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舞墨轩,便听到了宁逸的笑声,只见那湖边坐着三人,无音的嘴角带着笑容,连那梓轩的脸上,竟也洋溢着愉悦。
“汐。”一转头看见澄汐和牧,宁逸迎了上去,但是看到澄汐微白的脸色,宁逸紧张地问,“怎么回事,脸色这么差?”
“没什么,可能最近比较忙。”澄汐从牧的怀里挣脱,定了定神,走向了梓轩和无音,宁逸和牧也跟了过去。
“那两味药引都找到了。”这话是对着无音说的,看到他惊喜的表情,澄汐淡淡地笑了起来,这就是善良的无音。
“在哪里?”宁逸也关心地问道。
澄汐坐了下来,倒了一杯花茶,饮了一口才回答他,“雪莲在西域秦家,红莲籽在夏国欧阳雪手里。秦家我会让影派人去联系,至于欧阳雪那边我已经修书给奕,拜托他帮忙。”
无音点点头,似乎还是不太习惯在人前说话,他低下头开始盘算是不是应该开始给梓轩准备解药的其他配合的药材了。
“西域秦家的雪莲,曾经被人夺去,如今又被抢了回来,似乎是他们的珍宝,能那么容易给我们么?”宁逸皱眉,而且那秦家可不是什么好惹的,若是用偷鸡摸狗的办法也不一定能偷来,秦家的武学造诣不可小看,何况还有他们的毒也是天下一绝。
“我以萧国瑞亲王的身份和他们交换,答应他们一件事,我想,他们应该会答应的。”澄汐其实也没有把握,不过总是要先礼后兵的,如果他们实在不肯拿出来,就算是抢,她也一定会去抢来。
“对了,萧帝让你进了吏部?”宁逸这几天显得无聊,在京城里面闲逛,这些传遍街头巷尾的事情他可没有少听。
“恩,我进吏部,涟漾进兵部,滢郁进户部。”澄汐点头答道。
“你母皇对你还是偏爱的。”牧突然出声,眉头一挑,“你和裕王向来交好,你掌政权,她拿兵权,这不是等于将半个萧国交到你们手里了。”
梓轩微微偏头,皱眉,不知在思索什么。
“牧公子的意思是,裕王是澄汐的人?”宁逸并不太清楚萧国皇室的关系,只是依稀听说似乎萧帝有意扶植裕王,他本以为裕王是萧帝看中的太女人选,若牧这样一说,那么萧帝属意的太女还是澄汐。
梓轩闻言抬头看向澄汐,见她神情平淡,看不出什么倪端来,叹了一口气,眸中清泽隐动,终于开口说话,“四殿下落败,朝中势力大乱,此时扶植裕王不过是缓兵之计,为的是迅速判断出曾经的四殿下党羽,以及恭亲王的势力。”
“所以梓轩的意思是,萧帝这是在投石问路?”宁逸俊面微微露出疑惑,神情不解。
“十有八九,若我是萧帝,必定也会迅速扶植出第三份势力,让那些中立及摇荡的人归附,而且裕王个性软心思浅,极易控制,又与澄汐交好,澄汐自然不会动她,而萧帝则能最快速度地回收萧国朝廷的势力。”梓轩的口吻依旧清清淡淡,狭长的眼眸微眯,“萧帝的心思,果然细腻。”
澄汐静静地听着梓轩的分析,他所说的和她所想的,相差无几,在玩弄权术方面她可能不及他,但是分析形势上,她与他绝对不会相差太大。
“可是我总觉得,母皇在谋划什么。”澄汐目间一抹细碎的锋芒一闪而过,她一直都知道一个道理,当一件事情顺利到了极致,那么便说明这事情的诡异,如今便是,母皇迫不及待地扶植涟漾,连她都觉得不妥,别人更加会如是感觉。那么,她这样亟不可待,是为什么呢?
“你当初就不该意气用事,把太女之位往外推,如今还要费尽心思拿回来,真是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宁逸说话向来率直,他摇摇头,满是无奈。
“当初往外推,是因为我要娶颜枫,而且我无心那个高位;如今费心谋划,是因为若让滢郁得了势,我和涟漾该如何自处?换句话说,日后她会放过我们么?”澄汐满脸的涩意,面上的笑容却依旧优雅自如。
“没关系,闲着无聊,你就当打发时间吧。”牧软软地靠着木柱,薄唇微微一勾,神情慵懒,“那滢郁,也不是你的对手。”
此话一出,连安静的无音都笑了起来,不愧是牧,悠然出尘的他,秉持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原则,这样的日子过得倒也舒坦。
“滢郁,是个适合做谋臣的人,可惜野心太大。”澄汐淡淡回道,这样的人,留下来放在涟漾的身边,她不放心,但是,除去又太可惜。
“棋子的作用,端看下棋的人如何使用。”梓轩闭了眼睛,靠着软榻休息,纵使病弱,却依旧气度清贵超然,“恭亲王,擅谋略,知隐忍,懂得良禽择木而栖,也懂得借刀杀人。这样的人,除去,的确可惜,但是,留下她,除非你能让她完全臣服于你,否则便是隐患。”
“梓轩的意思是,恭亲王,必须除去?”宁逸幽幽叹息,果真是最是无情帝王家。
寂寥沉沉,徒留那微风扫过湖面。一时间,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只看澄汐,要的是什么。”梓轩的声音是一贯的清冷,他的意思很明确,滢郁这个人,治世是能臣,乱世是奸贼。若只是想要一个太平的萧国,那么滢郁必须除去,因为一国不能有二王;若想要的是天下,那么滢郁,便有留下来的价值。
澄汐一个失神,仿佛想起了多年前在谷里,梓轩便是用清冷的声音说着那些治国的大略,而她当年只是个懵懂的少女,只懂得扑蝶胡闹,只懂得在他身后仰视,却不懂,只有站在他的身侧,才能与他同进退。
随着一声啼叫,一只黑色的似鹰非赢的鸟直冲而来,澄汐伸出手臂,它停在那上面,澄汐熟悉地拿出那鸟腿上的信件,只看一眼,便心沉半分。
“怎么了?”牧看着她的脸色,从她手里抽过信件,也跟着沉了脸色,“秦家的动作居然这么快?”
“哼,以为我瑞王府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么?”澄汐面色骤然冷下,“我以礼相待,他却如此无理,真是可恨。”
“秦家不肯拿出雪莲么?”宁逸问道。
“不是这件事。”澄汐不以为然地说道,定了定神,眸中精光乍现,“以为我瑞王是可以随意揉捏的软柿子么?”
“宁逸,你陪着梓轩,我还有事,先走了。”澄汐说罢,走到了无音身边,声音极轻,“只要无音不愿意,我便不会让任何人勉强你。”
无音晃神般发起了呆,很久,没有人这样,将他的意愿,放在首位。
宁逸看着澄汐和牧远去的身影,又看了一眼似仍在神游的无音,回头看了一眼假寐的梓轩,不禁苦笑,这人,到底还要迷惑多少人的目光才够,而他,何时才能学会颜枫那样不嫉不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