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钟,书福送晓玲回到家。李吴二人正在看电视,见晓玲回来了便大声嚷:“美女,刚才电视又播了你做的广告了。”
书福笑说:“地球人都知道的事情就没必要拿出来讲了。”
大家都笑了。
晓玲赶紧说:“两位美女,这周星期天去秋游怎么样?”
两位美女积极响应大美女号召,欣然答应。
芳兰问:“是不是又是去鼓山啊?”
晓玲说是。
芳兰叹气道:“怎么又是鼓山啊?爬石梯人都爬傻了。”
晓玲说:“可是不去鼓山,就没其它地方可去了呀?而且去远的地方,我们时间也不够。”
香华说:“爬鼓山太累了,还是你们俩一起去吧,大白天的,我们可不想浪费电能。”
书福马上笑道:“香华真是太了解我了。”
晓玲说:“晕死,你这乌鸦嘴,不说话你会死啊——一起去玩吧,人多一点才好玩嘛——”又转头狠狠地瞪了书福一眼——“你再胡说八道的,我们就不让你去了。”
书福含冤诉苦道:“可是我讲的全是实话啊!不信你问她们俩,她们可是旁观者清啊。”
两人异口同声说“没错”。
书福偷偷地望她们一眼,心照不宣地笑笑,感激她们为自己推波助澜,配合得如此默契。
晓玲惊异地问道:“你们怎么都帮着他说话啊?”
两人死皮赖脸地笑着,芳兰得意地说:“没办法,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杨书福答应我们事成之后,请我们到麦当劳大餐一顿,我们不得不心动啊!”
书福无奈地叹了口气,埋怨道:“唉,你们俩干嘛要说出来啊?现在晓玲知道了,我们不是前功尽弃了吗?看来你们是没什么口福了。”
晓玲气得瞪着他道:“杨书福,你怎么可以这么坏啊!还好我的姐妹不会为了一顿麦当劳而出卖我。”
李吴二人立即倒戈相向,哈哈大笑,脸上大有揭穿坏人阴谋诡计的得意。
这下书福傻眼了,惊讶得结巴道:“你们——你们倒底帮谁啊?不想去麦当劳了吗?”
芳兰不屑道:“你真以为我们会为了一顿麦当劳出卖晓玲吗?你未免太小看我们了。”
香华说:“就是嘛,想用区区一顿麦当劳收买我们,哪有那么容易,除非你请我们去金源大饭店。”
书福只好叹气道:“你们做人太不厚道了,居然言而无信。”
结果吴李二人都对鼓山之行表现出了无限向往之情。晓玲得意得声东击西地对两人说:“是啊,鼓山没什么风景,我看就咱们三个女生去好了,免得扫某某人的兴。”
书福马上口是心非地赞美鼓山道:“哪里,鼓山锦秀奇俊,又有某某人锦上添花,我怎么会不想去呢?不去我肯定会后悔终生的。”
书福苦求再三,晓玲才网开一面道:“算了,算了,就让他去吧,反正我们也差一个苦力。”
书福立即欢天喜地,心想别着急,好戏还在后头呢。
星期天,书福到晓玲家,香华见书福来了,偷偷地对他笑一笑,便抱歉地对晓玲和芳兰说:“不好意思,两位美女这位不帅的哥,今天我不能陪你们去玩了,我哥说我爷爷要到福州看病,我也要过去看看。”
书福有点吃惊,没想到她这么肝胆。
晓玲忙关切地说:“哦,那你赶紧去吧,要不要我们帮什么忙?”
香华说:“不用了,没什么大问题的,主要是他们不熟悉路线,我带他们去完医院,就带他们一起到处逛了。”
买完东西出超市的时候,芳兰的手机突然响了,她接电话听了一会儿,便皱起眉头,关切而痛心地说:“不会吧——那他没事吧——还没过危险期啊!也太倒霉了吧——那他住哪家医院啊——省立医院——那我们一起去看他吧——好,那我先去取钱,能帮多少是多少。”
接完电话,她心情沉重而略带歉意地说:“晓玲,我不能跟你们去玩了,我一个很要好的小学同学,上班时不小心从楼上摔下来住院了,到现在还昏迷不醒,我要过去看看他。”
晓玲惊讶而同情地说:“不会吧,那不是很严重,那你快去看他吧。”心里一阵难过。一点都没怀疑芳兰说谎。
芳兰的语气和表情如此真切,连书福都信以为真,觉得确有其事了,差点就问她是否真有其事,想到彼此的密谋,忙配合地说:“你赶快去吧,反正有的是时间一起去玩。”心里怪班主任没眼光,当初元旦晚会没让她去演小品,否则定能为班级争光。真该鼓励她去当演员。
芳兰走后,两人在候车亭等车。晓玲说了一大堆人太少没意思的话:“要不咱们下次去吧?”
书福苦口婆心,几近哀求,才总算说服她,没有前功尽弃。
晓玲一决定要去,书福便开心地笑了。
突然她用怀疑的眼光盯着书福质问道:“是不是你收买了她们,叫她们别来的,不然怎么一个个答应得好好的,又都临时有事了呢?”
书福假装惶恐道:“我哪敢啊,我就算敢我也想不出这么聪明绝顶的妙计啊!你不是经常骂我猪头吗?我看这纯属巧合。”心里偷笑,不敢流露出来,怕她反悔不去鼓山。
晓玲笑道:“那也说不定,糊涂一世的人,也许一时一刻忽然聪明绝顶,想出绝世妙计也说不定。”
书福打击自己道:“可怜我没那么好的运气,我现在是笨得无可救药,永远也不可能时来运转,聪明到绝顶了。”
“晕倒,天下到处都是自卖自夸的人,还从没见过像你这样自贬自损的,如此反常的情景,实在不能不让人怀疑啊。我也不想那么多了,她们都没去,我也不想去了,反正有的是机会,还是等以后聚齐了一起去比较好玩点。”说着就往回走。
书福不知所措,急得禁不住拉住她的手——鬼知道是否真的情不自禁,也许应该肯定是故意的——此情此景,正好借景抒情——一握住她的手,心便开始狂跳,晓玲忙挣脱他的手,虽然心里恋恋不舍,书福忙劝道:“不是吧,我们东西都买好了,相机也带了,天气又这么好,不去多可惜啊!下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也许天公做美,正说着,车来了。书福感激不尽,边劝边拉,晓玲半推半就,两人上了去鼓山的车。
书福与晓玲久未乘车,想不到一乘便遇到挤得要命的,车上大半是去鼓山游玩的市民。晓玲被三个妇女挤在中间,无处扶手,书福怕她摔倒,忙把东西全交到左手,空出右手扶住她;两人面对面站着,给乘客挤得几乎拥抱在一起,心里都有说不出的兴奋、羞怯和甜蜜。书福的心激动得狂跳不已,好在给吵杂的汽车马达声和车内广播声给盖住。恨自己没有勇气揽她入怀,可是已经够让人高兴的了,他自到福州以来,第一次想感谢该死的交通。只苦了提东西的左手,负重之余还得紧紧抓住扶手,一刻不敢松懈。晓玲便也若无其事地将他的手当作扶手,而心里的快乐早像花儿开满了山头,可见她功力何等深厚,能将快乐掩藏得一丝不露。
终点站下车后,晓玲逼问书福,所有的事情是否他一手安排的。书福见已到鼓山脚下,几近水到渠成,便傻笑着如实以告。原来当日,书福心里希望晓玲问芳兰香华时,她们都说不想去,却又担心她们不去晓玲也许也不会去。心想不行,万一她们说去,自己岂非错失良机,这太被动了,一定要想个办法。便借口上卫生间,赶紧给芳兰打电话,要凭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两人别去,说服不了就收买她们。
芳兰接了电话,不耐烦地说:“神经病,这么晚了打电话干嘛?”
“什么这么晚,现在才八点多啊!”
她知道没事的话,他不会打自己电话的,便有意为难道:“我管你几点,我正在看电视,没空跟你废话。”
书福忙说:“等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什么事不能等明天再说啊?”
“我实在是有非说不可的话,憋到明天再讲会发霉的!”
“你发霉关我屁事啊!害我错过最精彩的地方没看好,非跟你算账不可。”
“算账可以,不过先记着,等有空了再好好的算不迟。”
“好啊,你先说说看,什么事?”
“是这样的,晓玲说要去鼓山玩,想叫你跟香华一起去。可是我想跟她单独去,但我知道你们要是没去,她八成也不肯单独跟我去的。所以我想叫你们帮忙,成全我跟晓玲单独去。可是你们事先不能让她知道你们不去,不但不能让她知道,我们还要演一出戏,就是要你们故意说出我收买你们不让你们去鼓山的事,然后等到星期天快要去的时候,你们再纷纷找借口说自己没办法去,当然理由一定要非常充分而又不会让晓玲起疑心才行,这样一波三折,晓玲才不会怀疑是我的主意,那时万事俱备,晓玲不去也只好去了。就这事,你们帮帮我吧,这可是我终身大事啊!”
芳兰大笑道:“想得倒很周密。想不到一脸正直的杨书福,居然是个诡计多端的人。”
书福得意地谦逊道:“哪里,跟您老人家相比,那是班门弄斧了。你就成全我一片痴心吧,我绝不会为非作歹,这你是知道的,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干嘛要帮你啊?”
“好,那你开个条件吧,要怎样才肯帮我?”
“我们家晓玲是个大美女,你怎么说也得请我们到金源大饭店搓一顿。”
“这条件也太恐怖了吧,我穷得叮当响,你又不是不知道?”
“算了,不吓你了。那请我们吃麦当劳不过分了吧?”
“好说,那就这样定了,你等下跟香华说一下。”
“等等,万一以后晓玲知道了,拿我兴师问罪怎么办?”
“放心吧,她不会知道的,就算知道了,也是我请你们帮忙的,挨打挨骂都是我一个人的事。不过她未必舍得打我的。”
“唉,我发现你这人别的不怎么样,痴心妄想的本领倒是一流的。”
晓玲听完,狠狠地打了书福几下,说:“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这么坏,以后出去玩都不敢叫你了,等下被你卖了都不知道。”
书福傻笑:“怎么会呢,我千方百计说服她们不去,还不是为了替国家节约能源——”晓玲满脸笑意的瞪了他一眼,书福笑一笑,又继续说——“你不表扬我也就算了,居然还打我,我这好人实在没法当下去了!难怪这世道雷锋会越来越少了。”
“唉,老天爷实在不公平,为什么坏人的口才总是那么好,总是那么会狡辩呢?看来我等下要替天行道了。”
“什么替天行道啊?晓玲,你要记住自己是个大好人,可千万不能做坏事啊!”
晓玲意味深长地甜笑一下,说:“等下你就知道我这好人有多好了。”
爬山的人虽多,可彼此互不相识,不知道彼此的真实情形与关系,大家看到孤男寡女在一起,总一律当作情侣,如此一来,陌生人反而成了一种掩护。晓玲少了很多顾虑。两人活蹦乱跳,一路上嘻笑玩闹着,晓玲尤其活泼得像只欢呼雀跃的轻灵小鸟,无忧无虑的又像是纯真无邪的小孩子。
书福一个人背着四个人吃的东西,累得气喘吁吁,还得兼职晓玲的私人摄影师,虽然心甘情愿,乐在其中,嘴上却有意含冤抱屈地说:“喂,这也太不公平了吧,你两手空空、一身轻松,我却要背这么多东西!”
晓玲理所当然地一笑:“干嘛,难道你想让我这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子背不成?”
书福无话可说,只叹男人命苦。
“现在你知道我这个好人有多好了吧。”
书福恨恨道:“是啊,比雷锋还好!”
晓玲笑道:“就是嘛,你看这是什么——”说着伸出双手摇晃一下手中的一瓶矿泉水和一包橄榄——“我虽然弱不禁风,可是也帮你拿了这么重的橄榄和矿泉水,你不但不感激我,还叫苦连天地冤枉我两手空空,也太不懂得知恩图报了。”
书福气得咬牙切齿、干瞪眼,说不出话。
晓玲快乐地大笑,说:“唉,算了吧,看在你这么辛苦的份上,就奖励你一个橄榄吧。来,小朋友,张开嘴,啊——”
书福立即又喜笑颜开了,但觉那橄榄是浸泡在琼浆玉液之中秘制而成的,回味无穷的甜蜜,便笑说:“总算你还有点良心。”
“谁叫你骗我出来了,刚才就当是对你的惩罚,现在我帮你拿点东西吧。”
“不用了,这点东西难不了我。”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别再说我没良心了哦。”
到了山上,两人找了个寂静无人的地方,远眺榕城,近赏青山。天高云淡,阳光明媚,草木青翠,凉风送爽,令人神清气爽。书福和晓玲一边共享美食,一边谈天说地。
晓玲高兴地说:“好久没这么畅快了,要是每周都出来爬一次多好,我们都快两个月没爬了。”
“是啊,快两个月了,都是我不好,因为我没时间,不能陪你来,所以我们很少来,所以你也不愿一个人多来。”心想现在工资高了点,以后可以常常陪晓玲出来玩了。
晓玲打他一下道:“去死吧你,这么臭美,看来我以后要把身体炼得壮壮的,一拳就把你打到十万八千里以外,哼。”
“算了吧你,明天别冤枉我害你把脚爬酸就好了。”
“那怎么行呢,难得你长的一副替死鬼、专为人背黑锅的相,不冤枉你不是太对不起造物主了吗。”
“唉,都怪我做人太厚道了,连你这么善良的人,都来欺负我了——”
晓玲挑了个大苹果,堵住他的嘴,不让他说下去。
书福快乐地笑了。
吃着苹果,看着晓玲,望着满目青山,想着“如花美眷,似水流水”八个字,想着爬完山,明天又得上班,书福的心情又渐渐忧伤起来了:“好想纵情山水,放歌江湖,不用整天做无聊的工作,以前咱们说过的,现在还没彻底实现,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做到。”
“我们现在不就很快乐吗?”
“现在是很快乐,可是我心里总是会烦着工作的事,这感觉很痛快。”
“我们才出来几个月,有的是时间,你别这么急。大家都是这样的。困难只是暂时的,慢慢会好起来的。”
“其实我的物质要求不高的,工资过得去就行了,我不想为了生存,为了钱,整天傻呆在办公室里,虚度年华,太不值得了,我想痛痛快快地活一场,爱我所爱的人,做我所喜欢做的事,因为我只能活一次。”
晓玲明知故问:“那你所爱的人是谁呢?”
书福在心里偷偷笑了笑,心想要逗她一逗,便深情而忧伤地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她是谁——”晓玲的眉头微微一皱,发问似的瞪着他,眼神中因生气而带了点“杀气”,书福接着说——“我只知道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很快乐,那感觉就像酒鬼有美酒可以醉酒高歌;小孩子有可口的美食能够津津有味;诗人有传世佳作可欣赏诵读,唇齿留香。”
晓玲问道:“你不知道她是谁,那不是要忍受一辈子的相思之苦吗?”
“是啊,本来我也是这么郁闷地想的,可是也许是我上辈子积德行善,有一天我意外地遇到了一个跟你同名的女孩子,我一看到她就傻眼了,因为她跟你长得太像了,简直就是同一个人啊。”
晓玲这才快乐地在心里偷笑了一下,用作出富有警告意味的表情说:“那她的拳头,是不是也跟我的一样厉害啊?”
书福忙笑说:“没有没有,她非常温柔的,你应该向她多多学习才行。”
晓玲便转移话题道:“哼,我就是这么野蛮,我才不管什么温柔呢。其实你可以把工作当作副业来做,只要尽职尽责就行了,不必为它太浪费精力,反正你也不想在那方面发展的。然后业余时间好好努力,坚持几年,也许就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哎,为什么某某人老爱剽窃我的思想呢?我很早就这么想了。”
“晕死,谁剽窃你的思想了,只不过我最近比较倒霉,不幸有一点想法跟你雷同罢了。再说了,就算我剽窃,你又能怎样?”
书福看晓玲野蛮的样子可爱得要命,笑说:“没怎么样,只不过第M次证明咱们灵犀相通罢了。”
晓玲没想到他这么能掰,刚转移开的话题,又被告他拽回来了,便说:“晕倒了,我堵住你这乌鸦嘴。”说着拿了一个鸡腿,要塞到书福嘴里。
书福当仁不让地张口咬住,有意馋嘴似的吃得津津有味,又忙里偷闲地说:“这么好吃的鸡腿,真想每天都来爬山。”
晓玲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对手里的苹果说:“死书福,坏书福,我要把你消灭了,看你还怎么说坏话,做坏事。”
书福的鸡腿吃得更有滋味了,他似乎自言自语道:“鼓山的风景真美啊!”
过一会儿,书福喝水的时候,竟神不知鬼不觉拿错了晓玲的水,正喝得痛快,忽然看到晓玲气呼呼而又满脸委屈地瞪着自己,书福便也盯着她,莫名其妙地问:“怎么啦?喝水也犯法吗?”
她冲口而出道:“这只猪,你拿了我的水啊!”嗔怨的表情里,分明地透着几分羞怯的快乐。
谁知书福满脸惊骇道:“不是吧,你是说我刚才喝了你的水——天啊,那我不是间接地奉献了我价值连城的初吻了吗!”
此时此刻,晓玲觉得用语言表达心中的愤怒之情,实在无法做到贴切传神、生动形象,书福便遭到了两人相识以来最“惨无人道”的拳击。可是书福知道,她打得越重,就表示她对自己的爱越深,因此心中的快乐正好跟疼痛的程度成正比。
书福忍痛分辩道:“哇,你干嘛打我,难道我说错了什么话吗?平等的口号都喊了几十年了,既然男女平等,那我的初吻和你的初吻不是同样是无价之宝吗?”
晓玲知道他辩得有理,可下手却更“重”,更“无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