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雄伟的建筑物渐渐出现在两人的眼前,白色的四壁成扇形伸展,蓝色的穹顶成弧形高高隆起,整体造型像一只倒扣的扇贝,一只硕大无比的扇贝。这就是邢襄市标志性的建筑之一,蓝贝游泳馆。游泳馆正门上方挂着一个长长的红色横幅,上面写着“预祝九八年邢襄市青少年游泳选拔赛圆满成功”。
被大运河水养育了的邢襄人对游泳有着天生的热爱,每年的青少年游泳选拔赛都能吸引大量的眼球,全市各初级中学的游泳队都会挑选自己的种子选手来参赛,二中、三中、六中、九中这些能够在市里排得上号的高级中学都会派老师来这里盯着,挑选在比赛中有出色表现的好苗子进入自己的高中部。当然也有例外,比如邢襄一中,作为邢襄市唯一的一所省级重点中学,只有在省一级的青少赛中取得前十他们才会考虑。
张强的目标并不高,瞄准的是邢襄九中,市里的一所二流高中,虽然算不上市重点,但比以打架斗殴著称的七中已经好了不少,而且离家近。如果能挤进前三的话,就能进入市重点邢襄三中,不过难度有点儿大,按照张强平时的训练成绩几乎没什么希望。
时间将近下午三点,比赛已经过去了大半个赛程,游泳馆里依稀传来阵阵呐喊加油声,必须赶快进去找到校游泳队的李教练才行,不然就真的不赶趟了。
胖子停下车子,从小木兰屁股后面的小后备箱里拿出一个李宁牌的运动包塞给张强,自己骑着车子去找停车位去了。张强拉开拉索看了一眼,里面是一套游泳用品,泳裤、泳帽、泳镜、防雾剂、长毛巾,甚至连洗发香波、沐浴露、牙膏牙刷也都不缺。胖子想的倒真周到,知道他从医院出来的话不可能带这些东西,便提前都给他准备好了。感激地望了胖子臃肿的背影一眼,张强重新拉上拉索,提在手里急匆匆向蓝贝游泳馆的正门入口处跑去。
离老远便看见吴天天从一辆红色出租车里走了下来,这小子倒也光棍儿,竟然丢下自己的车子不管,自己打车赶过来。吴天天下车后挑衅地冲张强挥了挥手,然后走到入口处对守在门口的两名保安说了些什么就进去了。
张强懒得理他,现在可不是计较个人恩怨的时候。来到入口处,刚想往里走,两名人高马大的保安面色不善地伸手将他拦了下来,其中一个长着长长下巴的马脸保安骄横地道:“现在已经过了入场时间了,任何人都不允许进入!”
张强愣了一愣,停了下来,将横在自己脸前的那只粗壮的胳膊推向了一边:“我是来参加比赛的,不是来观看的比赛的,你们还没权力拦我,请你们让开。”说完抬腿就往里闯,时间不等人,现在可没时间跟他们闲扯。
“你TM的是聋子吗?我刚才说的你没听见?!”马脸保安见张强不识趣,嘴里骂骂咧咧起立,一把抓向了张强的肩膀。张强只感到一股巨力从背后袭来,想也没想下意识地侧了侧身子,一直粗张的胳膊紧贴着张强的肩头飞速地划了过去,带起的急速气流刮得脖子生疼。
“咦?”“咦?”两人同时面露疑惑。
马脸保安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抓空的右手,惊讶于眼前弱不禁风的少年竟然能够躲过他的一击。
张强疑惑的是刚才自己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副清晰的画面:蓝色的氤氲水雾中,血液在血管里突然加速流动,青色的血管高高暴起,一簇簇肌肉鼓起后猛然弹出,在空气中划过一条弧形的轨迹向自己的肩膀抓来。
画面里向自己抓来的那只手是那样的清晰,那样的真实,张强只是下意识地侧了一侧身子,结果一只狂暴的手臂就从肩头划了过去。
这究竟是什么回事呢?张强满头的疑问。
旁边另一个长着牛鼻子的保安见马脸保安一手抓空,调笑起来:“老马啊,你的功夫全还给教官了啊,看来还得我出手。”说着便想动手。
“用不着!”马脸保安气哼哼地瞪了他一眼,两只手臂同时伸出再一次狠狠地抓向张强的双肩。
张强的脑海里再一次出现类似于刚才那样的画面,只不过对方的大手势大力沉来速凶猛,等张强从沉思中反应过来再想去躲已经来不及了,肩头被两只有如铁钳子的大手牢牢地抓住。
马脸保安将张强凌空提了起来,转身扔到了门外,两腿叉开挡在门口处,哈哈大笑起来:“我就说吗,刚才肯定是巧合,便是老牛你都不是我对手!”
张强从地上爬了起来,揉着被抓疼的肩膀,狠狠地望着入口处,心中气愤却又无可奈何。
两个保安如同凶神恶煞一般堵在门口,把进去的通道堵得严严实实。他们的个子都在一米八零以上,长得虎背熊腰。张强低头看了看自己文弱的身躯,回想起刚才对方抓自己就像拎小鸡一般的场景,心底打算硬闯的念头还没燃起就瞬间熄灭了。
“怎么还不进去?”胖子停好车子走了过来,见张强呆呆地站在门口,疑惑地问道。
张强把情况说了一遍,胖子皱起了眉头,低声道:“事情有点儿麻烦,不用寻思就知道是吴天天那孙子在暗中捣鬼,一定是他吩咐保安不让你进去的。蓝贝游泳馆经理的刘金华是那孙子的老舅,那孙子平时经常出入这里,他的话那些保安不敢不听的。”
胖子敢做百晓生,手头上自然掌握着大量可靠的信息,他的分析应该是有道理的。张强的眉头也紧紧地皱了起来,没想到吴天天竟然使出这样阴损的手段来。
胖子凑了过来安慰道:“强哥,别着急,这事刘金华应该并不知情,咱们跟吴天天之间的事他一个大人还不至于掺和吧?我给老爸挂个电话,他生意上的朋友多,肯定有认识刘金华的,只要刘金华发个话,下面的保安就不敢拦你了。”
张强点了点头,他的想法跟胖子差不多,两个保安兴许收了吴天天的好处,刘金华堂堂一个市体委的经理还不至于掺和他们小孩子之间的游戏。
胖子从兜里掏出手机,沿着游泳馆的墙根儿一边向远处溜达,一边对着手机说话。过了很长时间,胖子才阴沉着脸走回到张强身边,声音低不可闻:“对不起强哥,我没能帮上忙。这事儿刘金华已经知道了,我爸请托了几个朋友都没能说上话。”
胖子低着头,满脸的歉疚,为帮不上张强的忙心感羞愧。张强以前为了他都进了好几次医院,可是现在哥们儿遇到了难处,除了眼睁睁看着他受瘪自己竟然一点儿忙也帮不上,胖子心里十分不是滋味,感觉自己很没用。
张强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无妨。何进的老爸充其量一个商人,而刘金华却是政府吃皇粮的公职人员,有钱的永远斗不过有权的,刘金华不给他面子太正常了。事情涉及到了刘金华,已经完全超出了张强的能力范畴,吴天天已经把事情做绝了。
龙门一跃就在眼前,万里长征就差这最后一步了,这个时候怎么能打退堂鼓呢?张强从胖子手里接过手机,飞快地拨打了一个号码,一个他并不想拨打的号码,一个他曾经发誓就是要饭也不会求他的人。然而此刻为了不让老妈失望,张强毅然放弃了自己心中那点儿廉价的自尊,毫不犹豫地拨出了这个号码。
很快那边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张强心里一紧,稳定了一下心神把这边的情况说了一遍,随即便挂了电话,将手机还给了胖子。
张强和胖子坐在游泳馆门口的台阶上,谁也不再说话。头顶上的太阳还是非常的毒辣,脸上的汗水不断滴落到地面,啪啪啪的响声敲击在他们的心头,提醒着他时间正在一秒秒地过去。
半个小时后,一辆深蓝色的丰田越野警车呼啸而至,停在不远处的广场上。车门打开,从车上走下一名身穿草绿色警服,头戴大檐帽身材高大的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