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隶一职空缺,韩非欲举用卫庄,虽然受夜幕牵制,但也能牵制夜幕。
姬无夜第一个反对,:“王上,卫庄此人不可轻信,据臣所知,卫庄的师兄盖聂在秦国受到重用,若韩国启用卫庄,难免他日二人暗通款曲。”
这反应倒是在情理之中。
不过……
我心下惊叹!——姬无夜这人看起来就像没读过书的,没想到能用出如此贴切又如此精妙的成语!
暗通款曲——我寻思着他俩不就是那么回事嘛!
果真是旁观者明啊!
除了姬无夜,白亦非自是也不想的,而韩非与张开地肯定支持卫庄。
如此一来,竟成平局。
“老四,你怎么看?”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韩宇身上,他慢斯条理道,:“儿臣以为,贸然对身份不明之人委以重任,确有风险。”
我看姬无夜果真放松了些,但他没想到韩宇喜欢说话大喘气,顿了顿韩宇又说,:“但鬼谷传人确有经天纬地之能。庞涓领魏武成战国一雄,孙膑入齐国成旷世兵书,苏秦约合纵佩六国相印,仗义相强秦屡败六国。卫庄之才恐不在孙膑张仪之下,却之可惜。”
“不如先招纳卫庄,再委以可信之人以佐弋之位,与之相互牵制,可保大局。”
嗯,大家都知道,纵横家,也称——野心家~
但是……韩宇确实是只老狐狸,城府深不可测,这说话一套套地滴水不露,好坏全都让你说了,你咋这么厉害!
最后韩王还是下旨——卫庄为司隶,韩宇义子千乘为佐弋。
妙哉啊。
韩宇真的是干什么都不想吃亏,不愧是我见第一面就不喜欢的人。
但,我觉得千乘早晚会折在卫庄手里!
赌十根糖葫芦的!
*
司隶掌五隶之法,辨其物而掌其政令,帅其民而搏盗贼,役国中之辱事。
自从卫庄当了官,整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偶尔在朝堂上见几面,也只是匆匆打个照面而已。
也好,我们都要走好各自的路。
不过,偶尔还是能忙中偷闲聊上几句、打趣几句,好似又回到从前。
七夕那日他生辰我倒是买了酒去看他,但从早等到晚,他来了才说——“执行要务,不饮酒。”
我打趣他现在一本正经的样子,他低头一笑没有辩驳。
那夜月色微凉,屋外是瓢泼的夏雨,耳边似有蟋蟀声,我就坐在他对面一起看书,映着暖黄色的烛火,只有竹简滚动打开的声音,两人久久无言,似乎整个世界都沉静下去。
其实我也不清闲。
我也开始着手白甲军内部事宜,白亦非教我如何带兵、如何奖罚、如何辨人、如何掌权,如何使诡诈之术,如何以少胜多、如何出其不意、如何管住……自己的心……
我虽无心于此,但只当是一个工作来做。
就像大学毕业后没有找到心仪的工作那般……不过现在想来,哪有什么心仪的工作,如果可以躺着数钱,那我是什么都不愿做的。
只是那当然是痴人说梦,所以做什么都好,做什么都行,反正被白亦非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我只管用心做便好。
这样被安排的生活,所说忙了些、累了些,但倒也算清闲,除了背书,也没什么需要动脑子的地方。
白亦非都给我安排好啦!
但……
我不清楚韩非下一步要拔掉夜幕的谁。
除了翡翠虎,剩下的几个都是难咬的,也不知韩非是想逐个击破,还是——一网打尽。
……
这样的忧心一直伴随着我到了今年的初雪。
瑞雪兆丰年,加之早先占卜得知是极其祥瑞的征兆,于是韩安大宴群臣,在宫内摆宴,宵禁延迟,百姓也可晚上上街看灯观雪。
“小叔,你信这些占卜的东西吗?”
“你说呢。”
“应该不信的。”
“哦?何以见得?”
“因为您总是跟我说,人最应该相信的是自己。”
“小叔,你喜欢红色还是白色?”我闲聊着。
“没有什么喜不喜欢的。”他声线平稳。
怎么可能呢?
如果没有喜欢不喜欢,为什么要换呢?
还是有的吧……只不过,那件白衣像他的过去一样,被埋葬了起来……
我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看着他直视前方挺背走路的样子,我忽然被禁声了一般。
雪花飘在他肩头,我的白发、他的白发,特别适合这样的日子。
没关系大不了我再努努力,以后换他没心没肺地快乐!
……
我随着白亦非坐在在前排,隔着红毯,对面是韩宇和韩非。
进来与韩非的关系缓和了不少,偶尔也会去紫兰山庄逛上一逛,紫女娘了果酒,只可惜卫庄虽然不在,但他们也是不愿我喝的。
可能上次真的吓到他们了。
只是偶尔见到红莲与他们站在一块,而我好似对立一般,心下还是有几分酸涩。
人啊,哪有什么冷石心肠、冷心冷肺。
这样想着我替白亦非斟上酒,:“小叔,你少喝点吧,老是喝酒还是对身体不好的!”
“白鲸,是不是我对你太好了,竟然开始管我了?”
白亦非虽说着威胁的话,但周身气场依旧平静,我已经逐渐习惯了他有一阵没一阵的鬼畜……
像个小孩似的。
说道小孩,卫小庄咋还没来?上次说是给我搜罗一卷医书古卷,到现在也没个信儿。
直到舞姬开始跳舞助兴,水袖轻甩,这时卫庄才带着一身寒气从屋外进来。
我朝他挤眉弄眼,他只当没看见,低头饮酒。
果真——果真没找到!
我默默MMP一声,一扭头,见韩宇正在看我,我随机给了他一个白眼。
看什么看!知道你花爷好看,但也不至于这么目不转睛吧!
但他见我如此无礼也不恼,竟还诡异地笑了笑,让我浑身发毛。
我扭头去看中央的舞乐,余光瞥见一个白衣宫女正在韩宇背后的香炉边添加香料。
嗯,这皇宫的珍品香果真好闻,像我这种不爱熏香的人都觉得清新淡雅、香而不腻,有点想去顺一点回家呢 。
当然只能想想,要是白亦非知道了,肯定会觉得我十分丢人——然后让我滚去抄兵书,或者再去禁地找火蝙蝠聊聊人生。
宴会进行到一半,韩安突然叫我,:“白鲸。”
我站起行礼,:“王上。”
“今年一十五岁了吧。”
“回王上,确是。”
“寡人早些年听闻你们家在为你订下一门亲事,你可有打算?”
我心里咯噔一下,早些年我搁道家呢,神特么亲事啊!
“回王上,臣女未曾听闻此事,许是年纪太小,小叔还想再留我两年。况且,血衣侯世代为国尽忠,日后臣女还想替王上分忧。”
韩宇突然插了一嘴,:“儿臣也有耳闻,白小姐不知也情有可原,听闻是两家的娃娃亲。若生得一儿一女便结为亲家,那结亲的青年才俊正是——秦国蒙家次子蒙毅。”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结婚?还是娃娃亲?
谁定的?白亦非……看起来不像是会和蒙家人交好的啊。
难不成是我那便宜父母?
在我几乎快要吃人的眼神中,白亦非不慌不忙地说道,:“王上,白鲸自小在外求学,臣还有很多话没有交代,所以这亲事暂且不急。”
韩安先是眯眼看了看我,接着大笑道,:“哈哈哈,白卿说的是,倒也不着急。”
这扮猪吃虎的韩王,看起来昏庸无能,但暗地里到底在打什么算盘?还有韩宇,自早先李开“死”时,初次见面他就无比奇怪。
还未等我更加深入地捋一捋,身旁的白亦非突然呕出一口鲜血。
吓得我手中的茶杯都拿不稳,茶水全撒在了裙摆上。
脑子里嗡嗡直响。
外界所有声音都被无限缩小,整个人都晕眩起来。
“小叔……!”我拿着红色帕子为他擦拭,分不清是帕子红还是他的血,:“小叔!!!”
白亦非直直地看着那个熏炉,皱着眉头昏死过去。
“来人!有刺客,保护王上!”韩宇朝殿外大喊。
我看他嘴角噙着笑,分明是——贼喊捉贼!
可为什么啊?现在的当务之急,他的首要对手是韩非啊!
来不及细想,眼下将白亦非送回血衣堡才是当务之急。
大殿内乱成一团,这半年被白亦非训地也算是能独当一面了,我稳下心遵循规矩向韩安请示,说话间我看他脸上的惊恐不似作假,或许他是不知道这次意外的。
然后我看姬无夜竟也淡定,脸上一丝愠气也没有,分明有鬼!
韩非眼眸中的关切与惊讶也不作假,然后是其他人,虽是慌乱但都像是与此事无关。
最后,我竟有些不敢看卫庄,我怕在他眼中读到意外。
但还好,他没有。
他坐在一众慌乱起立的大臣中,手中的酒杯紧握着,皱眉看着我。
看过一遭只是几秒之间,我便请辞带着白亦非回家了。
*
韩安派来宫中医师,他看完后不得其法,我礼貌地将人请走。
因为读过些医书,又信不过别人,我便亲自替白亦非检查身体。
没有中毒,没有任何不同的迹象,脉象也不乱,就像他只是在睡觉一般。
“谁!”我反手飞过一支飞镖。
来人是天泽,他两指夹住飞镖,没有废话便想着上前。
上次见他是在两个月前,不知为何他与白亦非交手,我到的时候天泽已经重伤。
但白亦非没杀他,而天泽也再没出现过。
“你来干什么!”我握剑拦住天泽。
天泽眼中的焦急和我有的一拼,指着白亦非说,:“难道你想他死吗?”
我的手颓然放下,:“……你……什么意思……”
天泽为白亦非检查了几番,脸色更加难看,:“看来是她回来了。”
“谁?谁回来了?”
我像疯了一瞪大眼睛看着天泽,我要知道一切。
然后天泽用了将近半个时辰为我讲述了十年前的恩怨情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