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几日，赵志宏回来了。母亲把发生的事告诉给他。他顿时谩骂起来：“他妈的，不要欺人了……”
继父害怕祸不单行，安慰道：“现在我们电灯已经亮了，不必去闹。”
大家坐着发愣半晌，继父便问志宏提来的东西：“你去冯惠芬拿什么东西？”
母亲忙着去打开包裹笑着说：“酒，糖，一大包花生！”
继父笑的不意乐乎。他知道没有人这样给家里送这么贵重的礼物，即使是他的亲侄子也只不过提一瓶自家生产的高粱酒，喝起就反胃，那里有精装的瓶子酒喝起香甜！
母亲更是乐极了。
“你叔看见有酒就乐极了！”母亲说。
在母亲心里媳妇儿，她根本不愁没门找。她知道自己的儿子不但长得标志，而且有知识。那像村里那些五大三粗的青年请了几火车的媒人一个像样儿的女孩都没有相中。比如赵秋二家那个大儿子，大儿子佰松今年三十五六了，依农村同龄人，他儿子应该打酱油了，但还是老光棍。二儿子也一样，媳妇没门儿。真丢死人！说钱，他们节约得连一件十几块的钱衬衣都舍不得买，两个儿子在外面打苦工，挣了不少钱；说人嘛，并不像“武大郎”，长得一般。母亲常常像他们炫耀，不时会说几句挖苦人的话。
“当然了！过去有谁给我们提酒来呀！”继父听母亲说心里很坦然，高兴地说。
母亲提着一大包花生给继父说：“若是过去，过年还愁没钱买花生，今年可不愁了。若是志成有一个，那就更了不得了。我们家吃什么不像过去沾不上。可惜……可惜志成这娃儿没心眼，读书读呆了。”
赵志成知道自己不如志宏，莫去说漂亮的女孩，就连本班上的女生李其珍也搞不定，被她弄得神魂颠倒，夜夜难眠。他那里敢去和志宏媲美。他真是慕极了。
志宏回来了，母亲便选了一个好日子去县城看守所探望姨父。
赵志成看见姨父。姨父的头已经像个枯槁一样精神颓废，脸上的皱纹一条一条的，看上去神情呆滞。
姨父见到志成泪水唰唰往下掉。他那感激的目光使志成不得不怜悯他的处境和不幸。
母亲见到姨父仍然像过去一样唠叨：“我本想早一点来看你的，家里的活忙不过来，甩不了。放假他们回来了，我才腾出时间来看望你。”
姨父笑着说：“我知道你们家活忙，不得来就算了。我到这里很好的。”他好像了解母亲说的话，一切在预料之中。
母亲不迭地说：“你看嘛！亚珍今年出去打工去了，没给我商量就走了。后来给我打电话来说她去打工了，我才知道的。我才对她说，你走了为什么不给我说呢？你才读到小学三年级啦！她说没关系的，和亚娟在一块儿。我才放心。”
姨父说：“别管了。我在这儿也照顾不了他们了。命运就由他们去决定吧！你也别担心，你自己的事情就没办法。”
“唉！别提了！今年的运气可坏透顶了，三番五次总是有人上门找茬儿。不是这儿出事，就是那儿有麻烦。前几天牵电，我家差点儿和村里人打起来了。”
“我现在到这儿也不能帮助你们。”姨父难为情地说。
“这就用不着你担心，自己的日子就不好过，哪能有时间担心我们？”
赵志成插口问：“姨父，你现在情况怎么样？”
“唉！我被判死缓，心满意足了。但是杨再云，他妈的判无期徒刑，不服还要上诉。我劝他，别上诉了，可惜钱！他不相信，要不然我早到铜安去改造了。我想早一天，好一天。”
姨父心满意足！简直是在无奈的情况下，他从来没有心满意足地对待自己的生活。但现在他不得不心满意足，他知道一辈子在法网之下。他原来梦想用违法的手段来追求名利，天网恢恢呀！他有三头六臂也逃不脱的。
下午，母子三人在回家的路上议论着姨父的事。母亲吩咐志成去他家叫亚明来过年。
赵志成去他家，看见亚明的祖母正在灶上锅里炖肉。赵志成叫她，她好久才醒悟过来，也许是人老耳聋吧！她喃喃地说：“你来了，我眼睛不好，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我今天在看守所看望姨父来，顺便叫亚明去我家过年。”赵志成抬高嗓音对她说。
“不必你们担心了！他叔伯们每家砍了几斤肉，他够了！更何况，亚梦要回来过年，可是现在没来，不知出什么事了！”
“你听谁说的？”
“和她去打工的人说的。说她找了一个男朋友，是四川的。许多人说可能和男朋友去四川了。”
赵志成听见她找了一个男朋友，心顿时沉到海底，彻底对她失望了。但他绝不能让谁知道他的心思，即使他爱着她，他也要装着若无其事的。
唉！这个亚梦真没良心！年龄那么小，才十七岁就害怕嫁不出去啦！哼！将来你找的男朋友不好怎么办？谁来怜悯你？而且两个弟妹还小，你嫁出去了，谁来照顾他们？这不是好女孩。
赵志成感到自豪，不知道到那捡来的自豪，可能在阿Q那儿吧！嗯！她的男朋友一定没有我个儿高！绝对不是大学生！若下次遇上他，非得和他比个高底不可！绝对要气死亚梦，让她无地自容！
赵志成看着蹲在灶边烤火的亚明，说道：“小毛，和我到我家过年，去吗？”
亚明没有说话，他也许是被家庭的孤独，寂寞压抑惯了，喜欢保持沉默。
祖母说：“不用了！他有叔伯们，一家吃一顿，这个年就过去了。”
亚明没有来。回到家志成却把亚梦找了一个四川男朋友的事告诉给母亲。
母亲瞬间脸色凝重，骂：“她太没良心了！弟妹这么小，再过两年不行呀！现在可苦坏了亚娟，她比她大，还要带下面三个弟妹。”
赵志成没想到，原来他想说的话被母亲说了出来。他还以为自己太自私了，自认为自己是个自私专家呢，原来母亲也自私了！是不是她没有亚梦这个媳妇，心里生痛？
“怪不得亚珍要去打工，假如不去打工，谁来照顾。亚娟是想让亚珍去打工自己照顾自己，免得她找到男朋友担心他们。”母亲说。
继父听了，特别不高兴，连续不断地吸烟。他对志宏的选择很生气！可惜亚梦这姑娘！她那一点不好？志宏为什么不喜欢她？都是怪志宏不好，他恨不得大骂志宏一顿！同时他也不放过志成！太傻了！傻得像头牛！若稍有点心计，早就生米做成熟饭了！现在你们来骂她！她喜欢跟谁走是她的权利！
半晌，继父叹道：“原来叫志宏答应，志宏不答应，现在可好了，跟别人走了！”
志宏装着无所谓，但又觉得可惜的样子说：“我跟她说，她不听！我有什么办法？难道世界上除了她，没有其她女孩了？”
母亲又问志成：“她回来过年吗？”
“这没几天过年了，一定不回来了。”
“真没良心！一个人嫁到四川去。若男朋友对她好，那么就好过日子。若是不好，她这一辈子也就是苦命。”
赵志成听母亲骂也好像有道理骂。他生起气来，责怪她没有跟其他弟妹商量就走了，家里唯一的小兄弟就不回家来看一看。
赵志成看见母亲满脸怒容说：“妈，你别去担心她了！她自己能过，你管得着吗？”
“她曾经说过，她像她母亲远走高飞，免得看见这些人。”
赵志成第二天照母亲的吩咐去放牛，继父和志宏砍柴，母亲则去找猪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