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办公室拿东西的时候,顾一样果然看见陆鹿还坐在工位上等她。
陆鹿拿着手机,似乎在和什么人聊天的样子,脸上挂着一抹浅浅微笑。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顾一样就想,那个人大概是李俊熙。
对于陆鹿和李俊熙之间这日渐微妙的关系,顾一样总觉得自己其实没什么立场多话。虽然她担心,虽然她不喜欢李俊熙,甚至觉得这个人隐瞒身份接近陆鹿的做法恶劣。但她毕竟不是当事人,她没有权利干涉陆鹿的人生。
然而知道是一回事,做到又是另一回事。
她总是要保护陆鹿的。
在遭遇了那么龌龊恶心的伤害之后,她是陆鹿第一个求助的对象,她觉得自己有责任为她把关,至少不能再让她受到那种对待。
顾一样走上去拍了陆鹿一下:“走了。”
陆鹿抬头看见她回来,笑着站起身,对着手机发了一条语音消息:“我们下班回家了。晚上再说。”
语音里是那样说,可回家的路上,陆鹿也依然在手机上聊着。时不时轻声笑,几乎也不怎么抬头。
顾一样假装有一搭无一搭问陆鹿:“那位太子爷的脑袋好了吗?”
陆鹿摇摇头:“说是还没消肿,疼着呢。”
顾一样撇撇嘴,刻薄话脱口而出:“活该。谁让他自己找打。”
陆鹿笑着抬头看她:“你干嘛对他意见那么大。”
顾一样脸上故作淡定,脑子里却突然想起临走前周文渊说的,几乎一模一样的那个问句。
“我对他没意见啊。干嘛都觉得我有意见?”
陆鹿却不知道她在纠结什么,只是顺口打着趣:
“还有谁觉得你有意见了?沈磊啊?”
顾一样撇撇嘴,只是听到这个名字,就能将白眼翻出新境界。
“呵呵,他能知道我对他有意见就好了。我看他根本不知道。他还委屈得很呢。觉得他特占理。他什么错都没有。”
这怨气冲天的回答倒让陆鹿愣了,面带疑惑地看她,犹豫着猜:
“那……还能是谁?周总?”
顾一样沉默了片刻,放弃地叹了口气,权当默认。
没想到陆鹿大笑起来,连手机都顾不上继续看。
“一样,你这毛病是得改改了。你不能老这么怼老板。回头你有没有意见都不重要了,老板要对你有意见了。”
这话又戳到了顾一样,叫她不得不再次想起周文渊那张四平八稳的脸。可她照例是不承认的,哪儿都没有嘴硬。
“老板怎么了?实在烦了,我还能开了老板呢。”
这话说得硬气,却只是一句毫无意义的自我催眠罢了。她心里知道的,可偏偏陆鹿直直盯着她,眉眼里笑意尚未褪去,轻声问她:
“你是真的这么想呢?还是说气话呢?”
顾一样顿时语塞,竟一时回答不上来,最终也只是踌躇着说:
“……我再想想吧。”
陆鹿又低下头去发短信了,顾一样偷偷瞄她一眼,心里直打鼓。
眼下是她们难得在麻烦事当中突然出现的可以自然闲聊的机会,她觉得她应该抓住这个机会,把周文渊关于《熊先生》和针对陆鹿个人的营销设想都和陆鹿说明白。
陆鹿现在是她最信任最亲近的人了,她相信如果是陆鹿的话,一定可以理解她的坚持,也一定会和她一起好好拒绝周文渊。
可另一方面,她又害怕。怕陆鹿其实并不怎么在意她坚持的东西。
现在的她就仿佛要拼命抓住逆流中那根脆弱的浮木,只要能坚守住这一点点,就能赢得最终的胜利。
对她来说,这根浮木,就是现在的《熊先生》。
可《熊先生》毕竟是属于陆鹿的,她又凭什么用别人的心血去和周文渊博弈?
她应该立刻就说的,和陆鹿好好聊一次,问清楚她的想法,再告诉她周文渊的计划,和这个计划会给《熊先生》带来的影响,正面的负面的都要说。这是她作为一个朋友的责任,也是作为一个编辑的职业操守。
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都是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她竟然就是说不出口。
她不知道该怎么和陆鹿说才好。
又或者,是冥冥之中有那么一丝侥幸,觉着只要她能拖下去,周文渊就也不能抢先找陆鹿说什么,如此一来,哪怕不能当作无事发生,至少可以缓一缓,再缓一缓,等到更好的出路出现……
就这么纠结着,一直到回到了家门口,顾一样果然还是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或者有些事情就是这样,越是刻意越是苦难重重。
下电梯的时候陆鹿还低着头看手机,顾一样却抬头一眼看见家门口摆着个白花花的不明物体。
她瞬间脑补了一万种可能性,炸弹、毒药、毒虫、病毒、杀手机器人、核武器……
这种非常时期突然出现在家门口的不明物体,要么是恐袭要么是恐袭要么是恐袭啊!
陆鹿见她突然站住不动便也看过去,随即好奇地走上去看。
顾一样一把没抓住她,急得差点尖叫出来,慌忙叫她别靠近。
陆鹿无奈笑笑,指了指那个不明物体。
“就是个磨砂收纳盒。别一惊一乍的。”
确实,那个不明物体其实就是个白色的磨砂收纳盒,可顾一样依然用看定时炸弹的眼神看着这个收纳盒。
还是陆鹿笑着先去把收纳盒拿起来,打开了。
收纳盒里齐齐整整躺着四个手办。
另附手书一封:
死得太惨了,变成鬼也要缠着你!
没有落款。
不用落款也知道是谁干的。
一瞬间,顾一样觉得自己的表情肯定彻底崩了。
她当时就想端着这一“盒”手办冲上楼去,狠狠砸在某人脸上。
陆鹿拦着她:“他就是想引你去找他说话,你去了岂不是就中计了?”
顾一样想想也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