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归化城的历史,就不得不提俺答汗。此人是十六世纪有名的蒙古首领,和明朝嘉靖皇帝是老对手。俺答汗马多,跑的快,嘉靖帝兵多,城墙高,罗圈子架打了几十年,百姓遭难无数,到头来两位大佬谁也没奈何的了谁。好在俺答汗有个优势,他长年在塞外骑马射箭呼吸新鲜空气锻炼身体,比那致精于炼丹研究高温下化学反应被各种烟熏还吃丹药摄入大量有毒重金属元素的明世宗活的长一些。听说倔脾气的嘉靖终于死翘翘了,即位的隆庆是个没脾气的老好人,俺答汗和一干手下在蒙古包里吃着烤全羊喝着马奶酒弹冠相庆,心想从此以后南下抢粮和抢铁锅安全系数大增啊,唔哈哈哈哈哈……结果高兴了没多久,就传来戚继光彻底扫平倭寇,被隆庆皇帝召至顺天封赏,并在蓟镇就任总兵的消息。
俗话说的好,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戚继光新官上任三把火,每一把都烧在蒙古骑兵头上。在东南沿海杀的倭寇满地找牙的鸳鸯阵,现在配上了装载火器的战车。蒙古兵再勇猛,人和马毕竟是血肉之躯,三眼铳、火绳枪甚至九头鸟(早期抬枪)一阵狂扫,狼筅、长矛外加钢叉子一阵狠戳,蒙古诸部纷纷表示充分理解倭寇当初被虐杀致死的凄惨感受,而他们的老大的老大的老大,也就是俺答汗,不得不重新思考抢粮大业和其他战略问题。
打是肯定打不赢的,于是和谈就成了明智的选择。隆庆确实是个老好人,好说话,只要俺答汗不再骚扰边关抢粮抢铁锅,就册封其为“顺义王”,并开放互市,你们用马牛羊换粮换铁锅双方都得利。一座贸易城市就这么在草原之上修筑起来,音为“呼和浩特”,意为“归化城”。
若是问起晚明边疆的老人,什么时代最值得怀念,他们会回答俺答封贡之后那几十年。明和蒙古两百多年的拉锯战终于宣告结束,除了陕甘那边还有几个想不通的在作乱外,就整体而言,和平伴随着富饶洋溢在边关和草原。只要不打仗,大家和和气气地做生意,互通有无,各取所需,那么仇恨也会在时间之流中冰释。无论是汉人还是蒙古人,都曾奢望着这种生活能够一直持续……直到建州之乱终于改变了这脆弱的平衡。
后金崛起之后,蒙古诸部、朝鲜、明是三个最主要的掠夺目标。在战争的早期,蒙古首领林丹汗还是站在明一边,虽然进攻乏力,但飘忽不定的草原骑兵,也给努尔哈赤造成了巨大的困扰。皇太极即位之后,后金使用反间计,在袁崇焕和毛文龙之间制造矛盾,固守城池的袁崇焕诛杀了骚扰游击的毛文龙,然后自己静态防守的弱点彻底暴露出来。后金抓住这个机会,大肆进攻朝鲜,并把可怜的林丹汗打的连他妈都认不出来了。以科林沁为代表的一部分蒙古部族,就此倒向后金一边,跟在八旗兵后面打家劫舍,至于更西边的喀尔喀蒙古部族,虽然没有臣服于后金,但也早和明朝没有了结盟关系。
归化城现在就在归顺满清的蒙古部族占领之下,多尔衮的特派专员到达此地后,受到了热烈的欢迎。隆阿多一边品尝着大量的牛羊肉和马奶酒,体重严重超标,一方面倒也没忘记主子交给自己的重要任务。一个十丈见方的木质超大擂台在归化城市中心修筑起来,边上还用多种语言写出一行大字:护国*师选拔大赛。
隆阿多预先放出话来,这次选拔的是奇人异士,并非普通的勇士。那些弓马娴熟的蒙古人,请去顺天府坐三趟马车走两站地往东那么一拐往北那么一绕去当蒙八旗,允许参与这场擂台赛的是这样两种人:身怀绝技的萨满、降伏万魔的黄教喇嘛僧。
在整个“护国*师选拔大赛”筹备期间,有四个人忙前忙后忙里忙外忙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飞沙走石人鬼不分但没有任何怨言。因为他们正是那被白毛妖女阑珊击杀的老萨满彦木吉的四个侄子兼徒弟,巴不得这选拔赛早点完成,选出个厉害的,灭了阑珊为大伯兼师父报仇雪恨!
顺治元年十月二十五日,万众瞩目的“护国*师选拔大赛”终于拉开帷幕。参与竞争的萨满(不算徒弟)有一百八十五名,黄教喇嘛僧(不算侍僧)共一百三十一名,围观群众更是成千上万,一时间人山人海,盛况空前。
隆阿多明确放出话,大赛胜出者自然能得到极高的地位和权力,以及用不完的金钱,但这次大赛是要见血的,打残打死都属于正常范围,到时候拖回去自己救治或掩埋,主办方概不负责!
事实证明,隆阿多说的这些话颇有预见性。在第二十三场斗法中,人血撒了一地;在第四十九场战斗中,人腿被切断,在第九十七场较量中,人头飞出场外……已故老萨满的四个徒弟看着乍舌,虽然他们都知道这帮狠角色显然比师父厉害,不过……这死亡率也忒高点了吧?
选拔赛继续进行,黄教喇嘛僧虽在数量上有劣势,但在质量上绝非萨满可比。比赛进行到第六天,萨满中只剩下七家,而在第七天,萨满七星中有五人被打残,两人被打死,无可奈何地退出了比赛,此时黄教喇嘛僧尚余十七家。
第八天的战斗空前惨烈,十七家中有四家被打的胳膊儿腿儿乱飞,还有六家下半生生活不能自理,侍僧们抬着上师的残躯(包括死活两种情况),眼泪流尽,却只能承认这就是试图角逐“护国*师”的代价。至于老萨满彦木吉的四个徒弟,已经处于下颚和上颚无法闭合的强直性惊愕状态,事情的发展,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们的预想。
经过八天残酷的淘汰赛,残存的高手们已经付出太多,根本输不起。七个喇嘛僧为提高胜率,分为两派,一派因为平均年龄在五十五岁以上,打起来又很疯,故称“五老疯”,另一派虽然只有两家,却被寄予了更高的希望,因为这两家带头的分别是大名鼎鼎的“伏虎罗汉”、威风八面的“金眼菩提”。
隆阿多在比赛期间又吃了不少上等牛羊肉,在体重继续增加的同时,心中也基本上有了底。他心想第九天应该是两大高手击败五老疯,而第十天护国*师肯定就在伏虎罗汉与金眼菩提中产生。总之是八九不离十,主子交给自己的任务马上就可以完美完成了。在老萨满的四个徒弟和一众奴才的陪同下,多尔衮的特派专员下榻休息。是夜,三条黑影自西侧城墙飞檐走壁而上,悄无声息地进入归化城。
“护国*师选拔大赛”第九天,归化城擂台。
伏虎罗汉来自漠北,再出家为僧之前是个猎人。此人的驯兽功夫不但没有荒废,反倒大为长进。其手下有一青豺一白狼一黄虎一黑豹,四兽皆是从小养大,对主人惟命是从,在大赛中杀人无数。
金眼菩提来自漠南,手下有六侍僧,分别以佛教轮回之地狱道、饿鬼道、人道、畜生道、修罗道、天道命名,在其指挥下使用不同的器具,组成轮回大阵,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五老疯一方人数更多(算上侍僧都有二十九人了),但面对两大高手,底气严重不足,他们现在疯不起来了,昨晚整夜都在研究对策,终于定下以静制动,利用人数优势分割包围来取得胜利的总方针。
双方摆开阵型,剑拔弩张,空气紧张的几乎要爆炸,连那正在啃牛肉干的的吃货隆阿多都停止了咀嚼,全身关注期待着大交锋的来临。
巳时一刻,伏虎罗汉麾下的豹子终于按捺不住,动了,终于动了!
豺狼虎豹四兽中,豺奸诈,狼凶残,虎威猛,豹敏捷,在主人的调教下,这些特点更是发挥到了极致。只见那豹子咆哮一声,朝着五老疯阵型左边的一个侍僧奔去,墨色的皮毛在如此快的速度之下,好似一道漆黑的闪电。
野兽的速度和力量远超过人类,黑豹突袭之下,谁也不敢怠慢,那侍僧知道躲闪不过,猛地挥动双手,一柄钢叉直奔豹头而来,而其余的侍僧和带队的五老疯更是冷箭如云,飞刀如雨,眼看着豹子就要血溅当场。
然而他们猜错了,那豹子在急速扑击之下,居然做了一个更急速的偏转,无论是钢叉还是投掷出的利刃都偏离了目标。而与此同时,伏虎罗汉麾下其余三兽从另一侧扑上,金眼菩提的六道轮回大阵也自正面突入。
高手之间的大对决终于开始,隆阿多口含牛肉干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切。不过……等等……那是什么?
半路里杀出的异数,妖气笼罩之爆。
只见三四个不明物体从在擂台上伴随闷响破裂开来。那烟气显然不是普通的硝烟或者石灰粉,因为它似乎有确定的形状,在风中竟然不立即飘散,而是渐渐下沉隐去。
隆阿多吃了一惊,含在嘴里的半块牛肉干未经咀嚼之前吞咽下肚,这一下搞的胃疼,不过他怎么说也是特派专员,临危不乱,手里小旗一挥,穿便衣混在观众之中的清兵立马出动,把擂台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针插不进,水泻不通。
烟幕渐渐隐去,擂台之上除了刚才交战的人与兽之外,还多出了三个身形。为首的一位大约四十岁的光景,一副喇嘛僧的打扮,却看不出是哪一派的;他左边站着一位青年男子,身高七尺,一身黑衣,一双猿臂长可至膝;而右侧则是一位女子,小巧纤细的身形包裹在随风飘舞的绛红色衣裙之中,因为戴着同样是绛红色的头巾和面纱,只露出两只眼睛,所以看不出发型和容貌。
“来者何人?”五老疯和两大高手问道。
“大胆狂徒,敢闯入我大清‘护国*师选拔大赛’擂台现场!”清兵们怒喝道,“还不快快投降,以求隆阿多大人饶你一命?”
“哦,你们原来还知道这里是擂台啊,”中年喇嘛僧很平静地笑了笑,“既然是擂台,本人就是来角逐‘护国*师’之位的。你们……有什么问题么?”
清兵们继续怒喝:“擂台赛开始了这么多天,你这厮为何现在才到?你明摆着是来添麻烦、搞破坏的!”
中年喇嘛僧继续平静地笑:“我等来的晚,一方面是因为路途遥远,另一方面是不想在小角色上纠缠。现在场上这些人,看样子能和我等对上一招半式,否则赢得太快、太轻松,不觉得太无聊了么?”
“你……”五老疯觉得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好大的口气,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金眼菩提倒是有几分沉稳的老手风范,很客气地起身,行礼,然后问道:“这三位修行极深,定然是不世出的高手,敢问尊姓大名?”
“本人的名字,你没有资格知道,”中年喇嘛僧音调平静,口气傲慢,“叫‘业上师’就可以了。”
业……业上师?
伏虎罗汉和金眼菩提对视了一眼,双手颤抖,好容易才压下心中的怒气。在他们看来,业力、果报是世界最基本的规则,除了至高无上的大日如来,没有谁能说自己能真正凌驾于业力之上?这厮居然敢自称“业上师”,真是牛皮吹破天,口气大的离谱啊。
业上师并没有理会对方的表现,而是继续平静而自信地介绍:“这两位都是本人的手下,”先指黑衣猿臂男,“左护法那楼迦,”后指红衣蒙面女,“右护法钵特摩。”
那楼迦没有说话,而是微笑着向众人颔首致意,那一刻没有任何杀气,倒是有几分憨厚;而钵特摩在听到自己的名字之后,绛红面纱遮蔽下的秀眉微颦,她补充了一句,确实是悦耳的少女嗓音。
“叫我红莲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