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太后身边的宫人来传,叫二人到梨园去看戏。皇后问道:“有哪些人呢?”
宫人回答:“除了太后太妃,福家姐妹,皇上和暄王也在。”
皇后看了付明华一眼,继续问那宫人:“可曾说些什么没有?”
“回娘娘话,说了暄王立妃的事。福贵妃问皇上说将妹妹嫁给暄王做妃子可好。”
“那皇上怎么说?”
“皇上听了福贵妃的话,哈哈大笑,称赞大好姻缘呢。”
“大好姻缘?”付明华浑身冷得像在冰窖里,宫人后面还说了什么话,她一点也没听清楚,心里只叫到:暄王要娶老婆了呢!
皇后对那宫人说:“你先去回话,就说暄王五夫人身体不适,先回王府了。我稍后就到。”
“是。”
皇后打发了宫人,回头看见付明华呆滞的模样,道:“弟妹这下可听明白了?”
付明华下意识地点点头。皇后朝杜若一使眼色,杜若会意,从外面带进来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子。那女孩行完了礼乖乖地站在一边,低着头不言不语。皇后拉着付明华走到她跟前道:“这是杜若的妹子,名叫杜衡。”又对那姑娘道,“抬起头来,让暄王夫人看清楚了。”
女孩子羞羞怯怯地抬起头来,明眸皓齿、干净清秀,脸面稚气未脱却已经有成为一代大美人的潜质。付明华不明所以,皇后拉这么个小妹妹来给她看干啥,难道为了安抚她受伤的心灵,赐个丫鬟给她?她现在要帅哥不要丫鬟啊!
正当付明华一头雾水,皇后又缓缓而道:“妹妹,暄王娶福其菲为妃恐怕无可避免。你也要未雨绸缪、早作打算。杜衡虽然身份不高,但好歹是自己人,以后入了王府,定会对你忠心耿耿。王爷有你们两个美人,在福其菲身上也下不了多少工夫。”
天哪,这皇后哪里是给她送丫鬟,是给暄王送老婆呢!付明华终于弄明白了。
“皇后娘娘,王爷的人我哪里敢给他做主要了呢?何况杜衡姑娘还小,她又愿不愿意呢?”
哪知杜姑娘愿意的很呢,低着头,一扭身子道:“全凭皇后娘娘做主。”又朝付明华跪下道,“杜衡日后一定以五夫人马首是瞻。”
付明华见她给自己下跪,急忙退开几步。“这,这……”她为难地看向皇后。杜衡看上去跟小影差不多大,这不是残害未成年少女么?再说这暄王何时成了香饽饽了,叫这些个大美女趋之若鹜啊!
皇后见她似乎挺为难的,柔声劝慰:“妹妹眼光放长远一些。暄王娶了正妃难保不会再纳妾,到时候娶些不相干的人进来与你为敌,还不如先安排些自己人呢。对你是有好处的呀。”皇后似乎比付明华还急,拉着她的手劝道。
付明华可没想过这点,一下子跑出那么多女人跟她分享一个丈夫,这叫人怎么受得了?听皇后的话,她完全招架不住了,此刻才又一次深切地体会到自己这个现代人与古代还真是格格不入。
皇后见她依旧不表态,以为她是不满意自己给她选的人,恐怕被她疑心了去,急忙拉了小影道:“妹妹若是不满意杜衡,我看小影倒也不错,好歹是你身边的人,信得过。”
小影吓得扑通一声跪下,朝皇后磕头如捣蒜:“皇后娘娘,小影不敢,小影不敢!请娘娘收回成命吧,不要说侍妾,就是要我做暄王正妃我也宁愿做个丫头一辈子伺候我家夫人。也请皇后娘娘劝劝皇上,千万不要让暄王娶别的女人,我家夫人这么好——”小影已经忍不住哭起来了。
“小影你起来吧。”付明华把她拉起来,小影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似地拉着付明华掉眼泪。“好了好了,别哭了。皇后娘娘是说着玩,你还当真了。”
皇后心想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心里生气,面上却依旧要大度:“妹妹好好想想。我这可是为了你好。”又对小影道,“你这丫头也太不懂事,难道你就愿意看着你家夫人受委屈?”
“奴婢自然不忍看我家夫人受委屈,可是要王爷娶别的女人,夫人不是更委屈吗?皇后娘娘,您看着福贵妃受皇上宠爱,您心里好过吗?”
“放肆!”
小影到底是还小,口无遮拦,皇后身边的杜若疾言厉色地呵斥,皇后脸色也不好看了,阴沉的如暴风雨前的积雨云。
付明华急忙跪下给皇后陪不是:“小影还小不懂事,请皇后娘娘恕罪。要责罚就罚我,是我教导无方。”
皇后冷笑了一声,收起怒容,和颜悦色地拉她起来道:“妹妹说哪里话?小影也是忠心护主,可见是个忠心不二的丫鬟。这事我不逼你,只怕你日后会来求我。不过你若真遇到难事,或者日后福其菲给你气受,你只当我是你亲姐姐,我自然会给你做主,你不必怕。”
付明华点点头,心里惶恐极了:“多谢皇后娘娘。”
她告辞离开,颤颤巍巍地走出凤仪宫,脚步发软,多亏小影扶着她。小影见她苍白的脸色担忧道:“五夫人,您没事吧?”听了方才皇后说要给暄王指婚的话,她也忍不住为付明华感到委屈,此刻看她如此狼狈,不禁又红了眼眶,声音也哽咽了。
“没事。”付明华勉强扯出一个大笑来,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事,小影跟她说话,不管说什么,她就一遍一遍地说没事。脑中只有皇后说的那些话。
暄王?正妃?福其菲,那个巧笑嫣然,宁静如水的女子,有着和福贵妃同样的美貌。关键是她是福贵妃的堂妹,容貌自是更像福贵妃。那么自己算什么呢?她怔怔惶惶地想,暄王要立正妃了,然后就想起,中秋宴那时他冷冰冰拒绝她的话。她现在终于明白云起当时为什么会拒绝他,他用了心有所属这四个字。原来他心里面一直忘不了福贵妃,那么现在呢,现在这样对自己有算怎么回事?
她真够天真的,是被玉泉山上的幸福冲昏了头脑,她太快活了,却不知乐极是会生悲的!云起现在要立正妃了,可是不是她。
她从来没有这么同情过自己,比同情六夫人、大夫人、三夫人、四夫人更大的同情。她一直觉得王府里这帮女人可怜,皇后也可怜,却不知道她自己才是最可怜的那个人。她一直都是作为另一个人的影子而活着,跟王府里所有夫人一样。
前面一个拐角,角上一座假山,她踉跄地扶住假山。只觉得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这凤仪宫花园宽阔的宫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又长又狭窄。她扶着假山喘了一口气,只是一双脚不住地颤抖,怎么也站不稳。小影扶着她慢慢往前走,她觉得这条路特别长,怎么也走不完似的。
她突然想起云起从来没有说过他爱她,她是怎么陷进去的,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一片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