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箫叶2015-10-25 01:3921,218

  轻楼中,秋儿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出来小姐为什么不高兴,最后无奈问道:“小姐,我看你今晚接客好不高兴,你怎么了?”

  小姐道:“让我去侍候一个男人也就算了,可让我去侍候一个女人,我可不想干!”说完,嘟着嘴,一脸的不高兴。

  秋儿道:“小姐,你说他是个女人,太奇怪了,一个女人竟然逛窑子,小姐,你可得防着点!”

  小姐道:“我防她做什么?”

  秋儿道:“小姐,这样的人我见过,经常扮成男人到楼子里去毁人家姑娘的容貌,小姐你这张俊脸要是被毁了,可怎么嫁人啊!”姑娘听罢,拿过镜子左看右看道:“秋儿,你说我丑不丑?”

  秋儿惊道:“哎呀!小姐,你可不许这么说,明知道你自个儿美得跟天仙一般,还这样问别人!”

  小姐长叹一口气道:“那我怎么没觉得啊,我老觉得我丑,你看白姐姐,灵姐姐,还有柳儿姐姐都那么好看,我都跟丑小鸭一般!”

  秋儿道:“小姐,你可千万别这么想,不是你不漂亮,而是这楼里漂亮姑娘太多了,显不出你来,您要是往大街上一站,那大街上的人就是牛粪,衬您的!”

  小姐道:“那我为什么没人要啊,姐姐们都已找到了如意的人,就剩我了!”

  秋儿道:“小姐,您老是嫁不出去,原因就得在您身上找了,秋儿可就不知了,不过秋儿也很替你担心,这轻楼的规矩您又不是不知,五年之期一到,您再嫁不出去,妈妈可就要做主替您找婆家了,到时候找的是个七老八十的糟老头子,您可就惨了,再或者找个快死的人……。哎呀!真的是快大难临头了,您快想想办法啊!”

  小姐道:“哎呀,秋儿,你别念叨了,我都快烦死了,找不着人家又不是我的错,还不是哥哥吗,当初非要把我弄这来,说什么名动江湖,现在可好,论个青楼名分不说,连身都脱不了了!”

  秋儿道:“小姐,可不敢这么大声啊,惹动了妈妈可就不好了,你不知道啊,她老说您再客人面前不够清高不够傲。”

  小姐两手一摊道:“那我可就没办法了,本不清高,偏要去装,肯定不像呀!”

  秋儿道:“也对啊,装出来的,根本就不是真的性格吗,天天过这样虚伪的日子,也不知妈妈是怎么熬过这么多年的,咱们还是走的好!”

  小姐白了她一眼道:“就你聪明,能走,我还坐这儿做什么,你以为这楼真的是妈妈一个人在撑着呀!这背后肯定有一个大势力的人*控着,每次想跑的姑娘都被抓回来了!”

  秋儿听完,咽了咽口水道:“真的,小姐,您可别骗我啊!”片刻后又道:“那您可赶紧想想办法啊,这离五年之期可没几天了呀!”

  小姐道:“行了,我也在想了,你去后厨给我弄点吃的吧,一会还要开门做生意呢!”

  秋儿道:“小姐,您不休息一会啊,你还是睡一会吧,要不没精神,妈妈又该骂我了!”

  这小姐白她一眼道:“还睡什么啊”又指了指外边道:“你看看,天都快亮了!”

  秋儿往窗外一望,随只隔着窗纸,仍是可以看见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原来是外面起了大雾,雾气弥漫整个街市,依稀可见点点星光,大街上十分寂静,尤其是这条街,寻花问柳的人都已回家,连对面的红楼也悄无声音。

  小姐也站起身来,走到窗前,伸手推开窗子,只见片片黄叶簌簌的往下落,她叹了口气道:“哎,入秋了!”

  秋儿见小姐突然变得沉郁了,也道:“是啊,小姐,入秋了,这个秋天可不好过”

  小姐笑笑没说话,望向远处——秋初了,微黄的柳丝被这微寒的湿润气息侵润得越发清丽,但同时却又似加重了叶片的负荷,使得它极其不舍得自其枝头摇摆欲坠,清风微呼,愈显摇曳,似乎在做及地前最后的舞蹈,一阵寒风吹过,卷起一堆堆尘埃,小姐不禁打了个寒颤,回过神来,一看,天已大亮,只是雾气还未散,转头对秋儿说“秋儿,开门做生意。”

  秋儿应了一声,转身下楼去了。

  整个晌午,红楼都是人声鼎沸,生意真是兴隆,而轻楼确实无人问津,这也在情理之中,像红楼这种楼子,只要有银子,随便可以进,可以玩。可这轻楼却不一样,不光银子,没了文采,是连门槛都踏不进的,所以这两家对门造成了这种情形。

  秋儿站在门口左瞧又瞧,大半晌了,也不见有人来,叹了口气,暗想“想必是不会有人来了今儿个可真是倒霉!”又看了一眼对面的红楼,踩了几脚,转过身回了楼内,楼上坐着她的美娇娘小姐,半倚着身子,一手支着下巴,一手玩着颈边的发丝,秋儿端着一杯茶走过来道:“小姐,大半晌了,可还没有一个人来,我看今个儿是难开张了!”

  小姐没有说话,抬头向远处望去,一排高大的杨树林挡去了视线,她眼眸凝视,没有移开,一会儿,只见一个白影映入眼帘,骑着一匹汗血宝马,马蹄翻动,尘土飞扬,直往这边而来,渐渐,白影移近,可以看清他的面目,只见他发髻高耸,束发的绸带上嵌着一颗祖母绿,浓眉大眼,轮廓分明,甚是俊朗,再往下看,全身着白,腰间配着一个丝囊和一块龙凤汉白玉,左手执缰绳,右手挥马鞭,再仔细看那手和脸,非常之黑,简直黑的出奇,黑中透着亮,透着红,但这黑让人看了,却不厌烦,再看一眼,似乎更诱人了。

  到了路口,那白衣人下了马,左右张望了一会儿,牵着马向着烟花柳巷街走来,引来了街上人的不断注目。他们那里见过这样黑的人,而且气宇轩昂,白衣人没有理会这些人的眼光,径自看着街两旁的楼子,楼子里不时传出一阵阵的莺声燕语,一个个姑娘的穿着,不是削肩,就是露背,睁着眼直勾勾的望着他,还有几个楼里姑娘谨慎的移到他旁边,搭着丝巾招呼他,却被他一手挥开。

  少片刻,他到了街中央,左右一望,一边是红楼,一边是轻楼,红楼门口的姑娘个个花枝招展,扭着腰肢招引客人,一些没有招到客人的姑娘看他这身打扮忙上前往他身上贴,三四个姑娘一起上前,嗲声道:“呦!公子,您这是往哪去呀,不如到楼里坐坐,您歇歇脚,让我们姐妹几个好好伺候伺候您!”

  白衣人见这群姑娘不断往自己身上贴,忙往后退道:“几位姑娘自重,我不是来喝花酒的!”

  红楼里一位身着青衣的姑娘道:“公子,瞧你说的,您就当这儿是个客栈,进来喝口茶,喘口气不就行了!”边说边把柳腰扭到他身旁。

  白衣人笑笑没说话。

  青衣姑娘见他无意寻乐子,立刻沉了脸道:“姐妹们回了,这位公子既然没兴趣,咱们也不勉强”她撤到一边道:“公子请吧”说罢,昂头回了楼里。

  坐在轻楼的小姐看到这一幕,气愤的瞪了楼下青衣女子一眼,秋儿再一旁,不知小姐为何发火,瞪了个大眼往楼下瞧去,想看个究竟,只听那小姐道:“真是气死了,本来身份就低人一等,还要干这偷鸡摸狗的事。”

  秋儿听这话左右挠头,问道:“小姐,你是在说谁呀?是刚才那招呼客人的小玉吗,她怎么了?”

  小姐白了她一眼。

  秋儿道:“小玉平时就这样招呼客人的,您生什么气啊?”

  小姐没理她,又往下望去,那白衣人身旁的极为姑娘走后,他又望了轻楼一眼,只见轻楼的门柱上写了一副对联,上联是:不染淤泥安得青莲,下联是:不涉红尘何为人生,他仔细端详起这对联,这联似是出自女子之手,而这对联表意简单,寓意却很深刻,似是涉世已过半百的老人发出的赞叹,再往上看,横批更为狂妄:君子之上这四个字让他震撼,一个烟花之地,竟然敢写出如此高洁的句子,难道不怕别人指点么?他转过身,准备进这轻楼探究一下,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青楼。

  楼上的小姐见他再门口杵了这么长时间,似乎有意进来,忙对秋儿说“我看,大概是要有生意了,走,下楼看看去”

  白衣人进了楼内,见屋内距门口一丈之处有一条白线,刚要跨越,只听头顶传来一声呵斥,他一抬头,见楼上移下一位赛若天仙的佳人,旁边的奴婢还在气冲冲地抱怨道:“懂不懂我们这儿的规矩呀!胡闯乱闯的,破了规矩,你今儿个就要把命留这儿了!”

  白衣人疑惑道:“规矩,我还没听说过这种地方还要守规矩的!”话岁这么说,但他一丝嘲弄的意味也没有,反而对这儿更感兴趣了。

  小姐与秋儿对视了一眼,秋儿叹了口气道:“我看是没戏了!”她转头对白衣人说“想进我们楼子,就先往你右边的墙上看!”

  白衣人转头一看,墙上写了几行字,第一行是,心术不正,寻花问柳之人不得入内,他暗自疑惑了一阵,这条街是花街,来这条街的人不都是喝花酒的么,为何说寻花问柳的人不得入内,再看第二行,进屋之前回答一个问题,不答打错或者答之无理者不得入内,他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往下看,下面都是依这样写了三条,其中最后一条写着:女子不许入内,他转头向这位小姐道:“难道:者并州城里还会有女儿家来寻欢作乐么?”

  秋儿扶着小姐下了楼,走到他面前,小姐使了眼色,秋儿点点头道:“这位公子,来我们楼,想要姑娘陪,首先得回答我们姑娘的问题!”

  白衣人沉思片刻道:“那好,我就试试,只希望姑娘的问题不要太刁钻”随即从衣袖中掏出一锭银子,搁在桌上,道:“这是依楼里的规矩,先付一言万金的定金,请姑娘开口吧!”

  小姐嫣然一笑,上前道:“平日里来我们这儿的客人,我都至少出两道题,今天看公子是第一次来,我就破个例,只出一道题,而且难度极小,只需您动动嘴皮子就行了!”她眼波转了转,仿佛一弯柔柔的春水,道:“那就请公子评论一下当今朝廷或是江湖上局势,两者取一即可!”

  白衣人先是一愣,随即嘴边绽开一抹笑容,淡淡的,却很迷人,他没想到这丫头会出了这样一道:题,他以为这些女子最多是出上几句对子,或者雅诗一首,没想到,在这样的地方还有一位关心天下局势的弱女子,想到此,他摇了摇头,不对,能有这样的胸襟的女子怎么会是一个弱女子呢,嘴角的笑容渐渐扩大,或许,大宋王朝有救了,他若有所思的望着这小姐道:“你们这轻楼的姑娘都是这样问客人的么?”

  小姐道:“这个,其他姐姐的问题我不敢过问,我的问题,我都是这般问的,公子,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白衣人忽然皱了皱眉头,是因为想到了她的问题,只是他的心酸处,沉默片刻,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唉!朝廷,这大宋王朝已是岌岌可危,皇上年幼,无力掌政,而现在外有金狗虎视眈眈,内有国舅投贼叛国,朝野朝外,只有文天祥大人独立支撑,天下之大,竟无人能救大宋王朝,实乃可悲!”他说完这些,眼神突然变得暗淡下来,眼中充满了忧郁,小姐见他把天下大事分析的淋漓尽致,心中也是佩服,平日里根本就听不到这样肺腑之言,那些自命清高的公子只会一味的阿谀朝廷,怕的就是得罪国舅爷,而今,终于有了一位敢于说真话的人,这下,她今年的任务就完成了,告诉妈妈这位公子的情况,说不定他还可以被朝廷重用,毕竟,现在的局势,这样的人才不易得。

  缓了一缓,白衣公子又道:“当今武林中,也有仁人志士,只不过他们自命清高,有爱国之心,却无法集中武林中的分散力量,来抗击金狗!”

  他说到这儿,只听小姐赶紧接口“公子,里面请,我们坐下谈!”

  白衣人摆摆手道:“不用劳烦小姐了,我本是路过这儿,随便看看,顺便来讨口水喝,我马上就要走了!”

  他不说这话倒罢了,说出来了,倒有一股嫌弃的意味,小姐也听出来了,不禁苦笑一句道:“公子,您还真当我们这儿跟其他楼子一般么,您可错透了,这其中的缘由就得靠您自个儿领略了!”说到这儿,她双眼往他腰间瞧了瞧道:“您只管进来喝口茶,我们这儿绝对没有一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白衣人听罢,笑了一笑,越过白线,往堂上一坐,道:“小姐是说我这腰间的佩玉被对面楼子的姑娘拿去了的事么?”

  小姐眼中一亮,惊诧道:“原来你是知道的啊!”但心里又暗想,真是个怪人,那么贵重的东西被人偷,知道了也不心急,就问道:“那您为什么不寻回来呢?”

  白衣人道:“都是些身外之物,何必在乎,况且,自会有人替我寻回。

  果然,话说完少片刻,就听到对面红楼里传出一阵闹腾声,隔着街寻声望去,只见刚才偷玉的姑娘小玉跪在一妇人面前,妇人旁边直立着几位素衫女子,眉清目秀的,妇人怒气冲冲,“啪啪”两声,妇人抽了小玉两个耳瓜子。

  旁边的素衫女子道:“还不快交出东西,你等着喂狗是不是!”

  小玉唯唯诺诺的开口道:“女侠,我……真的……真的不知道你要什么东西啊?”

  妇人把脸凑近,伸手捏住她的下巴道:“我看你是东西偷多了,都不知道你刚才偷的什么了!”

  小玉感觉到她的力道很大,心中不禁大惊,眼珠四下一转,嘿嘿笑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随即跑到堂内,拿出一个花瓶“仓朗”一声,一堆碎片中显出一块耀眼的白玉,一位素衫女子捡起玉佩递给妇人道:“崔漠人,是这块玉没错!”

  这妇人也仔细瞧了瞧道:“嗯,是这块没错!”她又看了看地上早已吓的没魂的小玉道:“把这个小贱人的脸给我划花了,把她的腰给我拧断,我看她以后拿什么去勾引男人!”说罢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说这妇人,虽然凶狠了些,但也是花容月色,姿色迷人。

  小玉见她眼色不对,又听说要收拾自己,忙三叩九拜道:“女侠,绕了我吧,我不是故意的啊,要是早知道是您的,我就是死了老娘也不偷啊,我再也不敢了,真的真的,我在也不偷了,女侠饶命啊!”

  这妇人没有理会她,竟自让手下的素衫女子把她拉到大街上,片刻,只听一声尖叫,小玉的一张脸已经变得破碎不堪,整张脸的肉都翻着,血呼啦的,鼻子,眼睛已经找不见在那儿了,只剩一张嘴,可那嘴已列到了耳朵根儿,一张血口不断叫着救命,而整条街的人都已吓竦了,尤其是红楼里的姑娘,缩在墙角一堆一堆的,有的姑娘见不得血腥场面晕了过去,有的姑娘吓的尿湿了裤子,而仍在街上的小玉已经被整的上肢不接下肢,整个人被折成了两节,却还没有死!

  在轻楼的白衣公子和小姐已各自回座,品着上等的茗茶,刚才那一幕都已尽收眼底,但也都无动于衷,稍一会儿,那妇人带着素衫女子朝轻楼奔来,小姐看这帮人似乎是来着不善,对秋儿使了个眼色,秋儿点点头,双脚一点,奔到了门口堵住了那妇人一帮。

  妇人扫了她一眼道:“臭丫头,你想干什么?”

  秋儿也不示弱道:“对不起,我们楼里不待女客,妇人请回吧!”

  妇人怒道:“废话,我要去哪儿,还没人能拦得住”说罢,身后的素衫女子相互一视,提起剑“唰”的一声,齐向秋儿刺去,秋儿忽感到一阵冷风袭来,赶紧提脚,向后退了几退,同时袖间探出一条几丈来长的白绫,“咻”的一声,击退了那几柄长剑,几个素衫女子手腕一振,长剑险些落地,不觉向后退了十来步,正好退在了白线之外。

  坐在一旁的白衣人看着秋儿的招式,不禁皱了眉头,暗自道:“这楼子,果然非同一般!”转眼再看一旁的小姐,气定神闲,丝毫没有一点慌乱,仿佛对秋儿的武功有十成的把握,白衣人摇摇头,她不知这妇人也不是一般的角色,她可是名扬天下的“十里追风”,人称崔漠人的崔树莺。

  这时几位素衫女子又开了一战,秋儿两脚一定,扎稳马步,一条白绫在她手中甩出就似一根钢棒,横在白线之上,几个素衫女子硬是闯不过那条白线。

  妇人看看秋儿,再抬眼瞧瞧白衣人,一股怒气从心底生起,同时也夹着一股疑惑。

  秋儿站稳马步,喘了一口气,只听“咻”的一声,眼前的妇人不见人影,四下一看,竟已到了白衣人面前,轻楼的小姐见这妇人如风一般飘到自己面前,心里也骤然一揪,但立刻沉了口气,站起来怒道:“大胆妖妇,你当这是什么地方,竟敢随便乱闯!”

  妇人斜了她一眼,身形一闪,一只手已伸向她颈间,掐着她的脖子怒道:“臭丫头,竟敢跟老娘这样讲话,你活腻味了是不是!”说罢,已掐着她的脖子提起一尺来高,小姐的脸瞬时被憋得通红,想开口说话却说不了,白衣人见状,起身道:“崔树莺,你放手,你看不出来么,她手无缚鸡之力,根本没力气反抗你!”

  这妇人就是崔树莺,二十年前为了一个男人,不知杀了多少无辜的女子,手段奇毒残忍,这会儿,她见眼前的白衣人这般对她说话,愤愤道:“梁郁,你竟为了这个贱人跟我这样说话!”

  她瞪了这小姐一眼道:“贱人,都是贱人,没有你们勾引他,他早跟我了、他早跟我了!”

  崔树莺这会儿神情激动,手劲不觉加深了几分,被掐的小姐本已因窒息过久,两眼迷离,神志不清了,她这再加深几分力道,让这小姐更犹如一枝枯草,一折便断。

  秋儿见崔树莺神情不对,大叫一声“放开我家小姐!”*起手中钢布,向崔树莺打来,崔树莺两眼一斜,好似看见一把无形的钢刀向自己腰间砍来,忙柳腰一翻,闪过了这无形钢刀,秋儿见她轻松躲过了自己的无形钢刀,心中一阵慌乱,忙又补上一刀,但力道不大,怕是伤着小姐。

  这一次,崔树莺没有躲,反而迎着她的无形刀而上,只见她借着小姐的力轻轻跃起,倒挂金钩似的悬在半空中,待秋儿的白绫打来时,只隐了隐手指,突然听得“咔嚓”一声,白绫断成几节,秋儿也因白绫断开的力道撞上了身后的石柱,顿时鲜血四溅,气绝身亡,崔树莺轻轻跃下,对白衣人道:“没想到,这二十年来,你竟暗养了走狗子了!”

  这白衣人叫梁郁,开封梁王府的小王爷。

  梁郁道:“你胡说些什么?快放了这位小姐!”

  崔树莺看着手中的人儿,已经昏过去了,便随手一推,小姐倒在了旁边的椅子上,崔树莺见梁郁似有上前看望之意,便道:“你最好别动她,要不然她只有一死!”

  梁郁转眼看着她,忽然双眼一瞪,低吼一声道:“崔树莺,你太过分了,你这种性子,让我怎么接受你,怎么爱你!”

  崔树莺听着这话虽然是在骂她,但她没有生气,毕竟比起他整天对她不温不火要好的多,她更没有伤心,她跟着梁郁二十年了,已经不下千次的想过梁郁这样骂她,骂她残暴,骂她卑鄙,只是他很少跟她说话,更不用说骂她了。

  她知道他也许这辈子都不会爱她,可她不服气,她不信痴心换不回真情,就像二十年前她同样不信一样,她为了得到梁郁,杀了她的亲生姐姐和妹妹,杀了她的救命恩人——也就是梁郁的至爱小王妃凯莹,她为了得到梁郁,杀了当年跟梁郁接触的所有女子,手段十分残忍,因此得罪了全武林,那时年少的她,功力虽高,但心思不缜密,认为只要得到了梁郁,终有一天会得到他的心,没想到,就因为她当年犯下的错,几乎断送了她一生的幸福。

  崔树莺抬眼看着他,一动也不动,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的他,那时他风流倜傥,意气风发,不但家世好,功力在江湖上也是数一数二的,无论皇亲国戚贵妇千金,还是青楼舞女村妇乡姑,爱慕他的女子数不胜数,上门提亲的人更是络绎不绝,江湖上因他而争风吃醋互相残杀的女子和门派呈数百家,一时间,因为他的美色,家世和武功,多少人妻离子散,多少人手足相残,而一些女子为了嫁给他,不惜用一些下流的手段。

  崔树莺也是爱慕他,为他疯狂的女子之一,只是她认识梁郁时,他已有了心爱之人。

  接下的日子,便是她看着梁郁与心上人恩爱的情景,那些日子让她时时揪心,最终她受不了这种折磨,向凯莹下了杀手,后来,她时时在想,她怎么会杀了她的救命恩人,甚至那恩人为了救她失去双腿也无怨无悔,难道她真的会为了一个男人,为了自己的私利,害了恩人,她杀凯莹的手法很绝妙,至今江湖中人只记得二十年前“鬼面白绫”梁王府小王爷梁郁的小王妃无缘无故死了,却不知为何而死,可能天下人也只有崔树莺知道了。

  这时,崔树莺叹了口气道:“你终究是骂我了!”她抚了抚鬓边的青丝道:“你可以不爱我,但你不能骂我,因为我的心意你是知道的啊,你知道我是为了你才这么做的,我爱你,我爱你了二十年了!”

  她说的很心酸,可是梁郁依旧如以前,不为所动,眼神丝毫没有闪烁,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这些话不是说给他听的。

  崔树莺的神情稍有些激动道:“难道,我二十几年的等待不值得你……”

  梁郁依旧没有动弹,对她的话充耳不闻,不知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大街上这时也由刚才佩玉事件平静下来,恢复了往日的热闹与喧哗,虽然红楼的姑娘像往日一样站在门口接客,但见着那被扔在大街上的小玉,却没人敢去理。

  稍过了一会儿,红楼里走出一位婀娜的姑娘,身后跟了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一蹦一跳的,这位婀娜的姑娘袭一身红衫,朱唇杏眼,煞是好看,这就是红楼的压轴姑娘——红姑娘,她只顾自己走着,一直到了轻楼门口,只听背后一阵马嘶,转头一看,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愣在大街中央,两匹枣红骡子马已差点跨到她头上,马上两个年轻人想勒住马,却已来不及了,只见红姑娘双脚一点,飞身向小姑娘去,两指一捏,提起小姑娘前襟,落回轻楼里,正好直面崔树莺。

  红姑娘丢开小姑娘,不等梁郁与崔树莺反应过来便对崔树莺道:“你就是十里追风——崔漠人?”

  崔树莺冷冷道:“没错!”

  红姑娘道:“那也就是你杀了我们楼里的小玉?”

  崔树莺道:“没错!”

  红姑娘皱皱眉道:“难道,只是因为一块佩玉,你就杀了她,更何况,那玉根本就不是你的!”

  崔树莺冷笑两声道:“我真还不知道,一个妓女的命值多少钱?”

  梁郁和红姑娘同时怒道:“你说什么?”

  红姑娘发怒自然不用说,梁郁发怒,而是因为凯莹当年便是青楼里的一位卖唱姑娘,崔树莺见梁郁这般羞恼,忙打住了口,收了下面未说的话。

  红姑娘道:“崔漠人,你太过分了,也不打听打听,这红楼在并州城里是什么地位,我看你从此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崔树莺听完只是哼了一声。

  红姑娘见她对自己的话如此轻视,怒道:“找死”随即一条白绫直向崔树莺打去,崔树莺兰指一翻,弹开了白绫,随即与梁郁对视了一眼,梁郁也在疑惑,为何自己的绝技“鬼面白绫”会一再的被别人使出,难道这些使“鬼面白绫”的人跟爹有关,或是跟师傅有关,可是师傅已过逝多年,爹在开封,怎么会与这些女子有关呢!

  想这些时,红姑娘已与崔树莺过了十几招了,红姑娘的白绫使得与秋儿是一路的,只是招数与力道却比秋儿拿捏的好,好几丈长的白绫在崔树莺的周身横来数去,崔树莺只一柄短刀挡着。

  又一会儿,只听楼上响了几响,随即一声清脆的女声大喝道:“竟是谁,如此大胆,在此放肆!”

  声音未落,只听一阵“嗖嗖”声传来,十几条白绫一齐射向崔树莺,这十几条白绫使的与红姑娘是一模一样,崔树莺见这十几条白绫如利剑一般向自己射来,忙换了个身,轻足一点,十几条白绫随即落在她脚下,还未落稳,又见一条白绫击来,然后听见红姑娘简短道:“谢几位姐姐出手了!”声音刚落,楼上的窗户里就飘下十几位姑娘,粉颊黛眉,各着不同颜色的薄纱,为首的绿纱姑娘道:“不用你谢,我们也不是为了你。”说完,又与崔树莺斗起来。

  梁郁看的更加疑惑了,他这十几年来远走大漠,从未踏上中原之土,也从未收徒弟,为何如此多的人会使“鬼面白绫”,难道自己的绝技已成了天下人的习武之基了。

  他越想越迷惑,这时外面进来两个年轻人,就是刚才骑快马的两个人,进门一看楼内打成一片,忙闪向一旁。

  其中一素布衣衫的年轻人道:“全普兄,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打成这个样子了?”

  全普道:“江湖闹事,经常的!”

  素布衣衫的年轻人道:“哎呀!打架多伤和气,要是能坐下来好好谈谈,什么事都可以说清楚了!”

  全普笑着摇摇头道:“朴奋,江湖跟你的圣贤书是不一样的,这里只有生和死,没有道理!”

  素布衣衫的年轻人听了他的话,无奈的摇了摇头,往前看去,两方人打的不可开交,这时崔树莺大喝一声,躬身下去,右腿一扫,一道金光直射向两名翠衣姑娘,两位姑娘被这金光一射,立即仆倒在地,口中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其余女子见自己的姐妹被伤,心中不禁同时大怒,齐声大喝一声,加大了力道,齐向崔树莺扑去。

  这时众人心中不禁一揪,这十几位女子心中极致的愤怒,齐向崔树莺攻来,她虽然武功不弱,但一个人要同时对付十几人,确实有些吃紧,不管她现在是敌方还是友方,倘若被攻下来,那景象铁定惨不忍睹。

  众人想着,忍不住向崔树莺看去,只见她神情镇定,手中的短刀高高举起,射出一道耀眼的金光,稍息片刻,这道金光慢慢散开,笼罩她全身,她双脚如蜻蜓点水般轻轻一点,即跃起了好几丈,单手一伸揪抓住了头顶的房梁,这样来回了好几次,轻轻巧巧就避过了那女子的攻势,崔树莺又轻轻一跃,跃回地面,冷笑一声道:“就凭你们几个,也想困得住我,回去再练个三二十年吧!”

  十几为女子相互对视一眼,一个翠衣女子道:“今天,这崔漠人闯了咱们的楼子,破了咱们的规矩,还伤了咱们的姐妹,咱们今儿个绝不能善罢甘休,就算咱罢了,王爷也不会放过咱们,所以,我们大家今天就跟这恶人拼了!”

  她话说完了,又对红姑娘道:“红姑娘,现在是我们自个儿家的事了,你若旁眼看着,我们不管,你若和我们联手对付她我们也不拦,请便!”

  翠衣姑娘知理说理,不料,红姑娘却冷冷道:“你打你的,跟我何干,我为我楼里的姐妹报仇,跟你也无关,我们各顾各的便是了!”

  翠衣姑娘见自己好生说话,红姑娘却这般冷淡也淡淡道:“姐妹们,咱们跟这婆子拼了!”

  崔树莺见她们这样称呼自己,心中十分愤怒,暗想:难道他这二十年来就培养了这么多的属下,我却一点没发现,他还暗着和我装糊涂。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梁郁,说这话也是因为这楼里的姑娘用得功夫跟梁郁用得是一路的。

  她越想越生气,不耐烦的对梁郁说“难道你偏要我出手伤你几人,你才肯罢休么?”

  梁郁道:“你若想出手伤人,我还能阻的了么,你尽管出手便是,跟我无关!”其实梁郁也想借崔树莺的手试一试这帮女子的武功。

  崔树莺道:“好,这可是你说的,我不客气了!”随即双足一点,跃入这十几位女子中间,手中一柄短刀唰唰几声,被她抡长了一米,只听她大喝一声,挥着剑,脚下一闪,呼的一声,已到了一位黄衫女子面前,还未待这女子反映过来,就被崔树莺一剑刺胸,当场身亡,在一旁观瞧的的素布衣衫的朴奋道:“这样打下去,何时是个结果呢?”转而对全普道:“全普兄,你功夫好,能否上前劝解一翻,大家坐下来好好谈,我想不管有什么恩怨,一定可以解决。”

  全普苦笑着摇摇头道:“朴奋,你真是……哎,读书人就是读书人!”

  朴奋道:“全普兄,我知道,刚才的话对于你们江湖人来说是腐朽了一些,可我读了十几年的书,我清楚的很,我刚才的话没有说错,你若不上前去阻拦,我去!”说着,便要起身向前。

  全普见他这样,拉下他道:“朴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若前去,不出一刻,小命就没了!”

  朴奋正色道:“倘若以我一人之力可以救十几人性命,那我愿意舍去这条性命!”他拉下全普的手,握住手中的剑,上前去了。

  朴奋紧握着父亲留给他的剑,昂首挺胸走上前去,大喝一声道:“诸位停手——”声音之大,可以传遍整条街。

  这是这位书生平生第一次这么大声音说话,其实他的声音也虚得很,面对这么多的高手,他不确定自己能起多大作用,也只是试一试罢了。

  众人听他这么大的声音,都停下了进攻,瞪着双眼向他望去。

  他长吸了一口气,左手的剑换作右手中,又挺了挺胸道:“诸位,在下是一个无名小卒,本不该管这些江湖之事,好好读书便是,但你们这般厮杀,终究会出人命,看这楼中,一会儿便有两条人命丧生,大街上还有一具尸身,你们这样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这一番话说出口,众人都是先怒了一阵,只是暗地里没有爆发出来,再是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番,然后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他手中的剑上,接着就听见一阵细细的唏嘘声,原来是为他手中的剑。

  这朴奋手中的剑长约三尺上下,剑柄与剑身接口有一处青铜梅花印记,这是八门八派的首门梅花的兵器,这种剑只有门下地位极高,武功极好的门徒才配有,现在朴奋配着这把剑,其他人自然会畏惧三分。

  崔树莺仔细注视这把剑,片刻,上前道:“你是梅花门的人?”

  朴奋抱拳道:“在下不是!”

  崔树莺道:“你不是么?”她指了指他手中的剑。

  朴奋点点头道:“在下今天所要说的与梅花门无关,所以我不是,我今天要说的是关于性命的大事,大家也都看到现在的情形了,我想请大家住手,不要再这样打打杀杀!”

  这话说出,众人都不仅在心中轻笑,笑他无知,崔树莺放声哈哈大笑一阵,道:“你个小毛孩子,出道江湖才几年,竟也敢劝我住手,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说着,手中的短刀便似箭一般射向朴奋的心窝,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跟她十里追风的称号,实在相符。

  眼见这短刀就要向朴奋的心窝,众人都惊了一惊,却没人敢半道拦下,说来也是,这刀来势凶猛,就算拦下,自己也得受上一刀,这时,只听众人背后传来一声叱咤“崔树莺,难道你看不出来,这位书生不会武功么?”声音一出,一道雪白的影子随即而来,这影子似一只伸长的手臂,硬生生的在短刀刺入朴奋心窝之前把它拿下来,众人寻声望去,只听见一阵风声,梁郁纵身一跃,便落到了众人面前,只听他又愤道:“崔树莺,你简直是无理取闹,哼!”

  崔树莺道:“那你怎么又肯理我了!”

  梁郁道:“我和你的事,暂且搁着不说,放了这位公子!”

  崔树莺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梁郁道:“就凭我手中的白绫,你若不放,我就动手救下他!”

  崔树莺道:“好啊!你若想和我动手我也奉陪,我们认识也有二十年了,从来还没切磋过呢,不妨借这个机会,我们过上一两招,也让我见识一下‘鬼面白绫’是怎样的厉害!”

  崔树莺一摆出道儿来,梁郁却一动不动,只是揪着眉定定的看着她,周围的人目光也是一会儿看看梁郁,一会儿看看崔树莺,期待着这场战斗。

  良久,梁郁道:“你别这样,我不是有意这样和你说话,我这趟回中原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办,我们就此作罢吧!”

  望望天色,沉默了片刻又道:“黄昏时分,我在城外的枫林晚等你!”说罢,径自出了轻楼,崔树莺见他出了楼子,赶紧跟上,至此,一场恶战才了结。

  见梁郁和崔树莺远去,朴奋才敢松一口气,刚才那一幕着实让他惊吓不已,现在身上还冒着冷汗,不过心中的大石总算放下了。

  轻楼的几位姑娘和红姑娘见崔树莺走了,也开始各忙各的。

  青楼的一位黄衫姑娘问一位翠衫姑娘道:“杉姐姐,枫妹怎么办?”

  那位被叫杉姐姐的姑娘道:“先扶进去,听后发落,这次,我看她是小命也难保了!”

  黄衫姑娘犹豫片刻道:“是,听杉姐姐的,唉!枫妹命也真苦!”

  在一旁的朴奋听到她们的对话,心中一惊暗道:“难道这位昏倒的姑娘便是她们所说的枫妹,那刚才翠衫姑娘说她的小命难保难道……难道……”他皱起眉道:“难不成又要出人命不可,这可怎么办?想着,忙上前拦住翠衫姑娘的去路。

  翠衫姑娘杏眼一瞪,吒道:“你做什么?”

  朴奋上前做一个揖道:“在下朴奋,敢问姑娘要把这位晕倒的姑娘如何处置,我刚才听到你和这位黄衫姑娘的对话,似乎要对这位姑娘有所处置!”

  翠衫姑娘见他彬彬有礼。又配有梅花们的剑,立刻尊敬了几分道:“我叫岩杉,晕倒的姑娘叫邱枫,是我们的妹妹,她今天的行为违反了我们主人的律令,我们要带她回去领罪!”

  朴奋道:“那我想问,她犯了什么罪?”

  岩杉道:“这是我们的家事,恕我不便告知。”转身对旁边的姑娘道:“辰丹,送客!”

  黄衫姑娘道了一声是,走到朴奋面前道:“朴公子,请回了,我们今天不迎客了!”

  朴奋道:“不行,我刚刚明明听见你们要……要……我决不能让你们再动干戈,我要阻止你们!”

  几个姑娘听他一说,忙掩上嘴呵呵一笑。

  一位蓝衫姑娘道:“朴公子,您要怎么阻止啊?”

  朴奋一愣,顿时红了脸,是啊!自己该怎么办,才好!

  全普过来拉了拉他的衣角,低声道:“朴奋,咱别惹麻烦了,还得赶路呢!”

  朴奋道:“可是,我们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全普皱皱眉道:“算了算了,你要管你管吧,我是管不了你了,我得走了,我在梅花门等你,你自己珍重!”全普见这楼里的姑娘个个武功高强,又不敢惹,就扔下朴奋自己先行一步。

  朴奋还未来得及道声珍重,全普就已经绝尘而去,本指望全普会帮上一把,现在也只能靠自己了。

  岩杉道:“怎么样,朴公子,你的朋友已经走了,你还不走么!”

  朴奋道:“我当然要走,我……我……”

  岩杉道:“你要怎样啊”

  朴奋看了一眼邱枫,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怜惜之情,多美妙的女子啊,却染上这等事,随即,把心一横,紧握利剑,往胸前一横道:“我要带这位姑娘走!”

  岩杉一听道:“放肆,你当这是什么地方,任由你撒野!”

  朴奋道:“我不会让你们再害一条性命,我今天一定要带她走!”

  岩杉听完他这话,顿时怒由心生,可怒归怒,却不敢动手,他手中拿的可是梅花们的剑,说不定,这时的大街上,已经到处都是梅花们的人了,纵然他不会武功,也不可伤他半分,跟梅花们的人作对,后果不堪设想。

  朴奋转身扶起邱枫道:“各位姑娘,今天冒犯了,我一定要带这位姑娘走,哪怕是拼了命我也得保全这位姑娘的性命,她是无辜的,我适才看了你们楼里的规矩,不是说只有娶了她才能带她走么,那好,我现在就要带这姑娘回去成亲,你们不可阻拦了吧!”

  朴奋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来说服她们,只好想这个权宜之计,而这楼里的姑娘正好要找一个不阻拦他的办法,毕竟,枫妹被人带走,总比呆在这儿强,顺坡下驴,岩杉姑娘示意大家不要阻止他。

  这件事第二天便已传遍了大街小巷,初出江湖的朴奋不动一刀一剑便带走了轻楼的姑娘,梁郁听了此事,嘴角也淡出不常有的笑容,暗道:“果然是个可塑之才!”

  至于他为何说出此话,日后便知。

  梁郁离开轻楼以后,就飞奔至城外的郊区,往南走是一片果子林,现正枝繁叶茂,树阴连片,他呆坐在树下,不由得又想起了爱侣凯莹,二十年前,他们是何等的恩爱,真是神仙也得羡慕他们三分,那时,他只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初出江湖,一眼便相中了青楼卖唱姑娘凯莹,他不嫌弃凯莹是个花娘出身,毅然决然与她私定终身,在那两年里,他们抛下世俗的眼光,摆脱梁王爷的阻挠,游遍了大江南北,广结天下豪士,而在得知爱妻腹中怀了胎儿时,便结束了云游四海的生活,定居在谷山,而这也是他们噩梦的开始。

  想到此处,他不禁皱了皱眉头,心中一阵刺痛,二十年了,他一想起凯莹心中就痛,并且对她的思念愈加严重,尤其每当崔树莺在他身边时,这种感觉更清楚。

  突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梁郁皱了一下眉,头也不抬道:“你来了!”

  脚步声在他身边停下,片刻,道:“你又在想她了!”

  梁郁沉默的点点头。

  来人正是崔树莺,见到他这个样子,心中不仅生起一阵怒气,愠道:“都二十年了,难道,你就不能忘了她么?”

  梁郁撇了一下嘴,平静道:“那你呢,都二十年了,你不是一样放不开,我给你二十年的时间,你还是一样放不开我,我做不到的事情,你不是同样做不到?”这话说的崔树莺满面通红,一个男人竟然毫不留情的说一个女子,想来谁也会羞愧。

  沉默片刻,崔树莺道:“可这不一样。”

  梁郁苦笑一声转头道:“有何不一样?”

  崔树莺道:“凯莹姐姐已经死了,不值得你这么为她。”

  梁郁听完,忽的站起身,喝道:“你住口,不许你这么说她!”

  说完,伸手捂住胸口,又是一阵刺痛,那种痛十分鲜明,二十年来从未改变过。

  崔树莺见他这般,忙上前道:“梁郁,你又开始痛了,每当我提到姐姐,你都会心痛,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忘了她!”

  梁郁摆摆手道:“不提这件事了,前面就是枫林晚,我们去那坐坐,我还有事要和你谈呢!”

  崔树莺站起身道:“那你好一些了么?”

  梁郁摇摇头道:“不碍事!”

  说罢,两人已到了枫林晚,这有一个茅草亭,虽然破旧,但还是可供人休息,两人在亭子里坐下,崔树莺感慨道:“梁郁,你我认识二十年了,似乎还没有这般和气的坐下过。”

  梁郁只是看着远处的风景,没有答话。

  好一会儿,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那样平静的坐着,天色渐渐晚了。

  最终崔树莺开口道:“你找我来是为了什么事?”

  良久,梁郁才道:“是为了了却一件二十年前的心愿。”

  崔树莺疑惑道:“心愿?你和我么?”

  梁郁抬眼望望远方天色,远处的天色比近出的更暗,周围是蒙蒙的雾气,轻轻的凉风吹来,撩起他雪白的衣角,梁郁眼中充满了忧郁,沉声道:“对,是你和我,但却是凯莹吩咐我做的,这也是她的遗愿。”

  崔树莺道:“什么遗愿?”

  梁郁转过头看着她,仔仔细细的看着她,一张俏颜被风霜洗礼的有些粗糙,想当年她也是江湖上有名气的美人,现在,却跟着他东奔西跑,饱经风霜。

  他撇撇嘴,嘴角似乎浅出一个微笑,说出了他最不愿意说出的话:“她要我娶你为妻。”

  说完,不禁皱紧了眉头,不自觉的又捂上心口,自己的爱妻,临死前的愿望竟是要自己的丈夫娶别的女人。况且这人还是她的仇人。梁郁觉得这很荒唐。

  崔树莺听罢,却是觉得五雷轰顶,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她亲手杀了的人,怎么可能要她的爱人娶她,崔树莺狠狠的摇着头,似乎要把头从自己的脖子上摇掉才能相信他的话,道:“不可能的,姐姐亲口告诉我,她要和你厮守一生,怎么会让你娶我,我不信,我不信!”

  梁郁冷哼一声道:“你怎么可能相信,连我都不相信!”

  是啊!他怎能相信,凯莹能如此宽容自己的仇人,还把自己的爱人往外推,这种胸怀,梁郁终究修不来。

  崔树莺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梁郁道:“你不必懂,也不会懂的,崔树莺,你执着了二十年,你的努力也该有结果了,同时这也是凯莹的心愿,我应该努力去实现。”沉默片刻道:“我问你,你愿意嫁给我么,我想以后照顾你,不想你再跟着我四处漂泊了!”虽然,他不愿娶她,但是,既然决定娶了就要好好的对她。

  崔树莺听完,两行清泪不自觉的留下来,盼了这么多年,等的就是这一天,可真到愿望实现时,却有些不敢相信。

  梁郁见她很久不答话,问道:“怎么,你不愿意么?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你,我只是没想到你会不愿意。”

  崔树莺听罢忙道:“不,我愿意,我怎会不愿意呢,我等了这么些年,就等你这句话,只是,我突然间听到你的话,有些惊讶,我以为我会等一辈子!”说完,已是泪流满面。

  梁郁道:“你哭了,你流泪做什么,我既然向你求亲,就会好好待你,绝不会敷衍了事。”

  过了好久,崔树莺才擦干眼泪点点头。

  梁郁抬头望着苍穹,一轮明月高挂在空中,他低声道:“莹莹,你看,我做到你交代我的事了,你高兴么?”

  说完,眼角溢出一滴连他自己都不易察觉的眼泪,又过了一会儿,转头对身边的崔树莺道:“我常年只身在外,身边没什么值钱的物件,你今天从玉丫头哪儿讨回来的佩玉就当作我的聘礼,虽然有些寒酸,希望你不要嫌弃。”

  给梁郁这么一说,崔树莺这才想起身上还揣着那块从小玉那索回的汉白玉,忙道:“不行不行,我不要你的东西,有你的一句话就够了。”说着,往回送龙风玉。

  梁郁把那玉又交到她手中道:“你收下吧,这是中原人的习俗。”

  片刻,崔树莺道:“这是中原人的习俗么?那我就收下了。”说着,细心的收到怀中。

  梁郁见她这般,随对她微微一笑。

  崔树莺看着他的笑容,有些痴迷,片刻回过神儿来,道:“你还是和以前俊美,只不过笑得时候更好看了,这些年,很难见到你笑。”

  梁郁又是微微一笑,他似乎只会微笑,这些年已没有什么事值得他开怀大笑了。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天色已微凉了,尤其是郊外。

  梁郁道:“走吧,天已经很晚了,明天一早还要回开封呢!”

  崔树莺一怔道:“你回开封做什么,你不跟我回大漠了么?你都已经答应娶我了……”

  梁郁道:“我的婚事总得回家禀告我的父王,这可是中原的规矩。”

  崔树莺道:“规矩,你们中原怎的这么多规矩,还有什么,你一并告诉我算了,免得我总是出丑!”

  梁郁依旧是微笑。

  接着,崔树莺也笑了,这些年他们没有这么和气的笑过。现在所有的恩怨全放下,他们终可以开怀的笑了……梁郁,崔树莺在回去的路上都沉默不语,各怀心事,梁郁想的是回去以后如何面对爹娘,作为梁家唯一的继承人,他这些年远走大漠实在是不孝之举,可当初,是梁王爷*他这么做的,他要娶凯莹为妻,梁王爷却嫌弃她出身卑微,又身带残疾,硬要拆散他们,他们便离开王府云游四海,凯莹死后,梁郁更是不愿回到王府,年少的他是认定了王爷间接害死了凯莹。

  他是这般理解的,若是凯莹身在王府,怎么会给歹人机会下毒手,因此,一气之下,远离中原,目的便是远离王府,让他们也尝一尝思念之痛。

  现在,他也是三十六岁的大人了,以前的倔强和霸气渐渐磨平,剩下的只是温和的心境,无论怎样,家中的担子也该轮到他来担了。

  崔树莺想得则是二十年来的点点滴滴,上天终究没有辜负她的一片苦心,她的痴情终于换来了梁郁的真心,想到此处,嘴角不禁荡漾出一抹微笑,忽然,一股寒气从两人背后袭来。

  崔树莺、梁郁同时喝道:“谁?”

  语罢,那股寒气已腾空跃起,越过两人,向城门奔去,崔树莺抽出短刀,挺身向前,却被梁郁挡下,道:“算了,不是针对我们的,少生些事,明天还要赶路。”

  崔树莺点点头,收起短刀,两人一并回了城里客栈。

  他们遇到的股寒气,正式萧依含的寒梅剑所发出来的,那剑异冷无比,所到之处都会生出一些寒气,他到这个地方,就是为了到梅花门找庞夫人。

  这会儿,他已到了梅花门外,抬眼看看庄严的漆红大门,往前挪了几步又退回来,一转身,几个轻跃,已到了后门,这里守卫甚少,并且根据他的探查,据庞夫人的卧房很近,轻轻一跃,落入院内,并伸手点倒了几个巡院的家丁,穿过一片梅林,来到一座闺楼前。

  这是庞夫人未出嫁前的闺楼,现在她回了自己家,自然是住在这里。

  隔窗一看,里面灯光摇曳,不时传出几声咳嗽,萧依含附耳仔细听里面的动静,暗想,这么晚了,她还没睡,她在做什么?再听,里面人儿粗重的喘气声传进耳朵,萧依含轻皱眉头,练武之人都会习一些内功心法,精纯的内功会使人呼吸顺畅,轻浅,像庞夫人这等高手,呼吸自然不应该是这般。

  萧依含暗想:“难道,她颈间的伤很严重么?”刚想完,里面就传出一声轻喝:“谁,谁在门外?”

  声音虽不大,却引来了不远处的侍卫,萧依含连忙推门而入,关好门道:“是我。”

  庞夫人惊诧道:“你——萧依含,你怎么来了?”

  萧依含忙轻声道:“轻声,门外有人!”刚说完,门外就响起一个女声道:“尊领,有什么事么?我刚听到有什么动静!”

  庞夫人看看萧依含,道:“没、没什么事,我刚刚作噩梦了而已,你们都退下去吧!有事,我会吩咐你的。”

  门外女声道:“是,属下退去了”

  闻听脚步远去,庞夫人道:“你来做什么?”

  萧依含道:“那天你走后,我突然想起你颈间被我的剑划了一下,我怕你会出事,所以过来看看。”

  庞夫人听完,微怒道:“你我又不是什么朋友,也不是什么至亲,反而,你杀了我的相公,我不要你这般礼待,免得让人家误会。”

  萧依含道:“我没有……我、我只是……”

  庞夫人道:“只是什么?你只是要羞辱我罢了!”

  萧依含道:“不,我没有,我只是有些担心,这剑伤十分厉害,我须替你疗伤。”

  庞夫人道:“不用你好心,我自己会请大夫。”

  萧依含道:“若是大夫有用,我也无须担心了,只是这剑毒只有我才能解,寒梅剑认主人。”

  庞夫人别过脸去,道:“那我也不用你治,我愿被这剑毒杀了,到地下陪我的相公。”

  萧依含有些不悦道:“庞飞他不是好人你难道你不清楚么?他背着你寻花问柳,祸害良家妇女,你却还为他痴情,你值得么?”

  庞夫人“唰”的红了脸,嫣红嫣红的,十分美丽,像肌肤中植入了片片桃花,而她,此刻却又满脸委屈,萧依含看了,不忍再说下去,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萧依含颤声道:“你爱他么?”

  庞夫人没有答话,也没有摇头或点头。

  萧依含道:“你迟疑了。”

  庞夫人没有说话,他心中却泛出一丝喜悦,迟疑了,则代表她不爱她的相公——若是爱,怎么还会迟疑呢?

  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小瓶,递到她中道:“这是特制的伤药,早晚一次敷在伤口处,不出半月就好了。”

  庞夫人听罢,趴在桌子上呜呜的哭起来,萧依含赶紧上前安慰她,庞夫人道:“你为何要对我这般好,你不应该的。”

  这话一出,萧依含也禁不住心酸起来,低声道:“第一次见面,我就想这般对你了,我想一生一世这般对你好,只是……唉……”

  庞夫人慢慢抬起头,双眼已微有些红了,两行泪水还挂在脸颊上,让她看起来更加楚楚动人,萧依含只觉得心将要碎了,四目相对,两双眼睛都满含柔情,萧依含缓缓伸出手,将她揽入怀中,一股女人特有的体香蹿入鼻中,萧依含大吸一口,闭上眼睛慢慢享受,良久道:“你还是你,连身上的味道都没有变,只是你更美了些!”

  庞夫人过了许久才安心的靠在他的胸膛上,双手紧紧地圈着他,只是眼泪一直没有停止过,道:“为什么,我们这么久了才见面,这些年我一直在怀念那个脏阿弟啊!”她说得脏阿弟自然指的是萧依含“我一直在想他有没有人照顾,有没有饿着,有没有冻着,我在想他被谁带走了……”

  听到此处,萧依含心中更是难受,他以为他心中的小姐姐已经把他忘了,没想到,她还时时挂念着自己,儿时的记忆,现在更是疯狂地涌进脑中。

  她还是以前的小姐姐,一点也没有变,依旧是萧依含幽闭的心中永远不变的惦念。

  想到此,萧依含不仅圈紧了怀中的人儿,现在他的心不仅只有父母的仇,还装进了一个女人,只是,一个仇恨他已快撑不起了,再加上一个女人,他还能撑多久……忽然,萧依含感觉唇边一片冰凉柔软,睁眼看时,庞夫人的脸已在眼前,她一张樱唇已紧紧贴上他略显干燥的嘴,那唇柔软无比,甜美无比,却很冰凉,庞夫人此时已攀上他的脖颈,柔弱无骨的身躯紧紧倚在他宽阔厚实的胸膛上。

  两片唇,两颗心,两行泪,两个人,有太多的牵挂让他们不仅同时想道:“世界怎会如此之大,若是小了些,他们定能早些相遇,也不必受现在的苦。”

  这一个吻似乎要持续到天长地久,海枯石烂,燃不尽的思念与痛苦全都化为两舌的缠绕,连门外的报告之声也没听见,那出声之人见屋内良久没有答复,又慢慢退去。

  微风轻送,烛光摇曳,明月也悄悄的隐去了身影,只剩下怒放的梅花在孤芳自赏,等待着凋零和再一次的开放。

  萧依含拥着庞夫人坐在床沿,他依然是冷峻坚毅的脸庞,庞夫人却是泪眼满眶,两人就这样静静的坐着,直到烛光渐灭。

  庞夫人忽然道:“你恨不恨我?”

  萧依含道:“你怎会这样问,这话该我说才是!”

  庞夫人道:“不,该我说,明知你身负双亲之仇,我还这样给你增加负担,是我不好!”说完,低下头去。

  沉默片刻,萧依含道:“不,不是你,也不是我的错,是上天的错!”说完,手不自觉的收紧,却触到一片冰凉的硬肉,扳过她的身子才看清楚,她脖颈间的刀痕已变成了一大块黑红的硬肉,与她白皙粉嫩的肌肤相比,煞是难看。

  萧依含心疼道:“疼么?”

  庞夫人轻轻摇摇头道:“一点小伤,不算什么。”说完,只觉得腰间一麻,随即全身动弹不得。

  萧依含道:“怎会不疼呢?你忍着,我替你疗伤”说完。拦腰一抱,轻轻地将她至于床榻上,褪去她的衣衫,那块伤疤在她颈间,就像一幅秀美山水画上的污垢一般。

  他抽出随身携带的短匕首,划开她颈间的伤口,在伤口处一点一点的削去硬肉,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已削去了全部的硬肉,抬头看她,双眉紧皱,满脸的汗水已浸湿了发丝,一缕一缕的粘在双耳处,但这并没有影响她的气质,反而更显出另一种别味的美。

  伸手点开她的穴道,庞夫人轻吁了一口气,只见萧依含拿起匕首往自己的指尖处一划,一滴一滴鲜红的血便滴到她的颈间,瞬间,庞夫人便觉得颈间有丝丝的暖意产生,一会儿功夫,萧依含便划破了三根手指,待他要划破第四根手指时,庞夫人拦下了他。

  萧依含道:“只有这样,你的伤才会好的快些。”

  庞夫人把他的手指放在唇边轻吮一会儿,道:“还疼么?”对于一个武林高手来说,这点伤根本不算什么,但这话听起来却是十分暖心的。

  庞夫人幽幽的抬起头,道:“阿弟,我不要用你的血来救我的命,我受多重的伤无所谓,只要你懂我的心就够了!”说着,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处,道:“你知道么,这些年我过得好辛苦,要撑起整个家业,还要打理八门八派的事物,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我好孤单,好寂寞,你知道么?”她一激动,身子禁不住抖了一下,本就松散的衣服此刻更是滑到了腰际“我知道,你有好多事情要做,根本无暇顾及我,也不想给我任何承诺!”

  萧依含心头一动,暗想:“她竟然如此了解我”

  萧依含的确有好多事要做,也根本给不起她任何承诺,他只是天涯间的一名浪子,如何能给她幸福,萧依含抬眼看着她,清风吹来,衣袂飘动,周围有些安静,安静的有些寂静,寂静的有些宁静,朦胧的月光从窗子洒进来,笼罩着两人,周围也是一片朦胧,只有庞夫人*之间的一点猩红的胎记十分醒目。

  萧依含也想好好爱一次,好好放纵一次,可是,他是个理性的人,他明白,他这一爱,就会多一个受伤的人。

  他退离床边,踱到了了八仙桌旁,庞夫人见状,垂下脸去,一滴清泪滑过脸颊,滴在翠色的床褥上,道:“对不起,让你见笑了,我以为你还会爱我,会要我,没想到,你已经厌烦我了,对不起,对你说了那些话。”说完,被褥上已被浸湿了一大片。

  萧依含听罢,忙道:“阿姐,不是……我只是……”还没说完,只见庞夫人胡乱的披上衣衫下了床,跌跌撞撞的向窗边去,一不小心,撞上了床帏边的香炉架,一个精致的香炉被打翻,撒了一地的香灰,那香灰却散发出一股淡有淡无的香味,庞夫人的脚踝上也被撞红了一片,萧依含过去扶她,却被她一手挡开,泪流满面道:“不要碰我,你已对我没有情意,还扶我做什么,我撞死撞伤都不管你的事”说着,爬起身来,没想到,手一摁地,便触动了颈间的伤,一阵疼痛袭来,又倒下去,这回萧依含接住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庞夫人及腰的长发一半散落在肩上,一半被萧依含揽在怀里。

  庞夫人被他抱在怀里,心中不禁更加委屈,所有的泪水都一涌而出。

  萧依含再也不忍放开她,闻着那似有似无的香味儿……月光渐渐的亮起来,乌云也被轻风吹散,园中的梅花只顾簌簌的往下落,一片银色照在屋里,只见一地的衣裳,绫罗绸缎的薄纱,粗布麻衣的大袍,看起来极不和谐,却又极和谐,一对人儿相拥而眠,少了泪水,少了心酸,更少了那碧玉俏佳人*之间的一点猩红……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两人的美梦被打破,庞夫人半撑起身子道:“什么事?”

  门外一女声道:“尊领,江南一刀门八百里的加急。”

  听完,庞夫人嚯的起身道:“你先等会儿。”

  这时,萧依含已起身穿好衣服,正望着无意间看到的床褥上的片片落红,庞夫人也低头一看,不仅羞红了脸,道:“我……我是真的处子之身”说完,再低头看自己的胸脯,朱砂痣已淡的看不出了。

  萧依含没有说话,上前替她披了一件薄纱道:“你要保重!”说完,飞身出去,不动一点声响,不留一丝痕迹。

  目送萧依含走后,庞夫人立即冷了一张脸。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属下进来道:“尊领,出了意外吗?”

  庞夫人道:“没有,就是太顺利了,令我心中有些不安。”

  属下问道:“太顺利了,怎么还会不安,是不是尊领您的伤又严重了。”

  庞夫人没有答话,竟自问道:“令桐,我让你查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这位名叫令桐的属下道:“已经查了七八成了!”

  庞夫人愠道:“为什么只查清了七八成,还有什么没有查到的。”

  令桐赶紧单腿下跪道:“尊领,属下没用,请尊领消气,属下去查林文意的动向,他给那姑娘医治时,是内力和药物并用,内力是仙真道人的玄天*,药物已查清了一半,因为我们都对医术不精所以……”

  庞夫人略皱眉头道:“这就奇怪了,十一散的毒除了御天功,没有任何药物可解,按道理,他不可能医治。”

  令桐道:“尊领,属下也不明白,他为何用药物治好了那姑娘的毒。”

  庞夫人道:“这还不简单,要么就是那姑娘根本没有中毒,要么就是……”

  令桐道:“就是什么?”

  庞夫人道:“就是林文意根本是用御天功治好了她,但却让外人看到的是他用药物治好的,以此来炫耀他的医术,他虽然常年不在他师父身边,但他师父却对他钟爱有加,如果仙真道人真有御天功的话,一定会传授给他的,所以他很可能有御天功。”

  令桐道:“尊领目光远大,思事缜密,令桐真是佩服,不过,有一点,令桐不明白。”

  庞夫人道:“有什么不明白的,你说。”

  令桐道:“上次,属下跟随您上榆次亭,见过林文意,他温文尔雅,待人礼貌有加,说话也条里分明,不像是会贪慕虚荣的人,怎么会用御天功的来炫耀自己的医术呢!而且,他的医术已扬名在外,根本不需要这些名头。”

  庞夫人听罢,微微一笑,道:“令桐,你现在越来越有长进了,亏不得我这么多年的培养,以后你要更加努力才是。”

  令桐道:“是,谨听尊领教诲!”

  庞夫人道:“好了,你下去,按照我们的计划行事。”

  令桐道:“是”

  令桐出去,屋里又恢复了安静,一层朦胧的银色映在庞夫人的脸上,让她显得越发的动人,想起榆次亭的林文意,让她嘴角的笑容更加灿烂,经历那么多的事,那么多的男人,这还是第一个让她心动的,只是……唉!

继续阅读: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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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天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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