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那样尴尬的气氛只停了片刻,下一瞬间,在大倌与那妇人走进来的时候,大家便立时又笑了起来。
“哎呀,我的诰命夫人呀,你怎么才来呀,再不来,我们都想要让人去请你了!”说话的人坐在主位右侧,是一个三十几岁的妇人,穿着华贵,容貌美丽,只是语气透着尖刻,这谁呀?
华雨儿目光扫过落座的众人,可是真是一个也不认识,这妇人没有理睬搭腔的人,反是上前几步,接着华雨儿说道:“这孩儿那日我进宫吃宴,便见她脸色不好,一脸昏沉的样子,看她气色那么差,我一时心急,便将她接了回来,结果在家里睡了两日,刚刚才醒来,我便想接她一起过来吃宴,可是雨娘力弱,总觉得无力,走路迟慢些,故而来迟,大家莫怪。”华雨儿立时听明白了,这妇人表面上是在把事情推在自己头上,实在为自己洗清这几天失踪是回了娘家,也是,要是一个闺阁的女子让人劫去了几天,还有三皇子的事,自己是怎么也解释不清的,如此一来,却都可以洗脱了,不由感激的看了一眼那妇人。
这妇人引着华雨儿来到自己的座位,小秀小佳站在她的身后服侍。她发现大倌也只是坐在主位的右侧,而这妇人领自己坐的是坐在主位的左侧一席,中间的位置空着,似乎还有一位贵客到来。大家又欣赏起了歌舞,一家人无比亲热地喝着酒,叙着闲话,倒也显得其乐融融。
不一会儿,坐在下侧的两名二十几岁的年轻公子离开座位来到,大倌的桌边坐下,两人都是那样英气勃勃,一个脸色白皙,身着青缎长袍,有书卷之气;另一个肤色呈健康的麦色,鼻直口阔,著一件玄色罗衫,有武将的气度。想来是大倌的好友,看见华雨儿看着那桌,这妇人轻声说道:“雨娘,你现在已经嫁为人妇,过去的事,不要再想了。”
华雨儿不微有些微愣,难不成,那一桌的三个,又有那位与她有些过去?
我的天啊,你这养在闺阁里的一个小姑娘,那来这么多过去呀?正想着心思,这时候却有一位穿着绣有大朵团花的粉色罗裙的妙龄少女,站起身来,举杯对着声音清脆如珠落玉盘般的说道:“于夫人,虽然大家都知道你与雨娘亲近,可是雨娘出事了,我们都着急,你这几日里瞒着大家伙不提,可是让我们紧张得不得了!”不知怎的,华雨儿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一些妒意和坏心眼,这个少女又是谁呢?不过最少华雨儿知道了这位夫人姓于。
“让玉娘担心了,雨娘真是好福气,有这样好的堂姐。”于夫人见华雨儿半晌无声,便帮她回应道。似乎并不满意她的回答,玉娘接着说:“我那里有什么担心的,听说雨娘有事,最担心的人该是从文表哥吧。”
之前大倌一直在与那两个公子哥不知道说些什么,听到这话,不由一抬头,眼眸里挑出几分嘲弄的说道:“玉娘,这火头子怎么烧到我这里来了,我有什么好担心的,雨娘一直在我娘屋里歇着,有我娘陪着她,我还不放心嘛。”此时大倌说起话来,细长的凤目洋溢着温柔的笑意,微薄的嘴唇上翘,竟是说不尽的俊采风流!不知为何,眼前的人让华雨儿又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让她有一时的失神。
轻柔的歌舞声中,大家兴致都很高,神情潇洒的大倌从文便端起一杯酒朗声说道:“如此良时美景,亲朋欢聚,乃人间胜事,从文谨借此杯水酒,恭祝各位长者夫人身体康健,福寿无边!”
一句话说得大家都眉开眼笑,齐声跟着起哄道:“好好,我们满饮此杯,今夜大家一定尽兴而归!”
华雨儿看到别人都喝了酒,只好也硬着头皮喝了下去,立时脸就有些发热了,便赶紧低下了头,一旁的玉娘却巧笑道:“今日美景良夜,应有诗赋为伴,素闻从文表哥才高八斗,文采出世,不如为大家吟诗一首如何?”
“好啊,从文当是遵命。不过两位妹妹也都是人尽皆知的才女,在坐的青含兄与尔康兄也是都城有名的才子,只让我一个人出露可是不该,不如就以月中仙为题,我们每人作诗一首,献给太阴娘娘如何?”大倌笑着应了,却又提出了一个要求,接着便看见玉娘脸上掠过一丝尴尬,从文却笑的灿然,显然他是自信于自己的文才。
华雨儿心里微微一动,她还是有些心虚的,可是这时候大厅内因为此事的气氛顿时热烈起来,一些舞女下人也都在旁边饶有兴趣地观看。局面已成,谁能下台?只从文微一沉吟,然后晃动着自己面前杯中的美酒,抬头吟道:“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大家拍手叫好,特别是那个玄色衣裳与大倌并席的人不由说道:“好个月是故乡明啊,真是妙不可言,道尽我等游子心!”
华雨儿也暗暗佩服,这个从文公子,仪表非凡,文才出众,还带有说不出的高贵之气,听着自己与他是表亲,那怎么他会住在华府,又或着,是为什么自己会住在他的府中呢?
华雨儿当然相信自己醒过来的地方,就是自己出嫁前的闺阁,里面的摆设,绝不会是让人一朝一夕之间能布置出来的。所以这个微妙的关系,饶是华雨儿思绪百变,一时之间也想不透彻。
玉娘听了从文的话,更是像忠实的粉丝一样眼睛瞪成星状,“从文哥哥,文才盖世,玉娘敬服,玉娘也献诗一首,请赏评,只不如哥哥,大家听听便罢,不要笑话玉娘。”说罢吟道:“夜深人不知,明月来相照。不知谁得辉,试在镜前看。”大家自是热烈赞赏一番,不过,比起从文的诗,不免就落了下风,不过华雨儿却想着,从“不知谁得辉,试在镜前看”这句诗就能看出这玉娘绝对是个心高气傲的人,而且从她的表现,华雨儿也能看出来,她只怕是喜欢于从文的。
到了这时候,玉娘也不等其他人再呤什么,只是拿眼瞅着华雨儿说道:“雨娘,玉娘已经呤过了,该你了。”
“这,雨娘这些天身子一直无力,人晕沉的紧,就不参加了吧。”华雨儿长叹了一声,她可是再怕又出风头了,玉娘却是不依道:“谁不知道雨娘才高,今天又都是自家人,可是雨娘看不起我们,才不肯为我等呤诗做对。”
华雨儿看也不依不饶的样子,心知只能应付一下,再说她也不是真怕,做不出诗来,她还不会抄嘛?只是不想出这个风头罢了,当下心里已有了主意,只不过要向一位古人谢罪了,这个古人就是张若虚。她就不信一首《春江花月夜》号称孤篇盖全唐,还能压不住场?
“水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水畔何人初见月?水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水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水月待何人,但见月色送流水。”因为这里不是江畔,为了应景一些,华雨儿便把这诗略加改动了一下,也没有背出全诗,以为她觉得完全没必要,只要有这么几句应付一下也就是了。只是华雨儿也没想到,刚吟罢这首《春江花月夜》,就听到门外传来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好啊,好个‘人生代代无穷已,水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水月待何人,但见月色送流水。’!”
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