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移花接木
那天,曾怡兰在谈到爷爷的往事时,又顺便讲到了那些神秘而离奇的往事,讲到那两份能揭开地下迷宫的绢图,讲到那使她感到震惊的地下宝藏和那尊百宝弥勒佛……后来,又谈起了妮娜的父亲,谈到了那两份宝图的失而复得……还谆谆地嘱咐她,千万不能对外人说,不然,就会招来杀身之祸。妮娜在这些日子里,已隐隐约约知道了地下迷宫图的秘密。但她万万没有料到,那一分为四份的宝图,竟有两份藏在她的家中。更没想到,金菊花和龙青峰不择手段想劫夺的,竟是她家的祖业……
这两天,当妮娜从李翔实那儿看到那份为骗取金菊花而仿制的假图时,心里就不禁一阵乱跳。她明白,共有的四份图,有两份保存在父亲和奶奶手里,虽然她没看到,但奶奶决不会骗她。而看见的这一份,肯定是胡乱涂画的。奶奶告诉过她,四份图,差一份就无法找到地下迷宫,找到了地下迷宫,也找不到藏宝室。她已经知道了三份的下落,但还有一份呢?对所有的人说,都还是个谜。就象那个已拥有那份图的人一样,别的几份,对他也许是个永远的谜。
当妮娜独自一人离开夏江饭店,茕茕独步到辅义里十三号时,天已经沉黑了。妮娜听着从窗里传出的欢笑声,不禁愣了愣,笑得最响的,是个陌生的男人的声音。妮娜在门口站了一会,听着从房中传出的咳嗽声、狂笑声,奇怪地推开了虚掩着的房门。房里的人,戛地停止了谈笑,全部目光都凝注在妮娜身上。
“奶奶!”妮娜跳进了房中。
“忆华!”胡华胜忙笑着站起来说。“快来见过田七爷爷!”
妮娜望望胡华胜,略微弯弯腰鞠了一躬笑着说“田七爷爷!”
“哈哈哈……好,好!”田七洪亮的笑声,把小房震得直抖。“这才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咧!刚才你奶奶还夸奖你逗人喜欢。呵呵,来来,让我好好看看!嗨,长得是漂亮!哈哈哈……”
田七神采奕奕的目光和欢乐的笑声,逼得妮娜既害羞又高兴,只好默默地低下头,一声也不吭地躲到奶奶的身后去。
“呵呵,还害羞呢!”田七才不管那一套,又逗乐了一句。对田七这种性格开朗的老人,你只有跟着他一块笑,一块欢乐。还没等别人开口,田七又叫嚷开了:“呃,华胜,今天也算是个好日子!除了华强和那个欧阳什么……”田七忘记了欧阳婉芬的名字,拍了拍后脑壳,望定了胡华胜。
“婉芬吧?”曾怡兰插了一句。
“哦,对对,”田七又咧开大嘴笑了笑:“婉芬!这名字挺好听。呃,欧阳婉芬虽然不在,今天也算个大团圆!”
“唉!一一句话触动了曾怡兰的心事,用手帕擦了擦泪水说:“就只华强,现在连个下落也不晓得!”
“嗨,别提那小子!”田七并不介意曾怡兰的伤心,仍然大大咧咧地说。“我临回国不久,还收到他从国内寄去的信。这小子,三言两语的,连个清楚的地址也不写。算来,他回国都二十四、五年了,你们怎么一直没见过他?”
“没有。”胡华胜摇摇头。“可能他不晓得我们的情况。就是在国内,我们也不知他在哪里。”
“嗨!”田七又拍拍脑袋,乐得大笑起来。“真见鬼了!前不久接到的信上还写着发于夏江市,怎么?从来没见过面?这才怪了。”
“哥哥可能不知道我们这儿。”
“不知道?”田七摇摇头说:“嘴巴下面就是路,我还不是打听来的!”
“这些年变化这么大,”胡华胜神情暗淡地说:“这个家。也拉扯起来不久哇!”
“嗯……”田七微微点点头。“也怪我糊涂。华强离开我时,已经二十多岁了。当时,我对他讲过你们石,胡两家的一些往事,可没讲过你们的住处。再说你们也不是什么知名人士,这不,我也是从江南别墅附近的老住户家打听来的,幸亏那个派出所的人帮了忙。”田七讲着,声音也有点哽咽。“唉,谁会想到你们会住在这样的鸽子笼里?算哪,算哪,别提这些不舒心的事了!嗳,怡兰,酒菜有没有,别光顾说话,在今天这大喜的日子里,让肚子吃了亏!”
曾怡兰刚想起身,胡华胜忙拦住说:“妈,你坐着,让我来!”
“爸爸,我来帮你吧!”妮娜脱掉外衣,挽起了袖子。
“呵呵,好哇!”田七又哈哈一笑。说:“嫂子,怪不得你说孙女儿逗人喜欢的!看,小姐的派头,又没有小姐的架子,是吧!”
“田七爷爷!”妮娜一听,矫嗔地叫一声。“你老往里坐一点,我要摆桌子哪!”
直到酒菜摆到桌上,田七和胡华胜对酌起来,妮娜才乘机仔细地望了望这个堪称庞然大物的田七爷爷。在他红光满面的脸上,两道又浓又黑的眉毛,向上前方挓挲着。黑白分明的眼中,露出两股英杀的光亮,两天没刮的脸上,又粗又硬的胡子向前挣扎着。只要说笑起来,那几十颗星罗棋布的麻子就开始活动起来。从他那筋强骨壮、虎背熊腰的个子看,真象奶奶说过的,是一条好汉。
开始喝酒时,田七和胡华胜说话的声音还较小。几杯酒下肚,田七的声音又大起来:“华胜,那件事,你妈对我说过。这两天,我想了又想,我这个大老粗,没你喝多了墨水的人那么多的弯弯肠子。”
“田七叔,”胡华胜笑了笑。“你老的英语说得那样好,一般搞翻译的都比不上。”
“嘿嘿”,田七摸摸络腮胡子说:“那是几十年在外国磕碰成的,其实哪,我二十六个字母都认不准。”
妮娜一听田七直率而又爽朗的话。差点笑得把饭都喷出来:“田七爷,你跟爸爸打的么哑谜,究竟是件么事哪?”
“哈哈,么事?”田七哼哼两声。“还不是那地下藏的宝贝嘛!”
“宝贝”?妮娜眼珠一转,微微一笑,“是不是奶奶讲过的百宝弥勒佛?”
“嗯哼?呵呵,你也晓得了”
妮娜莞尔一笑。“这又不是么秘密,连香港都晓得这事,金菊花还在想法搞呢?”
“啊,金菊花?”田七愣睁起眼。“她也在国内?”
“你老认识?”妮娜也惊得停住了筷子!
田七摇摇头:“她原来在美国西海岸一带很有名,你的华强伯认识她。”
“那……”妮娜看看胡华胜阴沉着脸,欲言又止。
田七见胡华胜的脸色,惑然地问:“华胜,你……”
“唉……”胡华胜叹口气说:“不瞒七叔,对这笔地下的宝贝,前几天,夏江市公安局的一个姓尤的还来打听过,是我装迷糊没答理他!差一点连底都端给他们了!”
“啊!”田七又抿了一口他带来的金奖白兰地,笑了笑说:“不是你提醒,我差点把想了几天的话岔掉了。你说的事,你家的情况,你妈全讲给我听了”。田七说着,挟了点菜放进了嘴里嚼着,顿了顿才语重心长地说:“华胜哪,七叔跟你们一别几十年,许多情况我不了解。不过,我晓得你的爹是怎么跑出家的,也晓得你华强哥为什么入的三合会,更晓得你们石胡两家的恩恩怨怨。说心里话,都是为了保住这笔地下宝藏,保住藏宝的图。保住它做什么?是让它永远埋在地下?当然不是!从你们祖上就传下过话,也许还有遗嘱在地下迷宫里,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还宝於国。石天成想出卖国宝,出卖民族,出卖祖宗,我才站在你父亲一边,反对他,带走了华强。如今,我看是到了让宝贝重见天日的时侯了。我这个人相信迷信,任何东西都有个命运。你想想,这玩艺埋下去几十年,很少有人晓得。就这才搞得满城风雨,这不是该出土的兆头?”
胡华胜听田七一本正经地宣讲起因果来了,不禁泛上一丝苦笑,但又不好去反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