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多山,地势坎坷泥泞,鬼知道王翦怎么选了这么个破地方隐居……
罢了,那也是个老顽童。
陪着嬴政连赶了十几天才到了王翦的家门口。
他在河边垂钓,日头不大,也没有雨,但拦不住王翦装备齐全(多余)啊!
蓑衣、斗笠,竹编的鱼框,盛饵料的小罐子,还有一个小板凳。
讲究!
我眼神示意嬴政停下。
这老头明知道我们来了,还假装没看见。
我轻点脚尖,翻身到河中央的一个三指宽的树枝上,单脚点立。
抢在王翦开口前用了天地失色。
颜色自我脚下变淡,除了盖聂,没人动得了。
往下探头,我看到一只停在水下三寸远的黑色草鱼,拔剑刺了过去。
打了个响指,颜色恢复。
因着承影无形,又没什么阳光,猛地一看,像是那条鱼飘在半空。
“将军,您的鱼。”我挑眉说道,一点没有打扰别人雅兴的自觉。
王翦气得吹胡子瞪眼,盯着我,半天憋出一个:“哼。”
我耸肩,善解人意地说道,:“要不,我给您挂鱼钩上,就假装您自己钓上来的?”
王翦直愣愣看着我,好像不知从何说起。毕竟我都是他孙女辈的了,而且还一起打过仗,论朝中品级,我俩也是相当。
而且,论单人作战实力,他还真不一定打得过我。
不行,不行,谦虚!谦虚!
“好了,白鲸,不要再打趣王将军了。”嬴政适时出来解围,也是看戏看够了。
我耸肩,很有眼力见儿地离开岸边,把空间留给这俩人。
“小聂,带火折子了吗?”
“嗯。”盖聂从怀中掏出一个灰色火折子递给我。
从旁边捡了些柴,以前在南越做得多了,顺能生巧,没一会儿就生起了火,简单地搭了个烤鱼架子。
把鱼从承影上取下,串到一根去皮的树枝上。
也不知是什么树,树枝燃烧起来竟然还有股子果香。
木柴噼里啪啦地响着,不一会儿鱼皮就发出焦香。
这的令人食指大动!
等待美食的时间总是漫长的。
尤其是当你饿的时候。
我靠近嗅了嗅,应该差不多了,便从火上拿下来。
“咳咳。”王翦不知何时站在了我面前。
“谈好了?”我问王翦身后的嬴政。
嬴政没吭声,王翦直勾勾看着我的烤鱼。
我皱着眉,;“你要抢我的鱼?!”语气之惊讶好像是有人要我的命。
“……老夫回不回去,还要看白将军的意思……”
“……”这个老头,以前一起打过仗呢还!小气鬼!
我闭着眼把烤鱼递过去。
王翦美滋滋地拿走了,:“王上,咱们启程吧。”
这……什么人啊!
我从天宗开始,到后来在鬼谷,遇到的老头就没个和蔼可亲的!
……
以至于后来传言——白鲸白将军用一条鱼换了王翦将军重返战场拿下楚国,这算起来,就是一条鱼换了一个国啊!
屁!
一个区区楚国,哪比得上我的烤鱼!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
李信和蒙恬留下,蒙毅也没去,他最近逐渐转成了文官,官拜上卿,也算是圆了蒙武觉得蒙家只有武将没有文人的梦。
当官的向来如此。
文官羡慕武将上阵杀敌、好不快意、大丈夫在世理应如此!
武将羡慕文官安闲清净、读书甚多、还能常伴家人左右。
“不打仗了?”我问蒙毅。
蒙毅低头笑了笑,:“文官武将都一样,都是为王上做事,只是……以后没办法和你一起并肩作战了,你这粗心大意的,自己……千万小心。”
“你才粗心大意呢!我那是粗中带细、胆大心细!”我把酒递给他。
他仰头喝下一口,:“嗯,你做事确实周道。”
后来。
很久之后。
我回忆起那晚,蒙毅似乎沉默了很多,但我就像他说的——粗心大意,隔了很久才意识到。
……
楚国那边事情紧急,毕竟隔得太久了很容易助长楚国的嚣张气焰。
我和章邯很快就跟着王翦去楚国。
其实路上我也在想李信之前打了败仗这件事。
其实也不能全怪他。昌平君截了后路,断了粮草,前面又有楚军,两面夹击,还真么几个人能拍着胸脯说自己一定能赢。
毕竟昌平君和楚军也不是吃素的。
这六国中,楚国确实是块极难咬的骨头。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我在想——流沙,在这件事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不过……
王翦这可是个老鸡贼!
“白将军,折子送回去没?”王翦驾马在我旁边问道。
“这是您又要了啥?田产?官爵?还是宅子?”我打趣道。
“哈哈哈。”王翦见我明白他的计谋也没藏掖,声音豪迈道,:“这也是让王上放心,除了调去南越的军队,几乎举国的军队都在这儿了,整整六十万。”
我接过话,:“所以,为了让王上放心,将军要表现地贪一点,要官要地,为子孙留下后路,以表明出征的决心。”
“王将军果真思虑周全。”章邯不知何时到了我身侧。
王翦又发出标志想的大笑,笑够了才说,:“白将军,若是早遇到你,老夫定要收你为徒!”
“因为臭味相投吗?”一眼看穿这计谋,我和他还真是一路人。
听这话,王翦丝毫不生气,:“臭味相投也好,志趣相似也罢,都是说一路人,用词不用这么讲究。”
我瞥了眼皱眉深思的章邯。
这孩子官腔重,做事讲理讲节的,严谨的很,怕是不明白我们这些大老粗。
“你长大了就会明白的。”我趁着距离近,拍了拍他的头。
“啧!”章邯驾马离我远了些。
我没再说话,因为他以后确实会明白的。
难过么?会开心的;开心么?会难过的。
不明白么?也总会明白的。
人们总是在不断地好奇、不断地追求所谓的真相与明了,这个过程必然会付出一定的代价。
人们喜欢把这个过程,叫做——成长。
……
一路行进到了平舆、上蔡、商水、陈邑一线。
“好了,驻扎吧。”王翦道。
“嗯?王将军的意思是……”
王翦“奸邪”一笑,:“拖。”
老鸡贼了!
*
晚上巡视完军营,去找章邯。
“嗯?你在记什么?”
他见我来,也没藏,又写了几笔才放下笔,:“王翦将军用兵之神,我有许多可以学习的地方。”
原来是“学习”笔记。
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是好学生的原因吧。
点点头坐在一旁,吃了粒花生米,我说,:“确实,六十万兵,可不是谁想带就能带的。”
章邯认真的点点头,又看着我笑道,:“少见你夸人呢。”
我撇撇嘴,:“别说的我好像很小气好不好!人家也是带兵打仗的,很有大局观的!”
“是是是。”
我正色道,:“六十万之众,他敢要这些人,就证明他有打胜仗的把握。楚国地形险要,在这里作战本不是明智之举,所以王翦这个‘拖’用的就很妙。”
“七国的产粮第基本都是我大秦的,背靠大河又不担心粮草,而楚国正好相反。”
“这是防御。”
“再说这六十万兵。你我都带兵打仗,自然明白,这人数每多加一个零,那就是天壤之别!六十万人,吃、喝、拉、撒、睡、生病、吃药,个个都是问题。一不留神,万一得个传染病……”
“更别说王翦要打持久仗,士兵的士气也是个问题,作战也是。一个吩咐不好,就乱成一锅粥,别说攻打楚军,能走得动都是个问题。”
章邯重重点头,:“我果真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
说完就开始埋头看书、抄书。
我:“……”
“我好不容易来做客,章邯,你就给我看这?连被茶都不给?”
“晚上喝茶不好。”
“……早点休息。”我真的无语了。
章邯头也不抬,:“嗯。”
“……”活该你单身!
*
安定好之后,王翦除了待在营帐里看书,就只做两件事:
——给士兵送温暖,
——以及让政哥“打钱”。
……除了666,我一时还想不出什么好词儿。
有人,生来就是打仗的料,就属于战场。
“报——,将军,楚国军队又来挑衅了。”
我理解王翦的战略,摆摆手,淡然道,:“坚守营垒,好好吃饭。”
禀报的士兵哽了一下,:“……是,将军。”
没仗可打,我也是很无聊啊。
毕竟这样的经历,我也是第一次呢。老话说得没错,老人有老人的经验。
无论我多么有天赋,但这些经验还是需要时间沉淀的。
手搭在章邯肩上,我无聊道,:“我有个师妹,有没有兴趣?”
他拿竹简抵开我的手,:“是不是没事做了?”
“可不嘛。”我瘫在一旁的榻上,:“这持久战不知到何年何月,虽说不愁吃喝,但还是很无聊啊。早知道我就带话本子来了!”
“……”
“我师妹长得很好看的!”
嗯,七八岁的时候长得挺好看的。
“多看看书吧。”章邯把把一卷竹简塞进我怀里。
“你会打光棍儿的,章邯!”
章邯还是不理我。
这时的我们都没想到——铁树也有开花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