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陵。
我看着眼前高大巍峨的建筑，一眼望去，精致的陶俑，栩栩如生，不禁感叹千年前人们的智慧。
原本在现代去参观已是震撼人心，没想到如今看着这座世界奇迹建筑的建造过程……更惊叹古人的创造力。
我问自己——是这座皇陵或者说是哪个宫殿、或者是什么建筑，葬送了这个王朝么？
不是的。
是历史。
同样是统一的国家，同样没有光复六国。
当时间流逝，光阴过去，时光将伤痛抚平，学习秦吏、建立在秦朝基础上的西汉却很轻易地被人们接受。
人们不再追求光复，转而开始为大一统的和平而欢呼雀跃。
和平年代里的人们开始妥协，而没有妥协的那些人，也都慢慢变得淡然。
或许，是人性吧。
“如何？”
“什么如何？”蒙毅懵了懵。
我嚼着嘴里的碎糖，含糊道，：“燕国啊，这几日朝堂上没有消息么？”
“啊，你说这个啊。”蒙毅脸上的笑容加深，：“就差收尾了。”
“那就好，死伤怎么样？”我还是比较关心这些。
“是死伤最少的一次了。”蒙毅的语气沉重了些，因为死伤再小，还是有的。
身为将军，我和蒙毅不会因为死人而悲天悯人，但也确实没有因此淡漠人命。
直到章邯来了，我俩才缓过一些。
“齐国派人来谈判了。”章邯脸上带着莫测的笑。
“谈什么？什么时候打仗，好让他们做好准备么？”我笑着问道。
蒙毅也点点头。
“你俩……”章邯顿了顿，脸上的笑也被我俩气没了，：“求和啊！”
“求和？”我黑人问号脸，：“还挺明事理，不愧是孔子那老头待过的地方。”
“你们道家还挺欣赏儒家？”章邯不解道。
“欣赏？”我不屑地鄙夷道，：“觉得懂事而已，我们可不是一路。”
“看得出！”蒙毅嗑着我的瓜子，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儒家的人比较懂礼仪。”
我：“……”
微笑这转头，我假笑对着蒙毅，：“几个意思，老弟？”
蒙毅往后仰了下身体，：“嘿嘿……道家最好了！道家最好了！儒家哪比得上！嘿~”
我弯腰，脸与坐在椅子上的蒙毅齐平，：“准确点，是道家天宗！”
“天宗！天宗！”蒙毅怏怏道。
“噗~”章邯在一旁憋不住了，：“你俩真的是……”
我和蒙毅也忍不住笑了。
夕阳下，三个人笑得前仰后合。
笑，是会传染的。
一旁正忙碌的甲兵和劳工疑惑地看着我们，又不敢作声。
我们就站在高高的兵马俑下，风从佣群的间隙吹来，春末的风带着青草的味道。
又是一年的开始。
可真快啊……
*
齐国正式投降的那天，已经入夏了，我跟着去看了看，地点在桑海城——一座临海而建的城市。
这里有传承了许久的历史文化，士人读书风起盛行。
这里还有天下儒者最向往的圣地——小圣贤庄，每年来求学的人数不胜数。
这里有有热闹的集市、丰饶的物产，滨海的美景。
很久之前……哦，也没多久，这里的，齐国，曾是最富有的国度。
但，消失了，也不会再重现了。
我看着马车穿过人群，这里的人们只有一点悲伤，但还是照常生活，小贩叫卖的声音嘹亮高亢，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穿梭在这里，不时交谈。
我记得，韩非似乎曾来这里求学，后来张良也来了。
那时的桑海，是否……更加繁华？
“白将军有何感想？”
哦，对了，马车里还有个人呢。
叫——月神。
阴阳家的长老之一。
长得不错、武功不错……或者说——“魔法”不错。
就是……人有点怪。
怪让人讨厌的。
“啊，还不错，百姓生活没有受到干扰，不错。。”我随口回一句。
“白将军，您会一直效忠陛下吗？”月神总是这样会突然问出莫名其妙的问题，毫无铺垫！
我怀疑，她们阴阳家压根不知道“尴尬”是何物！
总之——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与她“同事”几周我就已经知道了。
“此话何意？”我不喜欢这个带着些许质疑的问题，声音也有些冷意。
“我看不到白将军的命理。”月神像是没察觉到我语气不对，或者说察觉到了也不耽误人家问问题，淡淡道。
“哦？看不到，又如何？可能是因为我比你厉害呢！”我有些阴阳怪气。
月神也是diao，闭上眼不再说话，怪装的。
我很明显地冷笑一声，掀开帘子看着窗外。
真让人讨厌！
*
齐国事情不多，就是国家政权“交接”而已。
我就像个保镖一样跟着月神和李斯。
说到李斯，这家伙倒是很入嬴政的眼，简直平步青云。
那年在新郑，韩非风头无两，在别人看来，李斯样样不如韩非。
但排除两人的政治观念、治国理念，有一点李斯的优势一直都高于韩非——他只是个闲散人。
——李斯非生于王室贵族，所以，他有韩非最想要的自由。
也正因此，韩非开始对抗秦国，就注定了失败。
不要说什么“如果再给他十年”之类的话，没有就是没有，历史上那些失败的人，但凡多给点儿时间不都能更成功一步么……
“白将军……白将军？……”
“啊？”我回神看着李斯。
“可以启程了。”
“哦。”我右手拿剑，转头就走。
一旁齐国之前的大臣看着很是震惊，还真把我当普通侍卫了！
见过这么好看的侍卫么！！！
哼！
从红墙翻出宫门的时候，我猛地回头看去。
碧空万里，空无一人。
——不！不会是错觉的！
我堂堂天宗扛把子，怎么可能出差错！
有一股很熟悉的气息！
就在我想着怎么把人找出来的时候，眼前飘落一片白羽。
我伸出两指夹住。
——“呵~”我发出愉悦的笑声。
“好久不见呐~千年老二！”
回头正看见从白凤凰背上下来的白凤，刚走两步，脚下平地一个踉跄，眼角开始抽搐。
“哼！”
白凤总是臭着个脸，可能——觉得这样比较酷。
“来这儿有事正巧路过？还是专门来找我？”我开门见山。
“路过。”白凤简单吐出两个字。
“……这么久不见你还是老样子。”轮到我眼角抽搐了。
“是么……”白凤似乎有些感伤。
我赶忙打断他的感慨，拍着他肩膀道，：“嗯！一样有病病！”
白凤：“……”
我笑了笑，转身往闹市方向走去，：“走吧！请你喝酒！”
*
酒楼风景很好，窗外是盛夏的夕阳，带着夏的暖调，灿烂又热烈。
“又夏天了。”我长舒一口气，：“上次见面还是魏国被讨伐之前，四年了吧。”
“差不多。”白凤看着酒杯沉思一会儿，猛地仰头饮下。
也是，他向来不在意时间，只在意速度。
“四年了……”我呢喃一句，也要喝酒，却被白凤按住手腕。
“嗯？”
“你酒量不好。”
“呵~”这句话，这么简单一句话……竟惹得我想哭……但到底没有。
用左手掰开白凤的手，摇摇头，：“无碍，这酒不算烈，而且我现在酒量好多了，可能……喝得多了吧。”
“他很好。”白凤看我放下酒杯凭空说出这句话。
但我知道——他在说卫庄。
我讨厌这样的心知肚明。
那家伙，明明都不来找我，我还要挂着他！
好吧……每次看见他那张脸……我也生不起什么气……
花*有原则*落！
“在云梦山待着么？”我问。
“嗯，但似乎不久就要出来了。”
“什么意思？”
“你知道的。”白凤不急不慢，：“这天下即便只剩秦国一家也不会太平的，各方势力虎视眈眈。”
我拿酒坛的手颤抖一下，：“……确实……”
我只是一个人，我阻止不了历史的进度，之前我阻止不了灾难和战争的来临，如今也很难守住天下人心……
蚍蜉撼树罢了……
“他最近有什么计划？”我问白凤。
“不知道，他没叫，我就没回去。”
“你呢？还好么？”我问得客套，但情真意切，只是这样的话只能这样客套地说。
“……嗯。”白凤含糊一声。
酒杯底碰撞桌面发出声音，室内一片寂静。
“我师兄没了。”我忽然开口。
“我知道，前两年和道家仁宗掌门逍遥子交手之后……节哀……”白凤虽然话少，但语气陈恳，最后还少有地加了句安慰语。
“是啊，他不甘心输……我以为他们这个年纪、这样经历的人会十分豁达，没想到第二年就……”我耷拉着脑袋摇摇头，：“你呢？想开了么？”
“嗯？”白凤看着我的眼睛。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我毫不怯地看着他。
他低下头，手指摩挲着酒杯，：“想得开、想不开、假装想开、实际没想开，不都要活下去么？”
是啊，不都得活下去么……
这样洒脱的话，配上我俩的身世，总带着一丝落寞与无奈。
曾经很长时间，我都不配用“好好活着”这四个字。
只能说——活着吧……万一哪天奇迹降临呢……
万一……万一我也是被命运之神眷顾的那个呢……
“你现在说话倒是有他的几分滋味了，要是再爱笑些，就更像他教出来的了。”
仰头饮酒的白凤似乎“嗯”了一声，但我没听清。
过去的伤，一直在那，随着时光流逝，伤痛只增不减，只不过是我们越来越会伪装了而已……
……
临走的时候，白凤站在大鹏鸟背上，双臂环抱，单脚点在背上，：“需要传话么？”
我低头想了想，笑着仰头，透过月光看着白凤，：“我很想他。”
弯弯的眸子忽地就充盈了泪水。
很想啊。
也很久没见了……
*
回到咸阳后一切都那样如常。
盖聂比之前更忙了些，每每下朝，只要稍微晚了一丝丝，就看不见人影了。
看来这天下统一了，事情更繁忙了。
成了文官的蒙毅也很忙，看的书越来越多，正经起来越发有几分蒙恬的味道了。
章邯训练的影密卫执行任务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出手从无败绩，不过要杀的绊脚石太多，他也是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我为了让自己的生活更加丰富些、充实些，整整练了一天兵，晚上的时候整个人都精疲力尽。
几乎是拖着双腿回了营帐，想着今晚就不回去了，洗洗就睡。
但一打开营帐，我忽地瞳孔紧缩。
——是……
我懵懵地抬头，正前方的硬榻上，我日思夜想的人正盘腿在榻上，伸手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卫……庄……”
“你……”卫庄还没说完，我猛地扑进他怀里，抱着他精细的腰身。
闷声在他怀里，：“我好想你啊……”
他身上放松下来，似乎是看见我没受伤、过得还不错，松了口气，：“嗯，我在。”
我朦胧着眼睛抬头看他，：“卫庄大人现在架子好大！都不说想我！”
他伸出拇指在我眼角轻轻抚摸两下，：“……想，很想。”
语气有些无奈又有些不熟练。
“想谁！！！”我不依不饶。
“想你~”
然后卫庄不再给我追问的机会，俯身下来堵住我的嘴。
指尖在我后背摩挲，隔着极薄的夏服，心悸顺着脊柱从下往上窜。
“怎么忽然了来？”
“不是你让白凤传话的么。”
一个肯定句。
“哦？”我推开他往后一步，：“这么说，白凤不回去，你就不来了呗。”我佯装冷笑道，：“呵，也是，都四年了，外面有人喽~”
卫庄低头看着我，细长的双眸像盯着猎物，白发温顺地垂在两侧，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蓦地把我拦腰抱起。
“你干什么！！！”我乱晃着腿，一点也不老实。
卫庄目视前方，冷静道，：“你。”
我：“？？？？”
在我后背接触到床的那一刻，我终于明白卫庄那个“你”，是什么意思了。
！！！！！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卫庄！”我假装鄙夷。
这不是去幼儿园的车！还我“性冷淡”卫小庄！
“呵~”他脱下外袍发出一声愉悦的低吟，：“还有更过分的。”
我：“……”这两年卫庄到底经历了什么！
开了荤的男人果真……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