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明被崔城主仆纠缠,眼见贾世英逃走却无可奈何,只好使计脱身回去复命。崔江天一听是崔城救了贾世英,气得火冒三丈,正欲派人去追,外面有人报崔城来了。
崔城进了帅帐,却对上父亲气急败坏、一脸怒容。
“城儿,你为何要放走贾世英?你可知他一旦回到皇城对我们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父亲,贾大人是君上钦封的钦差,押运赈灾钱粮,您若杀了他不等于犯上作乱吗?”
“本就乱世,胜者为王败者寇!何来犯上!再说周燎放早就对我有诸多猜忌。你可知他已在皇城调兵遣将,就等我回宫之时拿我!”
“父亲,您对君上忠心耿耿,君上不会这么对您,您别听信了小人之言。”
“小人之言?”崔江天冷笑,“那周燎放软禁你,也是听了小人之言?”
崔城一时语塞,无言以对。
“城儿,你别再自欺欺人了。周燎放早就对我恨之入骨。”
“父亲,我想其中肯定有误会,你回宫向君上解释清楚,以免——”
“住嘴!”崔江天怒眉一扫,厉声打断他:“雪明的消息还有假吗?他调动了三关兵马集结皇城,早已做好了与我对阵的准备。他下令软禁你就是为了两军对垒之时威胁我。”
崔城看向陆雪明,陆雪明严肃地点了点头。他心底最后一点希望的破灭了,可他仍旧道:“父亲,汉南建国二十载,好不容易天下太平,您又要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是周燎放逼我的!二十年前,他背信弃义、罔顾承诺,明知道哀帝将西照公主赐婚于我,却在入宫后娶了公主,抢了王位!这口气我怎么也忍不下!”
“父亲!”崔城万分错愕地看着他。
崔江天忍下满腔愤怒,侃侃道来:“当年荆哀帝好岐黄之术,沉迷炼丹,不理朝政。朝中奸佞当道,民不聊生。我与周燎放分别在南、北起事,且声势浩大,渐渐与朝廷分庭抗礼。哀帝怕我们一旦结盟毁,他江山不保,一纸圣旨将西照公主赐婚给我。他想用美人计离间我们,可我并没有接受。一路挥师北上,而周燎放也南下与我摇旗响应。我们曾立下盟约,不管谁先攻入皇宫,也要等另一方到来共商大事。可没想到,他入宫第二天便撕毁盟约,黄袍加身,娶了公主,建立了汉南。”
“可父亲,虽是如此,也已经过二十年了。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您何苦还要顶上犯上作乱的帽子!”
“你是不是还在做你驸马的春秋大梦!”崔江天唾道,从袖口甩出一封信,朝他脸上扔过去,掉在地上。
崔城捡起来一看,却是一张礼部拟的圣旨草稿。
“奉天承谕,皇帝诏曰,南国公主善,慧丽非常,而今及笄之年,仍未婚配,特招湛西楼进宫面圣,择为公主佳婿……”
崔城的表情一点一点地僵硬,抬头万分错愕地盯着他父亲,将信将疑。
崔江天道:“你看清楚了,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湛西楼,可上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没有你崔城的名字!”
崔城又仔细检查了那草稿,的确是宫廷御用宣纸,且上面有礼部侍郎左邱胜的印鉴,左上角一朵防伪祥云,不可能造假。
“不可能的。怎么会?”
“怎么不会!城儿,你醒醒吧!周燎放若真招你为婿,你就是未来国君,难道为父会跟自己儿子抢王位吗?”说话间,语气渐渐软了下来,双手搭住儿子肩膀,语重心长道,“城儿,父亲错过一次,你可不能重蹈覆辙。你爱公主至深,为父十分理解,为父也曾年轻过。可周燎放实在欺人太甚!你若还想娶公主,就跟为父一起,我们父子同心攻入皇城。到时候,你就是太子,公主善还是你的太子妃。”
崔城慢慢从震惊中醒过来,抬头看向父亲,目光中闪落着游移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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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皇城凤熙宫内,君后西照的病越来越严重。国君已来看过一回,呆呆地站了半天,突然匆匆地又走了。
国君到了书房,召见礼部侍郎左邱胜。
“君上考虑清楚了。”
国君木然地点点头,左邱胜从袖兜里掏出了个信封,取出一张明黄的稿纸,小心翼翼地展开,铺在国君面前的书桌上,手却微微颤抖。
国君看了眼稿纸,上面的印鉴还是新的。左邱胜不禁捏了把冷汗,先前草拟好的圣旨草稿不翼而飞了,他又重新补了一张。这回不由得心里打颤,弄丢圣旨可是欺君之罪!
一边宫女过来磨墨,左邱胜顺势取了笔蘸饱了墨恭敬地站着,准备等国君下令将草拟之书誊到圣旨上。
国君伸出手道:“你下去吧,孤来写。”
“是。”左邱胜将笔举过头顶,周燎放接了,他磕头告退。
周燎放握着笔杆半天,迟迟下不了笔。笔尖上的墨凝成一小滴,吧嗒一下掉在茶杯里。他这才回过神来,终于在祥云瑞鹤的蚕丝绫锦上慢慢写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几个字却写得异常漫长,在写完最后一笔的时候,国君如释重负地长呼出一口气,可是眼圈却有些湿湿的了,心口酸涩难忍。
“善儿,别怪父王。父王也是为了救你母亲。”他看着明黄凌锦上漆黑的几行字,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无能和狼狈,摇头叹息。
“君上,湛忘言求见。”东去进来回禀道。
国君沉思片刻,道了一声宣。
“草民参见君上。”湛忘言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着淡定,只弯腰行礼,不知谁给他这样的勇气?
就因为他有鹰龙子就可以这么不可一世吗?国君恨的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圣旨孤已经准备好了。鹰龙子带来了没有?”
湛忘言起身,短暂地一笑,道:“君上这么着急,难道君后的病真的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
国君眉头一皱,将内心深藏的一股气隐忍下去。“你何时肯交出鹰龙子?”
“公主和犬儿大婚之时,草民自会交出鹰龙子。”
“孤的忍耐是有极限的。”国君咬牙切实地瞪着这个不知死活的刁民,手里的圣旨被他揪成一团,“你要知道,孤为了这道圣旨冒了多大的险。崔江天随时会反,善儿知道后还不定会不会恨我这个父亲心狠。”
湛忘言冷冷道:“君上,没人逼你这么做。一切都是你情我愿的。”
国君“哼”了一声,松开手,东去上前将圣旨卷了,交给湛忘言。
“君上放心,明日一早,犬儿来迎娶公主,同时将鹰龙子带到。”
国君冷着脸偏过头去,湛忘言冷哼一声,收了圣旨告退。
东去见他离开,入内道:“君上,公主与崔城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公主若是拒婚,怎么办?”
“是呀,原本想软禁崔城逼她出嫁,可现在崔城已经被她放走。”粗犷的眉峰再次纠结,鱼与熊掌总是不可兼得,就算天下霸主也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