,看样子我也该回去了,本想开口说声再见,但卫庄却率先开口了,:“记得之前在鬼谷,你也画过。”
我挠挠头想了想——啊,是那次看卫庄和盖聂练功,花瓣飘落,剑气卷起落花,凌厉又好看,他俩的身影在落英中被着上一层温柔,便一时手痒画了幅画。
“你还记得啊,我都快忘了。”
卫庄盯着我不语,似乎在看我是不是真的快忘了。
我以为卫庄已经恢复正常了,没成想气氛又微妙了起来。
我不是傻子,上次卫庄说得那么明白我不会不懂,但我不能懂啊……
我……唉,算了……
便简单道别转身离开。
后面传来卫庄有些喑哑又有些委屈的声音,:“忘不了啊。”
闻言,我再次落荒而逃。
*
摇椅轻摆,我悠闲地躺着看星星。
今天经卫庄一提,关于云梦山的记忆便像泄了闸的洪水, 拦都拦不住。
在我们三个的院子前也常常摆放着三个摇椅,是我监工,卫庄和盖聂亲手做的,椅子很长,但他俩的脚还微微搭在外面,我的脚却碰不到边。
为此,被卫庄说了一个月的小短腿。
时不时地就眼神揶揄看着我的腿。
一直到入了秋,天气转凉,将摇椅收了起来才作罢。
彼时我们仨懒散地瘫在椅子上,看着头顶的星空,现在想来倒像是提前过上了老年生活一般。
而且都双手枕在脑后,动作一致地出奇。
然后我又想到了今天卫庄提到的那副画。
这次我真的没装傻,当时随手一画,如今真的快忘了。
但他如何还记得呢?
他们鬼谷弟子,不是应该不问前尘、只看征程的吗?
我们天宗也是……
其实,在这乱世中,许多人都是如此吧——毕竟有没有命活到明天、会不会缺胳膊少腿的都不知道,哪有闲心思想那些有的没的!
“什么样的事会记忆深刻?”我喃喃自语。
或许不是你赢了什么,而是你输了什么。
这样想着,我慢慢睡着了。
隐约中有人将我抱起。
“卫庄,我可以自己……”
话没说完,我自己便惊醒了,那里有卫庄!我这是在血衣堡啊!
白亦非低头看我,似笑非笑,:“看来是清醒了。”
我小心翼翼道,:“嘿嘿,小叔……”
意料中被陡然摔在地上的场景没有出现,反而温柔地抱我回房间,又帮我盖上毯子。
他什么也没问,只是说了句,:“睡吧。”
我就着月光又看了一眼白亦非。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暴虐如修罗又温柔如神祇。
“您也早些休息。”
*
最近我身体里的蛊虫都稳定了,大部分时候我用自己的血养着它,偶尔喝点鹿血之类的。
大莫约也算是自给自足了。
因此白亦非也慢慢放宽了对我的限制,他好像并不关心我是不是流沙的一员。
又或许,他是觉得我掀不起什么风浪吧,所以入不了大佬的眼睛。
在这一个个武力值爆表的地方,我就是个小透明……
怎么忽然觉得自己有一点点对不起北冥老头呢……
咚咚。
“麟儿,要不要跟我去逛街呀?”
麟儿的脸从门缝露出来,微微摇了摇头。他身体挡着我看不到门内的情况,我只知道自从来了血衣堡,白亦非就给了麟儿一个类似秘籍的东西,怪神秘的,麟儿就整日待在屋子里也不出来。
在我的逼问下,也只知道这东西修炼起来对身体无害,我便也不再约束。
虽然我总觉得麟儿是弟弟,但我清楚,我们的朋友关系,我不应该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在他身上。
他和白亦非一样,极其讨厌阳光,我也不能整天给人家说“晒太阳对身体好,晒太阳补钙”。
若是这样强求,那这朋友也没什么意思了。
“那你练功也不要太辛苦,注意休息。”
麟儿点点头。
*
本来想去见见韩非他们,但忽然想起红莲的事情,便转头去了太子府,听白亦非说天泽一众绑架了太子,现在就光明正大地霸占着太子的窝呢。
尿性!
到了太子府的时候,周边都被重兵把守,眼下韩安还未下旨承认我的身份,所以光明正大进去是不太行。
解释、验证起来有些麻烦。
所以我从一处把手较弱的地方迅速飞了过去,没有惊扰到守卫。
站在墙内回头看着洒满毒药的高墙。
百越这伙人也太毒了!还好这点小毒难不住我。
小爷我可是天宗扛把子!
我整了整将长发束起的发带,慢悠悠地逛了起来。
突然看到一个熟悉且骚包的身影进了一扇门,我快走两步,想问问墨鸦去干嘛。
下一秒另一个黑衣身影迅速将门关上,还落了锁。
我定睛一看——果真只有卫庄会这么贴心。
他似乎还惦记着上次被墨鸦关在地牢的事情,因此把墨鸦困在屋子里之后十分得意,还清闲地打了个哈欠。
我猜那个屋子里一定有陷阱!
“谁!?”卫庄突然眼神凌厉地侧眼看向我的方向。
我举着双手从树枝后走出来,我是好人,大大的好人。
“你来干什么?!”
“别先说我了,你呢,不会只是为了把墨鸦关起来吧?”
卫庄很有深意地转头看了一眼关着墨鸦的房间,:“你和他很熟?”
这重点找的……越来越有我的风范了。
“还行,一般。”看着卫庄不爽的眼神,得,哄呗,:“就萍水相逢,哪能有咱俩关系好!”
卫庄听完虽然没回答,但很明显可以看出他心情好了,“蹦蹦跳跳”地走了出去。
嗯,在我眼中,他步伐轻松约等于蹦蹦跳跳。
我在太子府转了一圈,没发现红莲,于是转头去找卫庄。
经过一处池塘的时候,看到前面的屋顶上站着一黑一白两个熟悉的身影。
墨鸦指着远处一个拿着弩箭的人,对白凤说了什么,白凤做了个帅气起跑的姿势,刷的一下就冲了出去。
墨鸦转头看见我,捂着胸口从房顶下来。
“你胸疼?”
“……”
“你来干嘛?”
“无聊,闲逛。”
“你倒是会挑地方。”墨鸦语气尖酸。
不就是我抱了白亦非的大腿,可以为所欲为,你就是酸了,承认吧!
“呵呵,平常的地方小爷我还看不上呢!!!”
墨鸦看起来伤得不轻,竟不打算和我犟嘴转身就走。
我掏了掏袖口,丢过一瓶药,:“毕竟是我的小伴读,可不能轻易挂了。”
墨鸦握着药瓶,夸张道,:“你随身带药,这么贴心??”
我白了他一眼,:“老子喜欢未雨绸缪不行?抓紧滚吧!”
我叹了口气,这都得亏北冥子教得好,每次赤松子把我锤在地上他都十分“贴心”地递给我一瓶药,然后轻描淡写地、似乎又带了丝鄙夷地说一句——“又受伤了啊”……久而久之,我就自己带着药了。
我又拿出另一瓶,在半空抛了两下,该去给卫庄那个死傲娇送药了。
一转身,便看到一个赤瞳蓝发的男人站在不远处的观赏巨石旁,他的腰间和面部都是蛇鳞样的花纹。
蛇?百越的图腾!
“生就异相,人称——赤眉龙蛇,又称赤眉君。”脑海中突然想起张良的话。
我这是碰到百越的头头了!!!
靠!好事没我的份,这种事我倒是一碰一个准!
上次是白亦非,这次是天泽。
我特么真是牛批坏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