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顺发看见志成兄弟回家那么久没跨他们家门一步,心里知道志成兄弟俩对他们有外心,不解其意,假装一副很贴心人似的,来到志成家玩耍。
赵志成们刚吃好晚饭坐在火坑边烤火取暖,见到他来,格外惊异,诧异地问:“姐夫有时间来玩耍?”
“你们弟兄俩什么时候回家来的?怎么不到我家去玩耍?”
“没时间。这几日我们忙得紧,晚上累了就不想走。”赵志宏笑着说。
志宏虽然嘴里说得甜,心里还是暗骂:谁去你家玩?——势利鬼!只要走进你们家,就害怕借钱,眼睛像铁针一样,让人受不了。你们只会巴结那些有钱有势力的人,那里会看得上穷兄弟俩呢?常常和有钱人吹牛,家里有许多钱,比李嘉城还有钱。在我们面前,说穷得卖命了。
曾顺发坐定,吸了口香烟,道貌岸然地说:“这几天的确忙得紧!我们也没时间下来玩耍。前半个月大家都是忙着牵电,过年才有电灯,忙里忙外的。原本大家协心合力早就牵好了,不会吵架。可是有那么一部分人,私心太重,闹得大家不合。就拿你家那根电杆来说,本来是有的,大家都知道,但他们都去争,而彭兴明家那儿电管站的人原来没说立电杆,得了。我当时非常气愤,说我兄弟家那儿是空地,你们要立电杆,彭兴明屋后是空地,他为什么不立电杆?把电杆立到牛棚边去?更何况他家那儿没有电管站的人指定有电杆,难道志成兄弟俩比不上彭兴明吗?”
彭兴明的家族是他们寨上人最少的,一族人才两三家人,但大家都是窝襄废,是弱势力,常常是他们强势欺压的对象。可是彭兴明的老婆是姓周是他们邻村的,是和杨秀发的老婆是一族人,是堂妹,所以牵电杨秀发特别照顾他了。
赵志宏赔着笑,心里唏嘘。咦!看不出曾顺发平时对他们不怎么样,到大众场合还为我们说出一句人话。真了不起!我们得感激他!
曾顺发吸着烟,准备说话,赵志宏抢着说:“我们这一族人不齐心,否则怎么能让一个外姓人欺?彭兴明有谁去帮他?他上无兄下无弟,他一个人力气再大,也扛不走一根电杆。”
“对!就是我们一家人不齐心。若是我们协心,谁家没有电杆,凭我们这家人的力量,天就推得翻,更别去提抬一根电杆了。”
啧!赵志成知道曾顺发看见兄弟俩在读大学,毕业后想找他们办事。他也便自豪地在他面前夸耀自己,但不要说得过火,他的心里还是能够承受的。
志成也附和地说:“是的。以后我们兄弟俩出来了,我们这一族人谁都不敢惹!志富,兰鹏,我们兄弟俩和三哥(志国的兄弟是中专毕业的,在乡供销社卖货)都在外工作。而且志富,兰鹏是腰上抽手枪的。杨家这一族人和周家这一族人不容他们猖狂!”
赵志成说了这句话,心里很后悔,若曾顺发把这话说出去,秋庄这片土地上举步难移,他们会趁人之危,压抑他们透不过气来。
“是的。我们一家人,一定要齐心,像周家这些人,我们一定不放过他们,他们太欺我们了。”
曾顺发之所以恨周家,是因为翠云姐和周家由于土地结下了仇。他们就算想办法去接近周家,讨好,但周家不甩他们的账,同样明里暗里都加害他们。周家和他们相遇怒目而视。曾顺发是一个人来到秋庄这片土地,即使翠云有族里人,但是不合心,互相之间问一些琐事闹起了仇,那有人去理他的事。即使志国站出去,没人附和。他现在看见志成兄弟俩考上大学,毕业后得到一点好处,知道别人对他也有些害怕。
“他妈的周家这一族人,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他们没有一个读书的,后代根本没人了。他们只是骄傲一时,不几年老子叫他们站着不敢坐着。”曾顺发说。
母亲说:“这次主要是杨秀健兄弟俩搞的鬼!他们在中间挑拨离间,指挥这些人在中间瞎搅和。”
曾顺发和杨秀发特别好。杨秀发三儿子杨再选的媳妇是翠云给他做的媒。
曾顺发听母亲说是杨秀发兄弟两在中间搞鬼,赵志成从他脸上看出,他有些难堪。
杨秀健兄弟俩是志成两条定理有钱,有势力,有劳动力的那种。他们不但会杀猪,别人必请他们,而且他们人高马大,有劳动力。更何况杨秀健的二儿子在县城完小当校长,听人说教育局的局长是他儿子的老师,而且和他儿子的关系特别好。许多人当然都听他们的话了,谁会去理那些弱势力?谁又不附和他们欺压志成家呢?
曾顺发心里现在有些不好过,隐隐生痛。他想讨好杨秀发,看见他三儿子快要二十七八岁的人了还没有相到一位娴熟,漂亮的姑娘。他就想方设法地去给他寻找。但是三儿子媳妇接进屋,不理他们了。有时在公众场合和他唱反调,甚至人前人后说他们许多坏话。
更可笑的事,赵志成不知道这些话是真是假,但母亲总是觉得是真的。一次曾顺发去杨明元家自留山偷树被杨明元的妻子大骂一顿,还四处说他不长眼,恩将仇报。因为曾顺发到秋庄来是夏玉英的媒。曾顺发听了说出一大堆道理,说是夏玉英的大儿子杨秀军和他赌,在赌桌上欠他一百五十块钱。他不拿钱,砍两根树顶帐。杨秀军当时在青年人中算有面子的人,而且为人师表,是村小学的校长,听他说,站出去和他吵。“我什么时候欠你的钱?我是没钱的人吗?”
曾顺发气愤极了便不罢休。但过年,杨秀军家厨房里挂一大堆腊肉,初三晚上被人偷了,许多人说是曾顺发。母亲也是这么说。
深夜,曾顺发玩一会走了。
母亲对赵志成兄弟俩说:“曾顺发不是什么好人!他和杨秀发很好,同一鼻孔出气。我不爱理他!还有曾经你们去和他偷来的木材,他一个人卖了,一分钱也没给我们,还栽给别人偷了。谁相信?你们一定要切记心间,远离这种人!”
母亲又说:“你们寒冬腊月给他扛木材建房子,白日夜晚给他干。你们考上大学,他借多少钱给我们?他是有良心的人吗?”
那是高一那年,他原来没地方建房子建在志成家山背后。后来,连续生下几个女孩,眼看又断香火,而且计划生育抓得紧,每超生一个就被罚款。实在没办法就请大法师算命,看看屋基的风水,说他是建房子那儿是一块绝地。他们就向二娘家讨了一块地建房子。说是讨,也说不上来,强拉硬扯。因为翠云姐的爹和二伯是亲兄弟,那些地是祖辈遗留下来的。农村有句俗话: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没有脸面来要娘家一针一线。但改革开放了,人们的思想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翠云姐和曾顺发用法律来要挟二娘。他们可以占一席之地。
说实话,二娘也不是一般的人。人常年患病,瘦得像干木柴,可是嘴还是挺厉害的。若是别人没抓住她的弱点,她绝不会罢休的。话又说回来,最硬的铜墙铁壁也有它的薄弱之处,更何况人呢?
由于冷,没几个人愿意去给他们扛树子,更何况,他在村里算是独姓,独人了。没有人帮他。母亲看不过去,便叫志成兄弟和继父给他扛一幢房子的木料。又是下雪天,给他扛了半个月,没有得他一碗饭吃。因为房子拆倒了,没地方做饭。
说了这些,全家人欲哭无泪,有苦没地方诉,只得闷在心里。
隔几日,二娘的儿子志同来玩耍。
他提到翠云姐骂大街,村里人不给她家抬电杆,“如果谁家从她家那电杆牵线,她决不允许”。
“说句实话,她就是骂我家。他们做事都是对着我们这一族人来。”志同说。
母亲说:“我们早就知道他们的心。翠云小的时候,我们对她那么好,她现在全忘了。现在家庭条件好了,还纠起外人来害我们。”
志同说:“翠云这人,我早就把她看透了。前天我上街赶集,我想到她那儿借几百块钱过年,她说没钱,还倒过来说,自己不知这年怎么过!搞笑的是,曾顺发在赵洪友家打牌赌博输了三百多块,回来他们俩大吵了一架,还动了手,打得翠云不敢归家。”
志宏说:“我们每次去她家玩耍,他们说,这次又拿出几千块钱,那次拿出几千块钱。”
赵志同坐了一会,发了两支香烟给志宏和继父抽,说:“你们到这儿玩,我要去工作了。”
赵志成看见赵志同往自己的房间钻,问母亲:“妈,他到屋里去干什么?”
继父吸着烟笑着说:“他到这儿造枪!——在屋后地窖里。”
“他到这儿几个月了。”母亲说。
赵志成非常恐慌,不知从那儿刮来的恐惧。他对法律知识虽然没有更深地考究,但是对于造枪也是刻记铭心的了,这是违反国法的。母亲为什么没心眼呀!他们家原本就和我们是仇人,只不过时间长久,表面上淡漠了。更何况,二娘心计强。她知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知道全村人和她没有多大的冤仇,只有志成家。她叫志同去她家造枪,若被抓,他们脱不了干系。
“你们怎么没心眼,没长脑子呀!如果查出来,我们全家就栽进去了。我们读书?可能是枉然的了。十年八年的牢够你们坐的。现在正在严打,假若寨上有人去举报,我们什么也没有,干给他们背黑锅。我们苦十多年也是白苦了。”志成说。
母亲听见志成说:“不是我们叫他搬到这儿来的,是他自己搬来的。他来时,我们不知道。是第二天早晨,我发现他从你们房间里钻出来。”
赵志成起身走到后屋地窖里,见志同若无其事地的做他的事。
“这是买的?”赵志成看了看周围的机械问。
“不是买的,难道是送的?这些机械近万元。”赵志同笑着说。
“你不要这样搞了,现在正在严打。”赵志成好像在指责他,又好像在劝说。
“没关系!我自己知道。”
“你知道,被抓了,你得钱用了,而我们什么也没有,干给你背黑锅。”志成虽然没说出口,但是心里不高兴。
赵志成这么一说,志同是否觉察点什么了,很少到他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