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主真是海量，撒出来的东西比俺哥俩儿加在一起还多，厉害，厉害！”
“那是当然，要不然俺岂能当帮主乎？”叫花子帮帮主喜形于色，还装模作样地来了句之乎者也，“不错不错，看来让大伙儿攻打衙门前喝饱水是一步好棋，现在这一大桶热尿也满了，快让方贼好好尝尝济南第三大帮虐人三板斧第一式：灌尿！”
众叫花子开始还是用瓢一点点往里舀，后来发现枯井里那几位耐受能力十分强大，五六瓢热尿下去居然没有反应，帮主大人一拍大腿，两个叫花子抬着大桶稀里哗啦地灌了下去。
方大猷处于藏井三人组的最上层，自然是首当其冲，方才小规模灌尿的时候，已经咽下去好几口，咸不垃圾的一直渗入喉咙。清山东巡抚不敢动静大也不敢发声，只能咬紧牙关抿住嘴唇苟延残喘，好不容易等到“尿雨”渐渐稀疏，刚张开口鼻喘气，结果这一大桶尿劈头盖脸地就泼在脑袋上。
方渐鸿位于藏井三人组的中层，方才只受到少量尿液的困扰，可惜这种幸运持续不了多久，那一大桶尿热呼呼地从他叔叔身上流下，如果说刚才是被井底的臭气熏的脑仁儿疼，那现在根本就是处于尿液的包围之下，求疯不得，求痴不能。
乌鸦嘴衙役位于藏井三人组的最下，开始的时候并未受到尿液的困扰，不过由于万有引力的作用，尿浸泡过方氏叔侄后，逐渐汇集在他这一层。井底十分潮湿，吸水性不强，其结果可以简单地描述为我们敬业的衙役同学全身有一半浸泡于温热的尿液中，并且从多个部位一起灌入他的身体。
衙役这个职业，要求的就是察言观色，立场变化快，我们的乌鸦嘴同学虽然口碑不太好，却完全满足职业需求。方才提出跳井的是他，现在第一个抗不住的也是他：“方老爷，方少爷，形势看来不妙啊……要不然……”
“汝……”方大猷压低声音，“汝要吾等一起上去投降乎？汝可知知昔日隋文帝攻陈，陈后主藏于井中，出井则被隋囚矣……”
方渐鸿现在一张嘴肯定喝尿，所以只能在心里骂：看来自己的叔叔真是老糊涂了，明明不搭杠的事情也能扯到到一起。那陈叔宝是带着两个美艳如花的妃子去跳井，到井里还是软玉温香艳福不浅。而且前来捉拿他的兵丁素质较高，一滴尿都没灌，客客气气地给拉了上去，而且后来那陈叔宝还在软禁中活了十五年，据说比被俘的时候还白胖了许多……而这群叫花子心狠手辣，杀人放火样样在行，这要是敢上去，不得被生啃了？
“不能上去！无论如何都不能上去！”方渐鸿也不管喝尿不喝尿了，总之保住命是最重要的，“他们还不能确定井里有没有人，我们再忍一会儿，或许就会退去……”
叫花子帮帮主在井外等的心急，吩咐手下快用济南第三大帮虐人三板斧第二式：泼屎。叫花子中正好有几个闹肚子的，很快制造了整整一桶半流质排泄物。这回的虐人更加直接，一大桶稀屎噼里啪啦地倒了下去。
屎虽然稀，但相比于尿，流动性还是较差，所以大部分粘在方大猷身上，少部分到了方渐鸿这一层，幸免于难的乌鸦嘴差役继续唧唧歪歪：“老爷，少爷……小人求你们了，我们还是上去吧……”
“不行，忍住！真的不能上去！上去就是死啊！”
“少爷……是小人出的馊主意……小人错了……我咋觉得死了都比现在强呢……”
“止语……”方大猷只说出一个词，代价是吞了三口屎。
“还不出来？”叫花子帮帮主略感惊讶，“有两下子嘛！大伙上济南第三大帮虐人三板斧第三式：填土！”
帮众们从地上挖起土，一抔一抔地朝枯井里填，这一下藏井三人组可是彻底崩溃了，在第十六抔土倒下来的当儿，井里传出三个声音。
“咳……降之！”
“我方某投降！”
“呜哇……别杀我！”
“杀当然是要杀，可惜现在杀掉太便宜你们仨龟孙了，”叫花子帮帮主对着浑身粪土半死不活的新俘虏笑道，“你们仨儿，还有那个大老婆是主犯，自然要送到庄将军和庄姑娘那边受审！至于那小老婆，通房丫头和五个闺女嘛……弟兄们分了！”
“帮主，今天来攻打衙门的兄弟这么多，这七个女人怎么够分？”
“自然是按资历和功劳来分啦！”叫花子帮帮主掩饰不住心中的兴奋，“二当家的一个，三当家的一个，四当家的一个，刚才最积极的两个兄弟每人一个，本人两个，剩下的出力太少，没得！”
得到“分红”的叫花子们一阵欢呼，没得到的垂头丧气，这时候人群中传出一个声音：“怪了，不是七个女人么，咋只剩下六个？”
“你小子会不会数数？”叫花子帮帮主呵斥道，“一二三四五……六，奇了怪了，还真是六个？”
“跑了！跑了一个汉奸伪巡抚的闺女！”
“快追，快追！”
“慢着！”叫花子帮帮主喝令手下不要咋呼，“我们一百五十多个人，抓一个逃跑的小闺女自然不成问题……哪位记性好，记得那少掉的小姑娘有啥特征的？只要知道特征，还不是一抓一个准儿？”
“帮主……那少掉的闺女大概十六七岁的样子……衣服啊……是那种方方块块什么……哦对对对，叫水田衣！脸长啥样俺嘴笨说不出来，不过嘴巴右边上有一块榆钱大的黑痣！”
“好！大伙儿清点清点府上的财物，派一百三十人到兵营那边助战！剩下二十多人四处搜有黑榆钱痣的黄花闺女……”叫花子帮帮主眼珠一转，又加了一句，“嘴右边有用刀子挖掉的疤的也一样搜，不许争抢，谁先捉到就算谁的！”
“帮主英明！”
“帮主厉害！”
“帮主解决了俺这万年老光棍的终身问题！”
此战旗开得胜，济南第三大帮中兴有望啊，叫花子帮帮主一脸*笑四十五度角斜望天，所以他并没有看见那三个浑身粪土的男人和还在哭闹的女人们脸上诡异的表情。
济南暴动正面主战场，兵营。
虽说是兵营，其实本质上是侵占民房所来的驻扎区。多尔衮大屠杀后济南人口凋零，空房子自然很多，但那些房子年久失修，从顺天府来的清军老太爷们自然不肯去住。原本的营寨被李自成军烧过一次，现在极为残破，更是不好意思拿出来。于是狐假虎威的伪军发了狠，专门挑了城内最富庶、房子最宽敞的区域，命令一家养四到五个清兵，而且当然是不给钱的！
虽然和讬驻军在济南的时间不长，但“我大清雄兵”大槽儿猛吃，见女人就抱，一个不顺眼就打的习性已经充分暴露，而且最讽刺的是有些家庭发现自己家或者隔壁的驻军恰恰和五年前杀自己亲人的恶棍同父同母生辰八字一样，仇恨之种……迅速萌发了。
军队训练一半是练习使用武器，另一半是练习杀人的胆量。百姓作为个体往往是勇敢的，但作为群体却是怯懦的。在没有带头者和组织的情况下，敌占区百姓对占领者的反抗往往是分散而无须的，这也是历史上很多城市被占领后反抗屠杀失败的原因。
而在今天晚上，一切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月光似水，杀声如雷。金龙帮和黑虎帮数以千计的帮众扛着砍刀、大棒、长矛，还有不少拎着麻袋里装着石头，一起冲击着清军驻扎区。随着距离的接近，动静越来越大，而且攻击一方的数量，也在喊叫声中不断增加。
“杀鞑子，杀鞑子！”
“我金龙帮一万帮众在此，清妖还不快快受死！”
“俺黑虎帮两万帮众来也，建虏还不快快受降！”
“二十万大军已到，无人可挡！就怕那鞑子的脑袋不够砍！”
“串糖葫芦！串糖葫芦！”
……
金龙帮和黑虎帮的成员们牛皮吹上了天，很快两帮号称的人数已经超过战后济南总人口，但那些被清军欺负到苦不堪言的市民们愿意相信这些，他们甚至更愿意听说一百万大军已经到了济南城外，正准备北进直捣黄龙杀的建虏片甲不留！
那些伪军只是仗势欺人，真要论战斗力，他们甚至连被李自成打破头皮的临时乡勇都不如，而和讬大军的主力困于青州，那些从济宁败退而归的清军骑兵也是累的躺到在床，现在强弱攻守早已改变，所以……大哥大姐大嫂大叔大爷大妈什么的，抄起菜刀甚至锅铲，上啊！
太多耀武扬威的清兵，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掉了脑袋，而那些侥幸在被刺杀前醒来的“征服者”，只来得及愕然瞧见不久前还对自己恐惧异常的百姓眼里愤怒的火焰。
杀，是痛快淋漓的杀，戮，是血肉横飞的戮，在刚开始的时候，某些不识时务的伪军还象征性的抵抗了一下，但当发现兵力对比是在三倍以上的时候，他们放弃了，彻底放弃。
数量和狂热，是这次暴动最大的特点，随着攻击的进行，越来越多的市民加入了战斗的行列，而不断膨胀的愤怒，正如同野火一般，席卷着整个济南。
林中野火必然会波及到最高的树木，而济南暴动的烈焰，也一样朝目前称大王的“猴子”，也就是骑将莽衮方向蔓延而去。
喝了三斤多的白酒，就算是老酒坛子也会上头。
莽衮处于酒精麻醉和酒精中毒轮流执政的混乱状态，头疼虽然没能刺激他醒来，却影响了他的梦境，当年浑河血战和今日济宁之战的一幕又一幕，正如同录像机重复倒带一般，一遍又一遍轮流出现在他的睡梦里。
长矛，无数的长矛（白杆兵用的是杆子弹性较好的长枪，不过莽衮分不清两者的区别），密密麻麻的如同长白山最大号刺猬身上扎手玩意儿一般的长矛，可憎的长矛！当然还有更可憎的——手持那些长矛的明军！他们不同于萨尔浒之战轻敌冒进结果落入天命汗圈套的杜松部下，更不同于在辽东之战中被轻易击败、残杀的杂牌明军，这只军队的纪律如同铁壁，这只军队的意志如同铜墙。
无数的长矛，就如同木与铁搭成的尖刺长墙，太多勇猛的巴鲁图，连同同样勇猛的战马一起，被这道长墙上的尖刺刺穿、流血、挣扎，直到死亡……清军迅速调整了战术，以双层铠的白甲兵下马步战，试图从长矛如林的钢刺下层突破防御。他们确实取得了一定的成功，但是……远远不够。
……对付明军最简单的办法，其实就是“硬冲”，不要笑，明国那些种地的农民训练出的兵，有几个见过血？只要杀掉其中十分之一，剩下的十分之九自然会崩溃，剩下的，都是巴鲁图们单方面屠戮的盛宴了……
莽衮当然记得这句话，那可是天命汗努尔哈赤亲口所言啊，所以当他发现居然有和我大清一样，损失了大量的人员却依然不崩溃，只知道怒号着杀戮更多敌人来补偿的明军劲旅时，他不敢相信，他不愿意相信啊！
长矛，更多的长矛，该死的长矛……在莽衮的梦境中，渐渐幻化为呼啸而来的铁头重标……我大清勇敢的巴鲁图被那些东西轻而易举地刺穿身体，然后就只剩下挣扎和死亡……
一遍遍重复的梦境，似乎没有尽头，莽衮在这无尽的梦魇中几乎绝望，他挣扎着，却摆脱不开，他想咆哮，却喊不出来，倒是耳朵一直保持着灵敏，一会儿是白杆兵铜铁般单调强硬的“杀，杀！”一会儿又是济宁州守军带着戏虐的“串糖葫芦！”
……杀，杀！串糖葫芦……串糖葫芦！……
冷颤，一连串雷劈式的冷颤，让骑将莽衮从睡梦中醒来。奇怪，为何那梦中的敌兵的声音依然无法摆脱，甚至……越来越密集！
“主……主子，不好啦！南……南蛮子杀进来啦！”
一个浑身冒血的清兵拼着最后一口气跑进屋子，而他身后，黑压压的人群正冲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