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顾一样约沈磊周末出来吃顿饭的时候……竟然被沈磊拒绝了。
“吃饭还是算了!我知道你其实是来催demo的……下周一肯定交货!”
发来这条消息的时候,他甚至还配了一个求神拜佛的表情。
顾一样被他气得七窍生烟。
“你还说啥表白、占便宜的,人家明明连饭都不肯和我吃!”
她一边和陆鹿吐槽,一边在手机屏幕上飞快打字:
“你知道我是做一线编辑带作者催稿出身的吧?‘下周一肯定交’这种鬼话我会信?周五晚上下班必须带着demo给我滚过来!不然信不信下周一我就上楼去砸你的门!”
三秒钟以后,沈磊回给她一个石化开裂的表情。
“别啊……你这么气势汹汹地惊吓到‘太子爷’怎么办?会被‘皇上’大怒撤资的……”
顾一样已经被他气到笑了。
“我不凶,我也就把你那一箱珍藏多年的‘命根子’送回去请‘太子爷’把玩把玩。”
“……你不会这么残忍的!”
“我还要告诉‘太子爷’你给他起绰号!”
“……‘太子爷’这绰号明明是你起的!”
“但反正‘太子爷’自己又不知道。我说是你就是你。”
“……大佬我错了,我明天晚上就带着demo滚过来,求放过!”
最后这句话沈磊是用语音发过来的。
然后又追加了三个嚎啕大哭的表情。
顾一样满意地回了他两个字:“嗯哼。”
陆鹿在一旁全程围观完毕,表情宛如进训狗场转了一圈般一言难尽。
“……你知道现就算是训狗都提倡正向引导,反对恐吓、体罚了吧?”
顾一样把手机往旁边一扔,理直气壮地说:“你们美编不懂,正向引导是催不到稿的!”
“……”
第二天晚上,顾一样验收完沈磊交付的demo,还是把陆鹿仍然在L站收到骚扰站内短信的事和他说了。
沈磊听她说完前后,沉默思索了好一会儿。
“可是没有证据啊。”
他盯着顾一样送到他眼前的私信截图又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略皱着眉。
“这个骚扰账号是余木戎,或者和余木戎有关,这只是一个猜测——虽然我也觉得八成就是这样了,但没有证据就是没有证据,就算找律师又能把他怎么着呢?”
“……那难道就只能默默忍受,由着他骚扰嘛?”
顾一样不忿地噘起嘴。
心里真的是不爽到了极点。
虽然从理智上来说,她也明白沈磊说的是对的。
但就是觉得憋屈。
在网络上藏匿起来伤害他人的成本真的是太低了。
“他要一直不消停,咱们还得被他恶心多久?难道就真的一点治他的办法都没有吗?”
顾一样不禁有些消沉。
沈磊却反而笑了。
“有啊。谁说没有?你如果只是想治他,那也很简单。”
他说着又扫了一眼那个骚扰小号的ID,就拿起自己的手机,打开L站的APP现场注册了一个新账号,然后,也给那个骚扰小号发了一条站内短信。
“……你干嘛了?”顾一样紧张地双拳紧握。
沈磊但笑不语,就把自己的手机递给顾一样看。
顾一样下意识伸长了脖子,只见那条私信里也没有别的什么内容,就只有一条短地址,点击跳转过去是一个网页。
至于这个网页上的内容就相当微妙了……
那是余木戎之前借酒装疯上他们家门口闹事的时候,被沈磊直接扛走扔在快捷酒店的马桶里拍下的照片。
虽然很体贴地在脸和关键部位打了厚码。
但顾一样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照片的下面,还有两个按钮。
左边的按钮是绿色的,上面写着四个字:
做个好人。
右边的按钮则是红色的,上面依然还是四个字:
解码圣光。
中间配合一个or……
坦白说,这个页面设计,虽然很丑……但是看得人真的很想去戳右边那个“解码圣光”按钮。
“你……”
顾一样无语凝噎半晌,感觉自己的眼睛受到了成吨的伤害。
“其实我早就做好了。双层代理,境外服务器,隐藏MAC地址,他敢再闹,就送他解码一键群发,继续闹,直接送他上区块链永垂不朽。”
沈磊的表情倒是十分轻松愉悦,甚至还带着一点做坏事的小期待。
“……别做这种事啊!吃牢饭怎么办!”
顾一样双手抱头,一边心情复杂,一边又感觉很想笑。
“安心啊。抓不到我头上的。也没人愿意费这力气。就他这个level的照片,连个啥啥门的代号都不会有,警察根本懒得理。”
沈磊镇定自若地扯起唇角。
“再说,我感觉他很快就会怂。”
他甚至还真的开了个计时器摆在边上,一副坐等对方跪地求饶的模样。
果然,也就过了大概才五分钟不到吧……那个骚扰小号改名彻底注销了。
“看吧。我就跟你说,他很快就会怂。”
沈磊瞥了瞥那个“该用户不存在”的报错页面,又扫了一眼计时器上的时间显示,流露出感到无聊的意兴阑珊。
“既然无法通过正常程序解决问题保护自己,要么咬牙忍受,要么同态复仇,爆发或者灭亡,没有第三条路可走。关键只在于,是不是真的被逼到了那个死角,是不是真的值得。”
他停顿了片刻,忽而又露出一丝狡黠的笑。
“不过这么一来,倒真是可以确认这人的确是余木戎了。”
顾一样呆怔怔好一阵说不出话来。
心里的感觉复杂至极,实在难以描述。
顾一样觉得困扰。
她无法否认,看见沈磊这样戏耍余木戎的时候,她其实真的很有几分出了一口恶气的快意。
可同时却又会感觉到沉重。
因为这样做是不对的。
她着实不应该心生恶念,哪怕对方是一个如此令她深恶痛绝的恶人。
但这份要坚持做正确的事的理智竟让她深陷困境备受煎熬,远远不如放弃底线来得酣畅爽快。
无论是这一件事也好,还是作品的事也好……
这来自漆黑深处的视线竟令她忍不住浑身发冷。
顾一样低头把脸埋进掌心里,不想在沈磊面前,泄露了心绪纷乱的眼神与冗长叹息。
她在竭尽全力平复心情以后,多少有些心灰意懒地问沈磊:
“……好端端走在路上被狗咬了,难道就真的要扭头回去咬狗一口吗?”
她歪着脑袋,把脸贴在微凉的餐桌上,没精打采的模样宛如刚被霜打过似的。
沈磊在对面看着她,几度欲言又止,仿佛很担心她这样会从餐桌上蹭到满头满脸的油……
“狗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你怎么做和狗都没有关系,只关系到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那你究竟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这个选择,只有你自己才能做。”
良久,他终于还是伸出手,在她微卷的栗色头发上轻揉安抚,与她低声宽慰。
“只要你不开口,这张照片我就不会真的发出去。但你记得,你永远都可以有这两个选项。如果你实在觉得咽不下这口气——”
顾一样就这样略抬起眼斜斜看着他,一时忍不住心想:这个人最近是不是也太频繁对她使用摸头杀了,一时却又不由自主反复想起那两个丑萌丑萌的按钮。
做个好人,或者,互相伤害。
这两个选项,不止是给余木戎的,也是给她的。
给每一个在凝望深渊时艰难挣扎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