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一样显然对他这种无可无不可地态度非常不满意,立着眉毛反问:
“什么叫好啊?你这算是承诺你可以做到了吗?”
周文渊却突然收了气势,状似轻松地换个姿势,却不再回应顾一样的问题,而是开口突然说:“你对沈磊这个人了解多少?”
顾一样一愣,一时没明白周文渊这又是什么套路,脸上全是戒备:
“干嘛突然又扯到他身上去了?这事儿跟他有什么关系吗?”
周文渊却毫不在意的模样,恢复了四平八稳的状态,缓声说:
“说没有也确实没有。但硬要说有,又确实有。”
顾一样努力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催促他:“你不要卖关子好吗?有话要说就直说。”
周文渊却笑了,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甚至还带出点无奈的意味来:
“我怕你误会我故意跟你这儿爆他黑料。”
顾一样这回真的要翻白眼了:“他还有我不知道的黑料呢?”
在顾一样心里,那个家伙已经彻底从五好邻居变成了严重警戒对象,现在不管听见什么黑料,对她来说都差不多一个意思。
不好和更不好而已,没什么好纠结的。
可这句话却让周文渊明显一阵沉默,眼神微妙地盯着她看,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却没有真的说出来。
顾一样却察觉了他的变化,才发现自己话说的确实容易让人误会,不免尴尬,于是赶紧找补一句:
“我跟他谈不上熟。小学同学,很多年没见了。现在就是普通合作方外加邻居的关系。”
这算是个解释,但愿不会太刻意,不然越描越黑。
顾一样默默咬住舌尖,好像只要提到沈磊这个人,她整个人就莫名失控。无论是高兴还是生气,期待还是失落,似乎都比别的事来得强烈。
但这个认知本身就让她生气!虽然眼下并不是在意这种事的时候。
周文渊不知道她在胡思乱想什么,只是继续自己的话题说下去:
“他之前就和余木戎认识的事,我上次告诉你了。”
顾一样记得那件事,放在现在也算不上什么猛料,点头应:
“他说是饭局上认识的,ACG一个大圈子,说起来也都算同行嘛。”
周文渊观察着顾一样的表情,话说得不紧不慢:
“这次在陆鹿的轻博客下面刷恶评的事,最开始,也是余木戎起的头。”
“我们猜到了。”
顾一样不太想把和沈磊之间的对话全都告诉周文渊,只是轻描淡写这样回应。
她现在差不多是应激状态,沈磊是不能信的,周文渊更不能。
但周文渊想说的却没有那么简单。
“那你知不知道,这件事原本是余木戎找了业界知名的某营销公司,想雇水军搞臭陆鹿和《熊先生》,正巧这家公司之前想收编李俊熙被太子爷喂了闭门羹,于是不谋而合。虽然余木戎不知道为什么中途突然反悔了,但营销公司这边依然觉得有利可图,不想放过这个机会。所以才闹成这样。”
他像是料定了顾一样永远都不会比他知道的更透彻,而他则永远都可以作为最高深莫测的那个。
可惜这样的事也总要有人配合才有来有往。顾一样显然并不是最佳的听众。她对这一整件事,只是极尽嫌恶地撇撇嘴,半调侃的样子看着周文渊的脸说
“……以前都说影视娱乐圈乱吧黑吧,现在看看,咱们这个所谓的‘文化圈’也没好到哪儿去嘛。天下乌鸦一般黑呗。”
周文渊脸上有又无奈的表情了,不得不把话讲得更透彻:
“其实咱们的作品推广一直都和这家公司有合作。所以,要解决问题很简单。包括要出出气什么的——”
顾一样赶紧摆手,像是要把什么脏东西从手上甩出去似的。
“别。千万别。余木戎那王八蛋无聊,我们鹿没那么闲。”
周文渊却跟着摇头:
“其实严格来说,陆鹿这回是受了李俊熙的连累,余木戎就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吧。”
顾一样一愣。
“……怎么,你说的‘出气’是指李俊熙啊?”
这又是什么奇诡套路吗?周文渊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顾一样一脸难以置信,可周文渊却依旧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那神情反倒突然让顾一样产生了新的想法。
她猜测周文渊是顾虑有李俊熙“撑腰”,陆鹿不会那么容易答应把《熊先生》签给公司运作,而会更倾向于在李俊熙的支持下独立创作,所以才会生出想打压李俊熙的想法。
顾一样甚至隐隐怀疑这一次营销公司针对李俊熙的事件里,周文渊就算没有直接参与,未必没有出谋划策或者煽风点火。至少他是乐见其成的。
顾一样试探着问:
“李俊熙不愿意被营销公司收编,是他跟营销公司之间的利益冲突。就算咱们跟营销公司之间有合作关系,也犯不着淌这个浑水吧?再说,他是沈磊的金主太子爷,等于是咱们的合作方啊。那咱有必要和他不对付吗?”
“所以我才问你对沈磊这个人了解多少?”
周文渊又用问题回答问题,顾一样却在心里琢磨周文渊的潜台词,心里始终觉得不太舒服,索性闭嘴不说话。
周文渊也不在意,自己说了下去:
“我是觉得,这个人可能没你想得那么简单。很明显,他对你其实是有所保留的。所以你最好也不要太相信他。”
顾一样觉得这话简直正戳红心,她现在最不相信的就是沈磊,根本没什么好反反复复被这样旁敲侧击的。
何况无论她信不信沈磊,也和周文渊没半毛钱关系。
“我没太相信他啊。不是都说了,普通合作方,恰好是邻居,仅此而已。”
周文渊点点头,也不深究,只是顺着她说:“那就好。”
顾一样觉得这对话已经越来越没营养了,下意识扫了一眼手机,正是下班的时间。既然该聊的都聊完了,她也没什么义务要留在这里和周文渊扯些有的没的,不如赶紧回家。
她最近心太累了,需要好好补补觉。
可她刚和周文渊说了再见要走人,周文渊却又忽然出了声。
她听见周文渊问她:“其实你为什么总是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呢?”
这问题问得叫人没法回答,总不能说因为你招人烦吧。
顾一样随口敷衍一句:“我没有啊。”
周文渊却很认真的样子:
“你有。我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顾一样不想和他讨论这个问题,叹了口气说:“周师兄,你想太多了。”
之后便转身离开了周文渊的办公室。
顾一样无精打采地准备下班走人,想起方才周文渊的问题,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反省。
理念冲突不上升人身,这点基本原则她固然还是有的。但如今的周文渊,和她记忆里大学时代的那个周师兄也已然完全不似同一人。
也许是她当年青涩稚嫩,并没能一眼看透周文渊其人。也许是周文渊也在时间的流逝与现实的风浪中变了许多。但不管怎么说,现在的周文渊,是绝不可能和她成为朋友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