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鸟语花香,风景宜人,待到入了后院,便有几名丫鬟,分别为周勇和两位客人,引向泉边小亭就坐。席间周勇方超二人,把臂言欢,回忆当日微湖山相遇之情,述说天南地北,笑论乾坤各处。
酒过三巡,周勇一把抱住方超的手臂,醉态可掬的笑嚷道,“方老弟啊,你去给六皇子看的什么病啊,莫、莫不是心动于皇上的赏赐?不就是一个子爵,一个七、七品小官儿么。”
说到此处,周勇愣生生的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儿,肉掌一拍那比女人还丰满的胸脯,“那、那皇上能给你的,本相何尝不、不能给你?你不是说了么,宰相门前,额,七品官儿,相府的首席幕僚,那、那能是几品啊,哈哈哈。”
“周,周老哥……你,你醉了……如此大、大逆不道的话,嘿、嘿嘿,我去告诉皇上,还能升官,让、让皇上封个六品,哈,哈哈……”方超坐在那边招牌似的傻笑,右手食指轻轻的摩挲鼻翼。
小书童此时正一手一个鸡腿,左啃一下右啃一下吃的不亦乐乎,那油水顺着腮帮,像小蚯蚓似的蜿蜒下来,早有小丫鬟上前给他轻轻拭去,小丫鬟们看着小书童的样子嗤嗤的笑着,小书童也傻呵呵的与她们对笑,将那根鸡骨头随意一丢,伸手又去拿凤爪子,正巧看到公子习惯性的动作,心中一紧,暗自警惕起来……
此时,肥鹌鹑拍了拍肉掌,就见一对碧玉美人从通幽曲径中缓缓走来,薄薄的轻纱蔓绕娇躯,踩着似水般柔软的莲步,似是凭空生出的两股悠然青烟,在微风的轻拂摆弄下,飘然而至。两位美人微微一福,两条柔腴却不失活力的玉腿如天鹅交颈,一道引人遐想无限的沟壑欲隐还现,真真是体态万纤,无处不媚,更了不得的是,这对尤物竟是双生儿。
小书童顿时脸色潮红,气喘如牛,方超也是微微一皱眉头,暗呼这媚态好生了得!深吸一口气,露出一副是男人都晓得的贱笑,“周老哥,这是?”
“这是梁国使臣送的一对天生尤物,可是老夫的珍藏呐,呵呵,左边这个叫茹雯,右边这个叫茹玉,怎么样?可是合两位心意?”肥鹌鹑挑挑那双粗眉,腮边软肉上挤,那对小眼深深的陷了进去……
方超眼中露出不舍,哀叹一声,“怕是小弟无福消受啊……”
“怎么?这等倾国倾城的美人儿,难道还进不了老弟的法眼?”周勇瞪大双眼奇道,他是忍痛让出这对碧人的,看方超的举止谈吐、衣着打扮,也是尽显风流,面对如此美姝,怎么可能不心动?
此前琴祥林已经从袖中取出一拇指大小的药瓶,轻轻拨开塞子,清香入鼻,一股凉苏苏的感觉从鼻中向四处扩散,不再去看那两个颠倒众生的绝世尤物,开口道:“前日行路,公子坐骑失了前蹄,公子因而坠落马下,现在有伤在身,暂时不可行那……鱼水之欢……”
“哦……如此倒是可惜了”周勇似信非信的点点头,旋即乐呵呵的笑道,“那便是便宜了琴先生了,这双飞的滋味,啧啧,羡煞旁人呐,哈哈。”说到此处,周勇还特意看了看方超。
有点尴尬的笑了笑:“琴祥林乃一小小书童,亦是公子的侍从,今晚还要给公子上药疗伤,明日亦要随公子入宫替六皇子看病,谢相爷好意,琴祥林实在是承受不起……还请相爷见谅。”琴祥林说完后,对着周勇深深一揖……
“无妨,无妨……”周勇面上笑意更浓,“来来来,方老弟,咱们再干一杯……”
次日,御书房。
自从一个月前宫中刘老太医推断六皇子可能得的是脑疾,楚王先后安排了无数次会诊,传诏了楚境内几乎所有稍有名气的大夫给六皇子看病,即便是两个医术在刘太医之上的老郎中,都毫无进展。
六皇子厌恶母乳,在刘老太医的几番尝试下,发现这位六殿下更喜欢牛乳,于是乎,整个宫廷内又多了一个专门负责牛乳采办制作的小机构,六皇子每日的饮食便由这些人提供。
此时,楚王静静的靠坐在龙座上,心中充满了愧疚,对着朝夕相处的皇后,他除了尽可能的安慰几句,多陪她一会,着实再也没有什么其他更好的方法了。
而如今随着这些御医们的束手无策,更多的大夫来了,又一声不吭的去了,失望之后依旧是失望,楚王看着这每天出现的新面孔,已经彻底麻木了,而每次面对皇后,那些安慰的话儿也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楚王他愧对自己的第六子,让他一出生就颠沛流离,险些夭折,他更愧对皇后,这个与自己结发二十年、诞下二子的糟糠之妻,跟着自己,虽贵为皇后,却从没享过什么清福,再加上凡儿和飞儿的事,这是何其的不幸……
而那已经去世多年的皇长子龙羽凡,似乎就在他耳边愤怒的质问,“父皇!父皇就是这么对待母后的吗?儿臣生前唯一的遗愿,您都要出尔反尔么……”楚王闭上虎目,两行浊泪顺着深深的皱纹悄然而落。
“皇上……”带着关切与安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唔,是小郑子啊。”楚王从悲痛中醒过神来,下意识的问道,声音却还带着些哽咽。
“周大人在外面候着呢,还带来了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小郑子手执着紫金拂尘,抬起小腿,不差分毫的、刚好跨过高高的门槛,对着楚王躬身说道,这声音带着些希冀又不失谨慎,却是不敢把话说满。
“哦?宣他们进来吧。”楚王微微颌首后,又偏过头去,呆呆的想些什么。
……
“臣‘草民’周勇(方超、琴祥林)叩见吾皇万岁……”
“哼!周爱卿,这便是你说的医术高明的大夫?”楚王回过头来,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明眸皓齿、小书童打扮的普通少年,再偏过头去,是一面如冠玉,颇为英俊的白衣儒士。
如果是风流才子间的攀比,或许这个年轻书生倒是能崭露头角,可是论及医术,眼前这个年轻人,简直可以说是与医道毫不搭调,身上不带着药箱,却手持一把折扇,这不伦不类的样子,看的楚王一阵恼火,此时语气中已经带着嗔怪,甚至隐有些怒气了。
不等周勇先开口,方超已经笑呵呵的说道,“皇上,这一个月来,那些一副仙风道骨、名医做派的大夫们,可曾有为陛下真正的排忧解难?”
楚王闻言不禁一愣,事实的确如眼前这位白衣儒士所言,再看他气度沉凝,自始自终那自信的笑容,莫非,莫非这个人真有救治吾儿的办法?
“方先生有治疗吾儿的把握?”想到这里,楚王心中有了期盼,激动的问道。
方超笑着摇摇头。但楚王看在眼里不知为何,并没有感到失望,反而是那和煦的笑容,就如春风拂面一般,让人感到十分的舒服。
“陛下,自从草民入殿觐见陛下行礼那一刻开始,一直到现在,短短的时间内,陛下统共犯了三个错误,看来定是心中万分焦急六殿下的病情,这也间接证明了陛下对六殿下关怀备至呐……”
换做是另外一位皇帝,或者是另一种情况下,这番话说出来,得到的回答,最有可能的就是五个字,“拖出去,斩了!”,不过此时此刻,楚王却是另一番想法,只觉得自己的心声能被人理解,是多么的幸福,而眼下这白衣儒士所说的三个错,又是那么的引人好奇。
“哦?你说说,朕究竟是犯了哪三个错?”楚王好奇心被勾起,较有兴趣的看着这年轻人,但一想自己君王的权威就这样被撼动了,又很是不甘,赶忙又补了句,“若是胡说八道,朕定不轻饶。”
方超也不在意,折扇一敲手掌,发出啪的一声,“皇上视草民不似一般的行医者打扮,定然怀疑并轻视于草民,皇上,可曾有过此等想法?”
楚王心中略作挣扎,便点头应是。
方超又是轻轻一笑,那笑容仿佛熏风自南至,吹我池上林,暖暖如五月,其中带着浓浓的赞赏之情,似是赞赏楚王的诚实。
楚王自然能感觉到此中的欣赏之意,却又是少了尊卑之礼,让他产生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八荒六合,唯我独尊的帝王,被这样欣赏着……
“此乃其一,”方超将折扇横着一扫,“这普天之下,哪里存在治病定有把握的大夫,否则这偶感的风寒也不会死一人耳,所以陛下若是非要问草民,可有把握,草民的回答便是,没有把握。”说到此处,方超双手抱拳,深深一揖。
楚王抿嘴皱眉,这方超说的这些话倒也没错,但你若是没有把握,要你治的什么病……
“不过,倘若草民都不能治好六皇子的病,那便是无药可解,皇上便不必再找大夫了……”方超看着楚王那欲要发作的神情,挑准了缝儿把这话塞了进去。
如此托大?听了这话,楚王既是对方超充满了希冀,又是担心一旦他也治不好,那,是不是真如他所说,便是无药可救了。
严格的说方超自认为这话顶多只有六成的把握,但此时就需要说满,就是为了正皇帝对自己的信心,也是正自己的信心,他前世是做什么的干活?那可是真真正正的医生!
“此为其二,”见皇上既不点头也不摇头,还在那边沉吟苦思,方超立刻接上那强有力的第三点,“皇上最大的失误,便是弄错了对象,今日为六皇子看病的,乃草民的贴身书童,琴祥林,呵呵。”
“什么?你已如此年轻,你,你,你这书童,朕估摸着也就十岁出头,便是他不能治,就无药可治了?”楚王已豁然起身,走下龙案,指着琴祥林大声质问。
周勇轻咳一声,对着楚王微微躬身:“皇上,这位琴先生的医术的确不凡,这点老臣可做担保,琴先生能学得今日的精湛医术,或是天生奇才,或是另辟蹊径,且不管是何原因,皇上却不可只因其年轻,而让六皇子错过这个……这个机会啊。”
楚王双手交叉后背,踱着步子走了几个来回,侧过虎目来又瞥了一眼方超,“好!就许你一试!小郑子,摆驾,永和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