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了,叶子也快掉光了。
我仰头看着光秃秃的树枝,感叹时光流逝。
盖聂:“阿落在看什么?”
“光阴如梭啊~”
卫庄:“呵。”
……
“今日试炼,阿落准备地怎么样?”盖聂见我和卫庄又水火不容了,开口转移话题。
“还好吧,毕竟先生不会设死局。”
不过我还要跟着这俩一起,实在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啊!
盖聂点点头,:“注还是要意安全,我们走吧。”
秋季的阳光明亮但不耀眼,不似热烈的盛夏和冷漠的深冬那般极端。
伴着漫山红、绿、黄交织的色彩,倒是让人……食欲大振!
上午天气还不错,我左手边是卫庄,右手边是盖聂,我们一同走向试炼场地。
若是在现代他俩穿着黑色西装走在我旁边,倒像是两个帅炸天的保镖,我一路脑补了一出——黑道公主文……
咳,好像有点太不把鬼谷老头的试炼放在心上了。
试炼不难,一条长廊两端各有一人,他们被铁链捆绑,试炼开始时会放出两只玄虎,它们已经饿了很久了,我们的任务是在玄虎口下救人。
因着长廊的长度和玄虎饿的程度。
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只能救一个!
但怎么救,救哪个,就看自己怎样抉择了。
这个试炼很容易看出人的性格。
我们同时走进三处试炼场地,后方的闸门“砰”地一声关闭,封闭的长廊尽头,玄虎的咆哮和男人的救命声,此起彼伏。
我掏了掏耳朵。
也不知道鬼谷老头在哪抓来的两个人?随便抓的?他应该不会这么草率吧。
突然,两侧的闸门启动,玄虎即将被放出,我摸了摸耳垂。不到一秒作出决定,往左边飞去。
玄虎已经被完全放出,庞大的身躯几乎挡住了整条细廊。
我不能用道家心法,只能用单纯用剑救人。
玄虎比一般老虎更有灵性,更机灵一些,但总归还是蛮力多些,最受限制的还是场地,限制了玄虎也限制了我。
我脚尖点地飞到玄虎头上,玄虎剧烈摆动身体,我脚下不稳,虚晃几下,双手握住剑柄直直地刺入玄虎脖颈。
引得玄虎上蹿下跳,猛地把我甩出去。
背部猛地撞击在墙上,来不及疼,趁机手抓到回廊上的一根悬木。
玄虎朝我奔来,我抵着墙往左飞去,剑举过头顶。
落地的那一瞬间,玄虎的头也滚落在地上,鲜血的铁锈味萦绕鼻头。
虽是耗费了一些时间,但最终我还是把玄虎的头砍了下来。
我走到已经昏死的那人身边,砍断铁链。看到那人的脖子旁刻了一个“奴”字。
原来是奴隶。
倒不是我来到这儿心冷了,只是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规则。
所以我以前每次看到女主穿越后,让仆人一起吃饭都会觉得很可笑。
没错,就是可笑。
公平、平等是一回事,但其实在大多数仆人眼中,站着和坐着也只是接受不同的命令而已。
奴性,是一种极难更改的秉性。
一旦沾染,除非扒皮、动骨、伤筋。
本想把这人拖出去,但后方又传来另一只玄虎的咆哮,我叹了口气。
这头玄虎吃了一个人,身上的血腥味贼重,我看着倒下的尸体。
嗯,回去必须洗澡。
将活着的那个人放在场地外,落下石门,我拖着玄虎的头慢慢回到谷中。
鬼谷子坐在屋檐下的木台阶上打坐,后面是盘腿而坐的卫庄。
台阶下是一只玄虎头。
鬼谷子看我回来了,睁开眼睛。
“我救了一个人,另一个人我也替他报仇了。”
鬼谷子点点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似乎对我的抉择并不奇怪,我坐到卫庄旁边。
“倒是不笨。”卫庄低声说了一句极高的评价。
看着台阶下的一对玄虎脑袋,我和卫庄大约做的决定是一样的吧。
“呵呵,谢谢大佬抬举。”
“哼。”
我跪坐着不舒服,想伸个懒腰,刚一动,背部就疼得厉害,:“嘶~”
卫庄脸转了二十度看我,:“这你也能受伤?”
我:“……没您厉害行吗?”我本来也不是专门学剑法的……
“晚上去我屋子。”
“……你想干嘛!?”我双手交叉成十字护在胸前。
他一脸鄙夷地上下打量我两遍,:“呵,人缺乏对自己的明确认知,真的是件很蠢的事。”
“……”
……
我们在门前等到了傍晚,云霞渲染着天空,如同橘子般辉煌。
盖聂出现在云霞之下,漫天霞光都披在他身上,描绘出一个失落的少年人模样。
“小聂是不是想要救两个人?”根据我对盖聂的了解,我低声说了一句。
“可笑的慈悲。”卫庄很是不屑。
但我觉得卫庄的声音里还有一些失望。
或许是因为他知道他和盖聂的信仰不同吧,以后两个人总会走向两条不同的了。
或许殊途同归,但也许,背道而驰。
“以你的能力,至少可以救下一人的。”鬼谷子的语气平静,像是早就猜到了会这样。
盖聂垂头站在台阶下,似乎在一遍遍思索刚才的试炼。
鬼谷子背着手往屋内走去,:“这场试炼小庄胜。”
所以……我真的是个充数的?
*
吃饭的时候,盖聂不见了。
我和卫庄找了一遭,最终在后山的莲池旁发现了盖聂的佩剑,随意地歪倒在草垛里。
“去救你师哥。”我指着池水对卫庄说道。
他回了我一记白眼,但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很快将外衣脱下,穿着黑色的里衣跳了下去。
夜色浓稠,卫庄这人不仅喜欢黑色,更像是来自黑夜。
不一会儿,两人一起露出水面。
看到还喘气的盖聂,我松了口气。
两人身上都湿透了,衣摆不停滴着水。卫庄用内力将水分烘干,但盖聂站在那还是没有动静。
“至于嘛!只是一次试炼。失败是成功之母嘛。”我用内力替盖聂烘干湿透的衣服,安慰道。
其实我才练武的时候,对手就是赤松子这个老油条。
毕竟北冥子只有我和他两个徒弟。
也不好和同龄的小辈比试,赢了是欺负人家,输了……我这辈子都没脸待在天宗了。
一开始就是不停地被打倒,然后爬起来继续被打倒。
其实用脚趾头想想也还知道,这是必然的。
逍遥子也是真的不手下留情。
过程一点也不像道家说的那般逍遥。
唯一人性化的,恐怕就是每次北冥子都会给我疗伤药了吧。
夜里,一个人艰难地擦拭隐蔽的伤口,也会有某些时候产生过动摇。
但最终,还是得坚持。
“哼。”卫庄很不同意我的观点。
其实我自己也不同意,失败是成功之母,似乎并不适合这个乱世,因为一旦失败,十有八九就是意味着没命了。
但我有一点比卫庄好,就是偶可以说违心话……
有些话不实用,但很好听,不是么。
盖聂一言不发,在我和卫庄的陪同下走到院前。
“谢谢你们,阿落,小庄。”说完便进了屋子。
盖聂这人有个特点,就是不管他说什么,总给人一种十分郑重、十分稳妥的感觉。
但也是成熟地让人心疼。
他才十五,不必如此啊。
看着盖聂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我叹了口气。
“唉,卫庄,等有一天,你要受了打击,可别这样。太让人担心了。”
“呵,不会有那一天的。”
“……我觉得有。”我小声说了一句。
“哼。”
“世界上没有常胜将军。”
卫庄没有反驳,径直回了自己房间。
我看着没几颗星星的天空,倒不是我咒卫庄,而是人生便是如此。
山外山,楼外楼,人外人,我觉得任何人都有死穴。
从金钱俗物到玲珑美人,从风花雪月到无上权力……
有死穴不是件坏事,或者说,不是一件彻底的坏事。
起码死穴意味着,你有在乎的人或事。
我的死穴是什么?
我看着天空,浓稠的夜里,没有答案。
“还不过来?”
卫庄的声音一下就把我从一种类似伤感的情绪里拉出来。
“啊?”
“过来。”他不说原因,耽误忽然想起他下午说的话。
“哦哦。”慢吞吞跟在他后面进了他院子。
站在桌子旁,我有些拘禁地打量着室内。
麻色的床榻,一旁的硬榻上摆着一张棋盘。
桌子上只有一个茶杯,旁边只有一个凳子,看起来就不欢迎别人的样子。
不远处的矮桌前是一个蒲团,上面摆着一方铜镜,还有一个剑架和一个衣橱。
简洁地要命。
“给。”他抛过来一个东西。
接住,我打开瓶口嗅了嗅。
“金疮药?”看着他眨眨眼。
“你可以回去了。”
“这么冷漠的吗?”
大佬看着我,一言不发。
“哦,晚安。”
出门前,我好像听见他回了一句。
但回过头,他正端坐在凳子上,优雅地倒着茶。
我听错了?
*
早上是被一阵若有若无的香气唤醒的。
出了院门就看见了正打算敲门的卫庄。
“嗯?”我揉着眼睛,呆呆地看他,:“好香啊,小聂做什么了?”
他转过身,:“蛇肉。”
“苍天!”瞌睡虫一下全跑了。
卫庄听见我的反应微微转身,我噌的一下就从他旁边跑向厨房了。
似乎风里还有卫庄的嘲讽声。
推开门,是穿着我亲手缝着的粉色围裙的盖聂。
拿着碗筷还没放下,半弯着腰朝我笑。
“早啊!小聂。”
“早,阿落。”
我跪坐在饭桌旁,往前探头深深吸了口气,:“好香啊!小聂的手艺又进步了!”
“呵,阿落喜欢就好,你还长身体的,不能总吃青菜。”
“可你这是起了多早啊,去抓蛇?”
“还好,阿落尝尝,味道如何?”盖聂递过一晚蛇肉汤。
我喝了一口,眼睛瞪大,竖了个大拇指。
“那就多吃一点。”又夹了一块红烧蛇肉给我,:“昨日,谢谢阿落了。”
“也谢谢小庄。”盖聂微微抬头。
我回头,卫庄在门口不知站了多久了,光晕从他背后散开,他像是从光里走来。
“她是该多吃点,身材干瘪地不像个姑娘。”卫庄欠儿欠儿地坐下。
我攥紧筷子,手指关节发出咔咔的声音。
“我才十岁!!!”声音从齿缝挤出来。
“那祝你以后像个女人。”他像猫一样优雅地吃饭。
什么叫——“像个女人”?
老子本来就是!
“那祝你,以后像个男人!不、谢!”然后好像吃的是卫庄的血肉一样大口吃着碗里的蛇肉。
他倒是不在意,还心情不错地夸了一句,:“今天的菜,不错。”
盖聂笑了,:“那小庄也多吃一点。”
这似乎是属于卫庄的安慰方式。
……
和卫庄一起刷了碗,我揉着小肚子,:“啊!好饱啊!”
“那就去练剑。”
“刚吃饱,不能剧烈活动!”我理直气壮。
他还想说什么,就见盖聂走了过来。
“师哥。”
“小庄、阿落,你们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林中采药?”
“做什么?”我问。
“做疗伤药。”
这就撞在我擅长的领域了!我得去装个逼……呸!帮个忙!
……
很显然,卫庄对这种工作很不耐。
我一手拿着一撮带泥的草药扔进背篓,一边笑眯眯地看着他,:“是不是不认识?”
他看着我手上的泥,暗暗远离我。
我故意猛地伸手向他过去。
他也猛地后退一步。
我笑得直不起腰,:“哈哈哈,卫小庄,你也有怕的时候啊!”
“幼稚!”他耳尖微红。
“略略略~”我吐着舌头气他。
盖聂用袖子抹去额上的汗珠走过来,:“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嗯,再不走,卫小庄就要疯了!哈哈哈哈……”
“呵~”盖聂忍俊不禁,憋笑还是破功了,:“小庄不喜欢弄脏身上。”解释道。
我们三个迎着落日回去。
碧蓝的天上,层云渐渐被染红,影子在身前拉得老长,偶尔林间风过,带来秋日的气味。
“把背篓给我吧。”
我吃惊地仰头看卫庄,他连头都没回。
我笑了笑,:“没事,不重。”然后垫脚凑近他,揶揄道,:卫庄大佬,不怕弄脏衣服了?
“呵!”
我蹦蹦跳跳走在他俩中间。
迎接秋的丰收,和人生的硕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