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一忍,马上就好。”
帐篷里,南悠正蹲在地上给人包扎,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七八岁的模样。
夜晚九点,雪已经停了,只有伶仃小雨还在飘着,救灾的战士们还在紧急救援,一刻没有松懈。
“呼呼呼我不疼我不疼,”小姑娘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还要坚持着挥着小手说不疼。
南悠心疼极地摸了摸小姑娘的脸。
从被救出来那一刻起,小姑娘就没吭过一声,小腿骨折,不算严重,但对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来讲绝对算是无法忍受的痛,坚强的让人不敢相信这是这个年龄的孩子该有的样子。
“医生姐姐你真好看,”小姑娘脸蛋脏兮兮,身上披着绿色的棉被:“比我在电视上看见的明星还要漂亮。”
南悠笑着刮了刮她的下巴:“谢谢你。”
“姐姐你有男朋友吗?”小姑娘有私心,小脸都红了:“我把我哥哥介绍给你,他还没有女朋友,长的也很帅,他会对你很好的。”
小孩天真烂漫,没什么世俗顾虑。
“啊,这个……”南悠帮她在小腿上扎了个漂亮的个蝴蝶结:“你真可爱,你哥哥现在在哪儿?”
“我哥哥在救人。”说到哥哥,小姑娘眼睛变得晶亮,充满了骄傲:“我哥哥是军人,刚才就是他把我救出来的,他告诉我不能哭,又去救人了,他是英雄!”
南悠想起来了,应该是刚才那个小伙子,蹲在地上吃泡面,后来又叫她过来那个。
岁数不大,面庞倒是清秀。
“他的确是英雄,你哥哥很棒,那你爸爸妈妈呢?”
“我没有爸爸妈妈,我和我哥哥是被我奶奶捡来的,可是奶奶去世了,我只有哥哥了。”
“对不起。”
南悠歉意,想起口袋里还有糖:“给你吃。”
“谢谢姐姐。”
“所以,我一直希望我哥哥能有个女朋友,姐姐你愿意当我哥哥朋友吗!我煮鸡蛋给你吃!”
“……”
“那个,其实我吧,”
南悠挠了挠脸,正想着怎么跟她解释才能糊弄过去,身后突然——
“小鬼,拿鸡蛋就想忽悠走医生姐姐,你知道她是谁吗?”
钮钴禄悠悠。
南悠甩了甩脑袋,都特么中毒了。
前阵子那事实在是让她无法释怀,现在一听见”知道她是谁吗“这样的话脑海里就不断的翻滚,也是邪了门了。
怎么会有沈时易的声音在这儿,不可能啊,难不成她幻听了?
“咦,这是哪儿来的黑熊,怎么还会说人话。”
“……”
“嗤。”裹着一身黑羽绒服的沈时易被小丫头气笑了。
黑熊?呵呵,见过长得这么英俊帅气的黑熊么?
南悠回头,目光定在沈时易身上时,愣了。
声音不自觉惊讶:“你怎么过来了?”
沈时易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太冷了,他跟在物资车后头,自己开的车,一下车就被这里的冷气激了个激灵。
他凑近,把蹲在地上的南悠拉起来。
“冷吗?”
南悠一愣,瞬间有暖流淌过:“还……还好,大衣挺保暖的,哎你……”
沈时易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大手里来回搓了搓:“不冷怎么手这么凉?”
男人手掌温暖,源源热意透过皮肤,。
“除了手都不冷,”她把手收回,沈时易给她套上了自己的手套。
“你们医院是怎么想的,那么多男医生不拿来用,怎么全让你们女的过来,太没人性了。”沈时易怨气满满,更多的是心疼:“冻坏了怎么办?”
“没事啊……”南悠刻意跟他保持距离:“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么来这儿了,这里很危险你知不知道?随时会有余震。”
“有就有。”
余震怕什么,哪有比她更重要的事情。
“怎么了?”沈时易桃花眯起,哈腰:“心疼我?”
南悠:“……不是,”
她怕病娇总裁又生病,到时候赖她们家不走。
“因为你在这儿啊。”沈时易按了按她的头顶:“你在这儿,受着寒,挨着冻,我哪儿放心的下,这不赶紧过来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给你送来了温暖的怀抱。”
管她喜不喜欢,管她愿不愿意,管她顾虑不顾虑,管什么苦与难,天塌了,他顶着,地陷了,他撑着,就像喜欢来的没有理由,他愿意为她付出,也不求回报。
“沈时易。”
南悠其实今天真的很委屈。
从下午到了这里就开始忙,晚饭只吃了一桶泡面,又湿又冷,凉气嗖嗖的往脖领子里钻,凑巧生理期快到了,腰又酸又疼,刚给小姑娘治疗时力气都使不上。
她长这么大,虽说南成那一家对她不是那么好,但也没受过这种恶略环境的委屈,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也是正常。
但现在,好像烟消云散。
沈时易捏了捏她冻红的鼻梁:“我在呢。”
南悠吸了吸鼻子,刚想说点什么。
“哎。”
看了半天偶像剧的小姑娘发出一声感叹:“我哥哥是不是没希望了。”
“……”
坏了,忘了这儿还一个未成年呢。
沈时易“呵呵”了一声:“没希望了,小鬼你才多大就有当媒婆的梦想,好好学习不行吗?”
南悠不满:“你温柔点儿,她还是小,不懂事。”
小姑娘摊摊手:“可是你又没追上,医生姐姐还没答应你——”
“这只黑熊哥哥。”
“……”
“你比我哥哥差多了,穿那么多,我哥哥可是下雪天都能不穿衣服洗澡的人,你看你,脸都看不清楚,刚才我还以为是只黑熊进来了,吓死宝宝了!”
“……”
南悠笑出了声,小丫头原来这么能说,真挺可爱。
沈时易咬牙,行,小鬼等着。
他开始摘围巾,一圈一圈,动作很慢,却不失优(zhuang)雅(bi),清俊的面孔逐渐显现。
“哇塞。”小姑娘兴许是个颜控,看见沈时易摘下围巾,眼睛比刚才谈到她哥哥那会还要亮。
“好吧。”
她叹了口气:“还是你比较帅,我替我哥哥认输。”
南悠:“……”
——
“你们晚上睡觉怎么安排?”
沈时易站在南悠身后,她正在为一个受伤的男子包扎伤口。
“大家轮流值守,休息就去大巴车。”
救援资源有限,帐篷也不抵冷,车上好歹还能开空调。
沈时易望了望四周:“我开车过来的,等会你去我车里休息。”
“先不了,”南悠起身:“你先去睡吧,你别跟着我了。”
她声音渐小:“你跟着我也只是添乱,帮不上什么忙。”
除了钱和脸,他一无是处。
“……”
沈老板扎心了。
“那……我可以帮你拿东西啊。”沈时易拎起她的医疗包:“我可以帮你的。”
“如果东西不够的话,可以跟我说,我让人去买。”
他不是什么也做不了,有些事情上他比不了别人,但他可以陪着她,哪怕只是个拎包的,他也不愿意让她觉得自己一点用也没有。
至少他钱还是很多的。
南悠眨了眨眼睛,看着他因为寒冷,而被冻红的耳廓,和充满期待的双眼,轻声说:“好呀。”
一直到夜里十二点,沈时易都跟南悠身后转悠,给她递纱布,递输液管,递针头,听她细声问病人状况,一颗心都是满的。
“可以休息了?”
地震震源深度不低,信号受到了干扰,他们这边除了传呼机,几乎失去了和外界的所有联系。
南悠替手里最后一个病人输上液,调好了速度,直了直腰。
“好了。”
“那赶紧去休息,”他看见她打了好几个哈欠:“我车就在附近,去车里睡,就算晚上有什么紧急情况,你也能及时赶过来。”
他牵着她,不将她拉到了自己车旁,南悠拒绝都来不及。
后备箱有他提前放好的棉被,他开的是他那辆路虎,车厢空间大,用来睡觉很是宽敞。
南悠身上披着军绿色大衣,衣领高高的立着,头顶戴了副丑丑的,还有几根脱线的受灾村民送的帽子。
沈时易启动车子,暖风打开,替她把后车座放开,棉被铺在下面,暖融融的热气透过了车窗,扑散了出来。
“进来。”沈时易敲了敲玻璃。
“这样行吗?”
沈时易把车垫当成枕头,垫在她脑下,曾经如阳光般绚烂的少年,如今用他的光芒照耀着她。
车厢里暖和极了,弥漫着檀木的香气,南悠脱掉了军大衣,裹进了被子里。
她的眼睛追着他,一刻也没有挪开过。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改过。
沈时易轻声笑:“你这么看着我,我会以为你喜欢我,那是不是代表我今天这一趟没白来了?”
黑夜里,灯光微弱,南悠只露出了一双眼,明又亮,风情月意,依恋之情再明显不过。
她确定,自己真的做错了。
沈时易暗暗地骂了句脏话,这他妈谁受得了啊!!
要不是看在她今天实在太累了,他一定会在这个时候问清楚——
南悠,你到底喜不喜欢我?你喜欢,我们喜结良缘,不喜欢,我继续一厢情愿。
“睡吧。”沈时易摸了摸口袋,没带烟,颓然地深吐出一口气:“我去前面。”
说着他便准备下车,还没来得及开车门,衣角就被南悠扯住。
“你也在这里睡吧。”一晚上没喝水,南悠嗓子干,哑哑地,被子遮住了羞红。
沈时易低头笑了一声,揉了揉她的软发:“乖,你睡吧,别把我当好人,我不是。”
“你在这儿睡吧。”南悠还是那句话:“就是,前面好像不是那么舒服,你……也挺累的。”
车厢里静成一片,车外的噪扰被挡在了外面,南悠明显的听见了对方呼吸加重的声音。
“要我留这儿?”
南悠点头。
“一起睡?”
“嗯。”
其实也不算,只能说凑合一晚。
她说:“其实……我相信你的。”
相信他,从知晓他的过去起,她就在义无反顾的相信他。
“好。”一句相信,沈时易暗道,就是死了也值了。
他拉开被子,跟她盖着同一条,一起钻了进去。
两个人隔着一个成年人的距离,却觉得彼此呼吸在不断地接近。
砰,砰,砰。
心脏跳动的声音在空气中愈发明显,几乎控制不住。
“没有别的被子吗?”
沈时易也好受不到哪儿去,声音比她还哑:“就留了两条,其他的都拿去用了。”
好吧。这好像也没毛病。
他拿手盖住了眼睛:“睡吧。”
黑夜寂静,救灾战士们彻夜不眠。
每个人的生命之中总会有那样一个人,他会为了你,义无反顾。
他没有问她,你为什么会选择温禹而不选择我,我真的不能给你安全感吗?
喜欢,真的不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