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墨般的乌云，冰寒刺骨的风迎面吹来，而白天的百乐门门口异常的安静。她站在寒风中伫立了很久，只是抬头看着那门前硕大的三个琉璃灯字，到底要不要进去呢？她犹豫极了，不敢往前多迈出一步，也不敢转身就走。
乌黑的发被风吹乱了，瑟缩着身子又多看了一眼，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向前迈出了步子。
这是慕瑾第二次进百乐门了，第一次为了争取烟钱，这一次是为了未泠的医药钱。果真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此时的百乐门里昏暗的很，只有几个闲着无事的侍童杵在一边聊着天，反倒是见着慕瑾进来了当下露出一丝惊诧与嘲弄的眼神。
其中一个反而还记得她，“哟，是你呀，怎么今天又有哪位爷欠你钱了？”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了。
慕瑾羞恼也不反驳什么，左右张望了一眼，只道了一句，“孟挽在吗？”
“原来是找孟姐的。”另一人努了努嘴，旁人也就明白了。
“跟我来吧。”原先开口的人道，便领着慕瑾往后台去了。
四下又是一阵细微的嘈杂后也就散了，反正这种事情他们见得多了，风月场上大抵就是这么个模样的。
等慕瑾被领到孟挽的房间里时并没有立即就看到了孟挽，那名侍童也只是说让她先等着，孟姐一会儿就过来了。
慕瑾不知所措的就这么站在屋子里头，左右看看，也不敢捡一个地儿坐下来。这屋子里的布置大多是新颖的洋玩意儿，好些东西都是她不曾见过的，由此她更是不敢多有什么行为了。
隔了好久，房门才被推开了，进来的果真是孟挽，后头还跟着一个女人。
今日的孟挽穿着一件极其普通的紫罗兰旗袍，手腕上还担着一件深驼色的毛呢大衣，看样子应该是刚从外面回来的。
不过，孟挽身后的那个女人也是很熟悉的，正是在医院看到的那个女人。
“哟，还真被你猜对了。”孟挽一见到慕瑾就笑开了，顾自将大衣挂在了衣架上便撇过脸跟身后的女人说起话来。
“谁说不是呢，昨儿我跟你怎么说的，呵，这次还不是我赢了呀。”女人巧笑倩兮，随即就坐在了沙发上。见慕瑾畏首畏尾的不觉有些好笑了，“我说丫头你倒是坐下来呀，好像我跟孟挽会吃了你一样的。”
“我……”慕瑾仍旧是犹犹豫豫的，直到看到孟挽冲她点了点头她才放心坐下。
“衾芜，你去帮我们倒两杯咖啡来，你看她这小脸都冻红了。”孟挽吩咐完衾芜便直接退身走了，只留下了屋子里的孟挽与慕瑾两人。
一瞬间，空气似乎变得有些微妙了。
孟挽翘起了二郎腿来，闲置的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趣的看着此时有些不知所措的慕瑾，“怎么突然来找我了，我记得我也是没多久之前才跟你说那些话的，你现在就已经支撑不住了？”嘲笑的意味虽然不是很明显但眼神还是出卖了她。
慕瑾点了点头，转瞬反而露出异常坚定的眼神来。
“哟，这是什么表情来着，想说明你是良家姑娘不愿意做我们这一行了？”孟挽微微惊讶，不过也是故作的姿态罢了。
“没、没有。”慕瑾否定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有办法帮我的，现在我只能求你了，整个上海滩我也只能求你了！”慕瑾极为肯定孟挽的能力，似乎只有眼前的她能帮助自己了。
“得了，我谢谢您的抬举了，不过说白了我也就是百乐门的小姐而已，我能帮你什么？”孟挽反问，只听“叮”的一声手里的打火机已经将烟点燃了，云雾缭绕，半真半假。
“这……我想、我想跟你借点钱。不过你放心我会很快就还给你的，我保证！”慕瑾一副赌咒发誓的样子认真极了，假使孟挽不答应的话，说不定她还会跪下来的。
“借钱呀？”孟挽笑了笑，撇过身子去拿钱包，打开一看时真是叫慕瑾一个艳羡的，好多的钱，厚厚一叠的钱呀！
仅仅是昙花一现而已，孟挽很快的就将钱包的拉链给拉上去了，随手往沙发上一丢。
“求你了！我要的不多，我很快就还给你的！”慕瑾妥协了，不是没有傲骨的，只是如今未泠还躺在医院里，如果可以的话她宁可靠自己的能力！
“你放心，你的事情我已经跟孟挽姐说了，至于她帮不帮你真的是要看你自己的能力。”衾芜适时的推开了门，手里的托盘上还放着三杯咖啡。
衾芜一身墨绿色长旗袍，袍叉仍旧是开的大，露出两条裹着丝袜的修长双腿，慕瑾虽不知是不是百乐门的小姐们都这副打扮了，但她还是被深深的吸引住了。
衾芜，魅惑极了！
“呵呵，都这个时候你还能看傻眼了。”孟挽咯咯咯的笑了起来，连同衾芜也跟着笑开了。
自知丢丑的慕瑾不禁红了脖子，但一想到正事态度又变得严肃了。
“钱我是不会借给你的，你可以靠你自己的能力挣钱的，只要你肯听我的话，保证你一晚上就可以帮你的情郎把医药费给挣回来！”孟挽信誓旦旦道，双眼轻轻一瞟身旁的衾芜，意思明白极了。
衾芜自然也是明白孟挽的意思了，像这样的事情她也不是头一次做，熟门熟路的，于是在孟挽离开房间后，衾芜开始对慕瑾进行了开导。
“现如今凡事也都是求自己了，不是孟挽姐不肯帮你。”衾芜端起咖啡饮了一口，“也许在你眼里我跟孟挽姐是逼良为娼的妓女，可是毕竟是你自己来求我们的，别的话我也不说什么了，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倒是愿意教你的。那天晚上你唱的歌我也听到了，腔调子也错，至于长相嘛也就是小家碧玉了些。啧啧啧，要是打扮起来的话也不失为一个美人胚子的。”衾芜眼尖的很，慕瑾虽是寒酸但也掩盖不了她身上那股子原有的气质来，估摸着以前也是有钱人家的小姐了。
“……”也许是因为上述这些话从来从没有人这么跟她说过吧，过了好久慕瑾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衾芜了，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她的话再明白不过了，况且来之前她也知道一旦跨出这一步也就意味着牺牲与堕落了。
好不容易逃出来的呀，好不容易获得了自由啊，真的要就此沦为上海滩的浮萍了？
“听说那人是受了枪伤吧，一条胳膊呀！未泠，对了，他是叫未泠对吧。呵呵，模样长得俊俏极了要是废了一条胳膊的话以后……啧啧啧。”衾芜摇了摇头，脸上的笑更是显得有些意味不明了。
慕瑾心下一紧，是了，她这是在拿未泠的将来做赌注呀，要是未泠废了胳膊的话那他以后该怎么办呢。
“好！我答应你。”慕瑾咬牙闭上了双眼，算是彻底的妥协了，连回头的机会也不留给自己了。
“答应就好，不过瞅着你这个模样怕是不行呀，别说有钱的祖宗了，就是街边的小赤佬也瞧不上你的。走着，我先带你去做头发去，至于衣裳嘛我这里多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