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很快就来了。
一个人拿着沐傅儿的画像找上门来,问是否是何府的主母。
好在那门房机灵通透,连忙摇头道:“哪有这么漂亮的姑娘。”
那人便道:“也许是小姐,你再看看。”
门房就笑了,”我们可没小姐,只有一个夫人,夫人前些日子刚生了个小少爷,怎么是你要找的姑娘。”
那人不信,又寻了几个人问了问,果然如此,便又寻去别处了。
事情危急了。
何彦连忙找何意商量,直言沐傅儿在自己那里躲着。
何意随即松了口气,“也好,老师总算能放心了。”随即刚想责怪何彦不早点说,就又听到自家弟弟委屈地说:“白石一等人也在找她。我一直避开白石一,没想到他倒好,搜到我老巢来了。”
这口气又提起来了,连指责的力气都没有,何意连忙道:“你从草原回来的途中可有用什么女尸替代,说沐小姐已然死了?”
“未曾,那时候并未想到。只带着沐小姐跑了。”何彦老老实实地看着何意,期待他擦屁股。
何意摇摇头,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我何意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弟弟!你说你怎么就那么老实。躲能躲一辈子?!”
“哥,我该如何是好?”何彦心里顿时生出了担忧,“若是白石一找来……呀!”却没敢说沐傅儿已然有了孩子。
何意眼眸一转,便道:“你去取些骨灰来。”
“作甚?”何彦茫然不解。
“你只要拿着这些骨灰,演一场戏便可。”何意一笑,“我这就和老师商量一下,演这么一出戏。只要你们逃过了三年,还怕什么。”
“嗯?”何彦被那个你们给说的面红耳赤,想解释什么,却闭上了嘴。
何意带着何彦跪在沐天恩面前请罪,说救走沐傅儿的时候,她已然是重病缠身,不堪风雪,辗转到济南,几乎是奄奄一息了,却要求一定要去见父亲。他不敢停息,可惜……还是迟了。
沐天恩自然顿足大哭,抱着骨灰坛子,心里却想起了沐佩儿。
自己的命好生多难,连带着两个女儿也不安宁。
他那么心心念念,捧在手心上比作眼珠子的两个女儿。亲自教书作画,亲自教为人处事,连带着男子都不如她们,为何,为何——
一个女儿被夫家逼死。
另一个流落草原,身世遭遇,羞于见人。
自己识人不清,害死了大女儿,本事不够,救不下小女儿。
“苍天啊!”他跪地大哭,“你这是要老夫的命啊!”
沐夫人看着那骨灰坛子也想起自己的大女儿的身故,小女儿的苦衷,几乎哭昏过去。
看着两个老人如此难过,何彦心里也不是滋味。
何意悄悄道:“我已派人去告诉白石一了,他可能不会相信,你先去军营,确定了消息,我再来安排。”
何彦点了点头,有些为难,到底应不应该告诉兄长沐傅儿怀孕产子的消息?
还是不要了吧。
就说……是抱来的?
这样比较安全。
他点点头,反正自己在锦州军营,怕什么。
于是去军营画了个卯,就回来和沐傅儿商量这件事。
沐傅儿听后,沉默了许久,道:“此事是我任性了,倒要多谢何大人。”
“是我想的太简单了。此地不宜久留,正好你生了孩子,这是谁也想不到的,便带人一起离开吧。”何彦道,“兄长已然替你寻了一个替身,何家的一个旁支女子私通男子,刚生了小孩儿。家兄挑了一些丫鬟仆人过来,都认得何家这个旁系女子的模样,却不认得你,正好上回不是说要清理么,索性一次全清了。”
沐傅儿心里虽然知道,却总觉得不够缜密。白石一怎么可能发现不了。何彦知晓她的心思,又道:“你忘了,三年之后,知道与不知道,又能如何?只要在这三年里他找不到你,你便是自由了。”
沐傅儿心中大定,顿时清明,“是我琐碎了,原来开阔心胸,便是不拘小节成就一番霸业,何大人好计谋,为今之计,怕是也只有如此。”
何彦心中却不是很高兴,因为沐傅儿要被何意带去一个较为偏僻的地方,“今日之后,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沐傅儿便笑道:“何故作小儿女之态。三年之后若是霸业之始,好男儿便应扎根军队,拥有自己的何家军。拥有自己的训练方法,气势,特点和不同的战术。如此,才不愧是虎狼之师。若是三军相逢,才能求得一袭安寝之地。”
何彦点点头,心中满是暖意,大笑道:“托妹子吉言,我这就去!”
“何大哥!”沐傅儿还想说些什么,看着何彦转过身,却笑了笑,“我可等着你的何家军啊。”
何彦心中一动,面色坚毅,“好。”
心里却道,我这支何家军,就是为你而建。
能护你一生平安,如此足矣。
何意派来的人做事非常缜密,雷厉风行说是要换仆人,便连夜把这些仆人带走了,而沐傅儿早就出了府,去了别处。
新来的主人和仆人互不相识,加上那女子本要被逐出族谱,谁料得此境遇,心里感念何彦的恩情,更加不会说自己是新搬进来的,抱着自己的儿子,便打算安安稳稳过下去。
果然,收到消息没多久,白家人就摸索而来,一问这家女主人,并不是沐傅儿,随即沐天恩那边的线人道,沐小姐已经死了。
这才回了白石一。
白石一冷冷哼道:“死了?一年多方才说死了,分明是计谋。何彦此人最为义气,怎么可能不立刻去报沐大人。定然是锦州出了问题!你们去了锦州,傅儿立刻就跑了!”
“可是将军……”
“没什么可是,找个理由给我进去搜!去找那些仆人问个明白,沐天恩那里也给我看着,一旦有女子出现,若是沐小姐,立刻请回来!”
那人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白石一跌坐在椅子上,喝道:“傅儿,我不准你死,哪个敢让你死?!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啊!”
他似乎老了十岁的模样。恨不得立刻杀过去,拎着何彦的领子,逼他把人交出来。
可他也知道,这样行不通。
何彦虽说少根筋,却也奸猾,一年时间里,竟然毫无音讯。若不是看到他去找何意,怕是还不知道锦州何宅!
可惜,可惜!
说到底,她不愿意见自己,如此而已。
可是,他握掌成拳,“人定胜天,傅儿,我定会让你回来的。”
“圣旨到——”忽然来人传旨。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呼吸,“臣,接旨。”
“着,虎威大将军择日返京,三个月内,与青凤公主共结百年好,钦此!”
“臣,领旨谢恩。”他叁跪九拜,接下了圣旨,挥手命人送来一盘金元宝,又问:“大人,近来可好?”
那大太监微微一笑,“陛下最近厌了歌舞,正喜欢些新鲜的玩意儿。小的哪有什么主意,便是那些大人们的本事。只是呐,”手指微微挑了一挑,指着北方,“有些麻烦事儿,只怕要多些人才行了。”
白石一心中明了,看来皇帝也知道了北方大乱的事情,这回要镇北侯,只怕要出事了。
“谢大人。”
“哟,这要谢什么,罢了罢了,小的也就不敢叨扰,就此告辞。”那太监也没敢收白石一的金子,手虚推一把,“这也算是小的的一片心意了。”
白石一微微一笑,“恭送大人。”
一行人你唱吧我登台,这才融融洽洽地告了别。
白石一随即坐在凳子上,淡淡喝了杯茶,默不作声。
“将军?”有人沉不住气了。
“说。”
“我们什么时候动身?”那人试探着问了一句。
白石一冷冷看了他一眼,“不急。”
那人战战兢兢地缩回来。
这样让我赶回去,不知道是福是祸。如果收了镇北侯的兵,那可算是机缘。他略作沉思,立刻吩咐道,“你们去看看镇北侯的情况如何,兵力还剩多少,我倒要去看看,陛下是怎么想的。”
“是!”
“你去府里挑些昆仑奴和杂耍的人,带过去。找一些草原里安全点的小玩意儿。”
“是!”
“你去库房挑一些奇珍异宝回来,选些有意思的。再找几个美人,最好是穆伊娜那样的。”
“是!”
他忽然想到,若是有夫人,只怕挑库房这种事情就不用大老爷们来做了吧。
傅儿,你究竟在哪里。
你再不出来,我可是要娶公主了呢。
小时候,他们看戏总发现新科状元娶了公主,沐傅儿便问他,将来要考状元么。他道:若是要娶公主,宁取榜眼,不得状元。
那时他在心里说,娶了你,什么也不要。
如今苦笑一声,却是蓦地流出泪来。
即便是公主又如何?
天胄贵女,当不得她眼眸流转。
“不要逼我。”他握紧了拳头,“我亦不想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