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的师兄，陆衍。”沈亦修介绍的时候，又拉了一把陆衍，“这是我的朋友，绘烟语。”
相处了十年，怎么会看不清他神态之间的紧张与……
欢喜。
沈亦修与绘烟语相视一笑，而陆衍只觉得这一幕刺眼。
在下一秒，他几乎想要逃，他想，为什么要跟出来，为什么要来认识这个“朋友”？
而更加清晰的念头冲击着他的心理防线，他对沈亦修，在这十年的相处里，还是不可控制的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掩下狼狈，他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企图退出这让他心脏疼痛的画面。
怎么会这样呢？
他只是他看着长大的弟弟，弟弟找到了心爱之人，他应该是替他高兴的。
对，替他高兴。
这么想着，他的心底难过更甚，甚至快要让他喘不过气来。
“那我们走吧。”二人交谈甚欢，最后决定去一个地方游玩。
陆衍想要拒绝，手却被抓了起来，“师兄，你也一起吧。咦，你手怎么那么冰，是不是冷？”
手背上的温暖让他有些恍惚，沈亦修年纪小的时候，老是喜欢赖着他，睡觉也得抱着。他的手一直都是冰冷的，但是沈亦修偏偏喜欢抱着，企图温暖它。
这是他养大的弟弟，也只能是弟弟。
陆衍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要去哪里？”
“游舟。”沈亦修一手拉着陆衍，另一边又开始跟绘烟语聊了起来。
……
湖上。
“小心。”沈亦修毫不犹豫的放开了陆衍的手，让绘烟语可以搭着他的手上船。
绘烟语笑得开心，说了句“谢谢”之后，脸上染了红晕。
他第一次这么想砍死一个人，还是个女子。
或许是察觉到了陆衍的杀气，沈亦修疑惑的转头，又要去抓陆衍的手，却被陆衍避开了，他也不上船，就在那边看着，眼神冰凉，“你说的对，我可以报仇了。你们玩的开心，我走了。”
说完，也不管沈亦修是什么反应，转身便走。
等到离开那个地方，陆衍拔出剑，一阵剑舞，周围的树已然倒了一片。
等到他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沈亦修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师兄，你怎么了？”
沈亦修很少喊他“师兄”，还是用这么疏离的语气。
“无事。你这么不去陪着你那个朋友？”
他没有回头，他怕自己面上的嫉妒会暴露他的情绪。
殊不知，沈亦修早就察觉出了一些端倪，“师兄不喜欢绘烟语，为何？”
见陆衍不答，他又继续问：“是她不好看么？还是她脾气不好？”
陆衍：“不是。你喜欢便好，与我何干？”
沈亦修莫名的有点酸牙，他也不是个傻子，心里猜着，或许是因为他刚刚一直跟绘烟语说话，而忽视了陆衍，所以他不高兴了。
换位思考，若是陆衍跟一个姑娘一直谈话，而忽视自己，那他的反应估计会比陆衍更夸张一些。
“哎呀，跟师兄对比，我还是更喜欢师兄一些。所以，师兄是去皇宫？”
原本还在暗暗纠结的陆衍一听到这句话，瞬间就僵住了，他听到了？
以至于他没有对沈亦修的话作出回答。
“你说的，可是真的？”他回头，发现沈亦修也是若有所思的模样。
“什么？”沈亦修已经在计划如何帮陆衍报仇了，走到他身旁，又是习惯性的拉手手，哎，从小养成的毛病。
师兄的手冰冰凉凉，摸着很舒服。
“没什么。”陆衍摇头，或许，沈亦修会来找自己，已经说明了自己在他心里的重要性。
报仇哎……
这十年来，他心底的仇恨被慢慢的磨灭，更多的还是为了变强而变强，在那皇宫中，高高在上的所谓的“父皇”，早晚也会去地府，向他的母妃请罪。
……
皇宫。
皇宫的暗卫在三年前，便兰倾筑连根拔起，现在的皇帝身边，主要那大内第一高手保驾护航，想要他的狗命，完全是手到擒来。
沈亦修告诉了陆衍，他下毒的事情，所以他们的目标转移到了皇宫里。
让人不明不白的死，不是他们的作风，干脆把人绑到了柴房，先行盘问一番。
“兰、兰妃？不，不对，你是陆衍。”皇后倒是淡定，连恐惧都没有生出半分，而是与话家常一般，还能问上一句，“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沈亦修惊讶于她的态度，想来也对，好歹是一国之母，若是没有点胆量，也不会在这个位置上稳坐这么久。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你的娘亲死于奇毒嗜命引，给我毒药的，是你的父皇，而我，则是负责下毒的人。
你父皇不信任你的母妃，怀疑她的心里爱着别人，所以想试探，却把嗜命引错当同心引，让她服下，所以在兰妃死后，你父皇一度暴怒，以为你母妃不爱他，所以才会死。后来真相大白，你母妃缺回不来了。
你以为，为什么会让你去兰府，还不是希望用你换回兰妃？兰府的那个阵法，能布下，也有你父亲的一分功劳呢。”
皇后疲惫一笑，“你们都不知道吧，鬼阵之下，埋着你母妃的尸体，而你入阵是必然。只要你死了，你父母妃就回来了。”
谁知道，陆衍没有死。
皇帝自然知道陆衍一直还活着，却也没有再生出寻找的念头，这十年，煎熬的人哪里只有一个？
沈亦修原本还是听着，这会儿再看皇后，发现她的唇色乌黑，已然是中毒的模样。
“你……”
“我说的，都是真的，去见见你父皇吧，别抱着仇恨而活。”皇后抬头，吐出黑血，一代皇后，死于这破败之地。
她这辈子是不幸的，虽坐着至高的位置上，却无一人爱她。
在皇后死后，周围哭声一片，一时间，竟分不清楚是不是虚情假意。
沈亦修只觉得头疼，陆衍心底已经没了要她们姓名的意思，径直走出，直往大殿而去。
“你来了。”皇帝鬓边斑白，体内的毒几乎将他压垮，“小衍，父皇对不起你。”
他的悲伤是真真切切的表现出来的，那凄凉的气息感染到了陆衍，到底血脉相连，无法真的忽视摒弃，“父皇。”
“父皇知道、知道你都知道了，父皇真的不是故意的，兰府的一切，阴差阳错，是父皇的错。”老泪纵横，此时的他，只是一个忏悔的老父亲。
当初，他派人去兰府查，非要查出兰若“喜欢”的人，他们无视兰若的痛哭与挣扎，更不信兰若的辩解，竟随意送了个下人去当替罪羔羊，也坐实了兰若心有他人的“事实”。
毒性发作时，兰老爷也已经换了人，事情走向无法扭转的地步。
……
悲剧的源头，是他作下的罪恶。
“父皇不求你的原谅，只希望你可以替父皇，守好这江山。”
等到陆衍反应过来，已被众人围住，而皇帝则是讲传国玉玺递到他的手里。
皇帝的眼神飘忽，是看陆衍，还是透过他，去看另一人？
到底是放下了，皇帝也去了。
举国同丧。
沈亦修可没想过，他的师兄来报个仇，还能捡到一个皇位。
对此，他的心里是不满的。
因为现在很多人都围着陆衍，他的师兄现在完全没时间理他！
不过，沈亦修也不是不讲道理的，自己绕着皇宫溜达去了。
陆衍自然是不愿意当皇帝的，虽然被迫上位，但是禅位的也快，直接让太子上了。
直接让要逼宫的太子计划大乱，又一脸迷惑的成为了新皇。
陆衍找到沈亦修的时候，他正躺在树上看月亮。
很美的画面，也在无形之中加深了陆衍的某种执念。
“走吧，去休息。”陆衍看沈亦修困顿的模样，也不犹豫，像抱小孩子一样将人抱了起来，倒是沈亦修自己精神了，“我去，你干啥？”
“我以为你睡着了，怕你着凉。”
在沈亦修八岁之后，就没有被这么抱过了，这会儿倒是别扭了起来，“先放我下来。”
陆衍的手紧了几分，因着皮肤太白，又没有表情，在沈亦修的角度看去，陆衍简直是又好看又脆弱，需要保护，又见他皱眉，“是不是嫌弃我了？”
沈亦修立马回道：“没有！”
“嗯。”然后直接把人抱到了他之前的寝宫，“那睡吧，我们明日便离开。”
原来以为会是刀光剑影，不死不休的画面并未到来，好似这这么长的时间里，恩怨也淡化了。
“好。”沈亦修打了个哈欠，小手一勾，“师兄陪我一起睡，我觉得有点冷。”
现已入秋，夜风凉。
“知道冷还敢在树上吹风。”陆衍叹息，等到两人真的挨着睡，他的心脏才后知后觉的狂跳不止。
烛火未灭，沈亦修的脸庞近在咫尺。
那是怎样的美啊，好似世界上所有的赞美之词都失了颜色。
原先不过是个孩子，现在都这么大了，也懂得喜欢一个人了……
陆衍的手轻轻的摸着沈亦修的脸，眼底的情绪复杂，最后还是不甘心的闭上眼睛，用内力打灭烛火，又不管不顾将人拥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