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张强内心里无助地呐喊的时候,救兵从天而降。
一辆银白色的木兰轻骑小摩托从对面高速冲了过来,“呲拉”一个紧急刹车来了个漂亮的双轮漂移,在地上画出一道深深的刹车痕迹,精确无比地横在了张强面前。
车上坐着个跟张强差不多年纪的胖子,头戴白色安全头盔,一只硕大无比的蛤蟆镜遮挡住了大部分脸面,只露出一个塌鼻梁和一个厚嘴唇。上身是一件印着切格瓦拉黑白头像的白色短袖,下身穿着一条肥大的蓝格子大裤衩,脚蹬一双人字拖。胖子硕大的身躯压得身下的小木兰发出吱吱的痛苦呻吟,惨不忍闻。
这个胖子的出现让张强愁眉不展的脸上瞬间露出了灿烂的笑颜,犹如水深火热的贫苦大众看到了亲人解放军,“胖子,你来的正好。”
胖子一把摘掉了脸上的大墨镜,冲张强咧嘴笑了笑:“哪有这么正好的事情,我知道你今天要去比赛,琢磨着如果能够及时清醒你肯定会逃院的,一大早就赶了过来,都在医院门口溜达了大半天了。”
张强点了点头再没说话,他跟胖子之间已经不需要多余的客套,只需要在对方需要的时候及时出现就足够了,这就是朋友吧。抬腿坐到了小木兰的后座上,吩咐了一声:“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赶到市游泳馆。”
胖子给了个了解的表情,二话不说,重新戴上大蛤蟆镜,右手猛然转动油门把手,小木兰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冒出一股股黑烟,驮着两个丝毫不懂怜香惜玉的野蛮人开足马力向前窜了出去,一路哀嚎不已。
胖子叫何进,跟一手导演了三国大戏的那位东汉大将军同名同姓,是张强的同桌加死党。
胖子有个疯狂的志愿,立誓要做古龙小说里的百晓生,几乎把所有的课余时间都用在打听别人的隐私上,连人家的祖宗八代都要查,恨不能挖开人家的祖坟看看里面埋的到底是人还是猴。七中上上下下几千人都被他调查了个遍,为此胖子得罪了不少人没少挨揍,却始终痴心不减。
学校有个外号叫“老抽”的,不知怎么就跟胖子耗上了,经常带人修理胖子。胖子打架的姿势很别致,双手抱头,大肥屁股高高撅起,任你千拳万脚狂暴而来,我自如山岿然不动。张强赶上过好几次,身为朋友自然不能袖手旁观眼睁睁看他挨揍,结果那几次张强都身受重伤被送进了医院。
不过张强并不亏本,虽然对方人多,自己猛虎架不住群狼,但张强采取重点突破的策略,不管对方有多少人,每次都只拽住其中一个,然后自始至终只打这一个人,因此每次住院对方也总会有一个人进去陪他。
坐在胖子背后,张强留意到胖子白色安全头盔下的后脑被一层厚厚的白色纱布缠着,透出殷殷红色。挨揍对胖子来说是家常便饭,但是胖子仗着皮糙肉厚极少受伤,像这样头破血流张强更是头一次见到,想来自己住院昏迷的这三天胖子遇到了大麻烦。
胖子是张强唯一的朋友,张强不希望他出什么意外,忍不住关切起来:“胖子,你的头……”
“爱老虎油?强哥,我不是玻璃。虽然知道你现在心怀鸡动,但我还是不能接受你浓浓的爱意,这句话你还是留着对你的雅薇师姐去说吧。”
木兰飞驰,带动起强烈的气流,胖子又戴着头盔没有听清张强说什么,大声嚷嚷起来,引来路上行人一阵侧目。
张强在他的头盔上狠狠地敲击了一下,凑到他耳边一字一顿大声喊道:“我问你头盔底下的那个破玩意儿怎么流血了?”
胖子这才恍然,贱贱地一笑:“你早这么说我不就听清了吗?昨天出门忘看黄历了,下午放学的时候遇到了老抽那帮孙子没能跑掉,结果就搞成现在这副木乃伊样子了。”
“胖子,你老是这么单纯地挨揍可不行,要学会反击。不然一旦让对方认定你是软柿子,每次都会捏把你的。”张强谆谆教导其胖子来。
胖子不屑地瞥了撇嘴:“强哥,打不过还要硬打,那是你的专利,我学不来的。我的风格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这样还能少挨些揍,这是至理名言。我挨的揍比你吃的饭都多,可你哪次见我进医院了?倒是你,就打了那么几次架,每一次都被我送进了医院,这其中的差别还用我说吗?”说到这里,胖子一脸的自豪。
见劝他不动,张强也懒得再劝。
胖子选择这样的打架方式自有他的道理,他平时得罪的人太多,每个被他得罪的人看到他就来气,如果不及时发泄出去,一旦积攒久了集体爆发出来,十个胖子都得被轰得灰飞烟灭。胖子选择挨揍,或许是在变相地帮自己的敌人“泄气”吧?
午后热辣辣的太阳高悬头顶,柏油马路散发出阵阵刺鼻的火热气息。
这两年城市扩建步伐太快了,新城区道路两旁的小树苗还没有足够的时间去长大,无法起到遮阴的效果。银白色的小木兰载着两少年在宽阔的柏油大街上飞驰,强烈的风流吹荡着他们的衣衫,撩动着他们跃动的心思和少年的情怀。
一脸天蓝色夏利从后面赶了上来,与两人的小木兰并驾齐驱。张强他们快,对方就快;张强他们慢,对方就慢,对方的夏利始终与张强他们的小木兰保持在同一水平线上。
“这TM的不是成心怄气吗?!”胖子张嘴骂了一句。
这时旁边夏利的茶色玻璃窗缓缓摇了下来,露出一张帅气得有些妖冶的脸,凤目,高鼻,剑眉,阔口,只是嘴唇极为单薄。
这人叫吴天天,是两人的同班同学,也是七中游泳队的。
吴天天跟老抽那帮家伙蛇鼠一窝,张强重伤进医院的那几次打架,都有他在场。也不知这小子触了什么霉头,不管他躲多远,张强的手似乎用一根无形的线跟他牢牢连在一起似的,每次随手拽过来拼命狂殴的那个人几乎都是他。
张强是属王八的,咬住了嘴不到天黑就绝不会撒口,直到被老抽那帮人彻底打倒,才会松开魔爪下的吴天天。这个时候的吴天天也并不会比张强好到哪里去,往往是跟张强一起被抬往医院。
吴天天应该也是赶去市游泳馆,这个时候相遇真可谓是冤家路窄啊。
吴天天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了两人半天,这才开口道:“这不是游泳队的狗刨大王吗?还有何胖子,脑袋没事了?都能出来兜风了,看来昨天下手还是太轻了啊,老抽那家伙泡妞泡多了手脚都变软了。”吴天天说着满脸鄙夷地摇了摇头。
听他这么说张强立即断定昨天打胖子的那帮人里指定有他,斜了他一眼,笑眯眯地道:“我这次住院忘了请你一起来实在抱歉,下次一定给你补上。”
被张强提到痛处,吴天天帅气的脸庞一阵扭曲,牙齿咬得咯蹦蹦直响。“小子,有种比比看谁先到市游泳馆?”
张强懒得理他,拿四个轱辘的夏利跟两个轱辘的木兰比,这不是明摆着仗着个大欺负个小吗?转头对何进道:“胖子,在前面左转钻小胡同,省得耳边老有只无聊的苍蝇聒噪!”
胖子点了点头,在胡同口猛然一个急刹车,一个干净利落的回旋,车子斜了下去与地面成三十度角,堪堪拐进了胡同后才再次抬了起来,加速向前驶去。
这样的小胡同夏利可是钻不进去的,望着张强二人远去的背影,吴天天狠狠地摇下了车窗,阴阴地笑道:“等着吧,一会儿有你们好看的!”
“强哥,早知道会碰到这孙子,拼着挨老爸一顿揍也要把家里那辆奥迪开出来。”胖子一脸遗憾地道。
“没关系,咱们指定比他早到。”张强无所谓地笑了笑,“西桥路口哪有不堵车的时候?”
西桥十字路口排起了长龙,吴天天的夏利缓缓停了下来,排起了最末尾。“刚才光TM的顾着斗气了,竟把这儿老堵车的茬儿跟忘了!”吴天天狠狠地拍了一下方向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