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拉克临时政府的副外长光天化日被人射杀,如同扔了一颗重磅炸弹,震得风雨飘摇的伊拉克人心惶惶,整个巴格达被笼罩在死亡阴影之下,连呼吸的空气都充满了血腥味。
我和汉斯已经回到阿尤比大街的据点,尽管这里离事发区域很远,街道上却也是戒备森严。荷枪实弹的联军、伊拉克军警、还有穷得连制服都没有的临时警察,气急败坏地在马路上严查车辆,并搜索公共场所里的可疑目标,呼啸而过的军卡更是严重超负荷,车厢里戴塑胶手铐的“恐怖份子”人满为患。
看着一群乱撞的无头苍蝇,我和汉斯相视而笑,这个刺杀游戏越来越有意思了!
“耶!真舒服,下一次我还担任射手吧,窝在房子里太难受了。”据点内,图拉姆的兴奋劲仍未完全冷却,那表情就像刚上了哈莉·贝瑞,脸上洋溢着满足和成就感。
“天堂再见吧,库贝先生。”威廉自以为很幽默地和目标的照片来了吻别,并把照片化为灰烬。
内姆旺上前和我击了一掌,用手做了个射击动作,笑着闪到一边,其他人也都各自沉浸在成功的喜悦里,这份喜悦不仅来自于这次行动的全身而退,恐怕也有“过了一把瘾”的病态满足感成份。我刚想张口,汉斯用脚尖踢了我一下,向我摇摇头,示意我暂时揭过这页,我也只得做罢,毕竟,保持一个兴奋的状态对我们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我用拳头挨住擂了一圈肩膀,算是问候,目光扫了一圈,却发现有个人和现在的气氛格格不入,垂手而立的胡维德更像个侍者,小心翼翼地站在一边,看着众“大爷”们的脸色,诚惶诚恐,额头见汗。
我接过丹尼尔的雪茄,问道:“胖子,有什么好消息吗?”
“黑桃7队长,我……我有一个眼线被拔掉了。”
这是一个坏消息!说不定那个人扛不住会泄露我们的行踪,让大家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胡维德低着头,不敢看我的眼睛,但这并不能让我原谅他,有些错误可以原谅一万次,而有些错误一次都不能原谅!
我把雪茄从打火机火苗上移开,站起身来,给内姆旺和沙菲伊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立刻下楼观察情况。大伙也都把武器拿在手里,房间内顿时鸦雀无声,喜悦的氛围瞬间降为刺骨的寒冷。阿齐兹跟了我们这么久,多少对我的行事手法有所了解,用极富同情的目光看了胡维德一眼,无奈地转身下楼警戒。因为他知道,他也无能为力。
“胖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我走到他面前,淡淡地说。
“其他人的资料都在这了,队长,我凭安拉的名誉起誓,绝对没有人知道你们的行踪和计划!他是和我单线联系的,我的电话号码已经丢掉了。”胡维德又给了我一个信封,鼓起勇气望着我宣誓,为自已开脱。
“你敢保证他不会知道你的行踪吗?”我接过信封冷冷地说。
“他肯定不知道,而且他是个坚定的穆罕默德追随者。”胡维德也许是因为激动,又或者是因为害怕,声音有点颤抖。
“在生命和信仰之间,绝大多数人会选择生命。”威廉冷冷地插了一句,胡维德立时面如死灰,肩膀颤抖着,几滴冷汗从他脸上滑落在地,嘴唇蠕动,却没有说出话来,他知道要想活命还地找一个更充分的理由。
在有些时候,我的耐性极差,现在我就不想再给他解释的时间,因为解释不可能改变已发事实,辩驳就如同嘴里吐出的二氧化碳一样轻贱。
我静静地踱到他身侧,右肩和他的左肩并起,用右胳膊搂住他的脖子,问道:“胖子,还有什么愿望吗?”
“黑桃7队长,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保证……”胡维德的声音和他的身体一样颤抖的厉害,我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他腮上肥肉剧烈地哆嗦着,我摇摇头:“机会已经给过了。”
话音刚落,我向前大跨一步,用右胳膊臂弯勒住他的脖子一用力,他那肥胖的身体便向后倒去,我弓起的膝盖恰好抵住他的肩背,阻止了他的身形,“喀嚓”,颈椎折断。胡维德硕大的脑袋耷拉了下去,我一抽腿,地上多了具肥胖的尸体。
“他怎么处理?”威廉指着尸体问道,声音不带一丝怜悯,就好像在说一只死去的动物,正是这个家伙带我们跳进伊拉克这个大火坑,可惜,他先行一步了。
“黑桃2、梅花3处理尸体,我不希望有人能够认得出他是胡维德。”我说完点上雪茄,需要借浓烈的烟草来冲淡尸体散发出的臭味,图拉姆对处理尸体的事比较感兴趣,乐呵呵地把尸体拖进卫生间。
“这个据点是不是要放弃?”汉斯观察着窗外,头也不回地问道。
“不错,至少胡维德知道的据点都不能待了。”我按着太阳穴答道,漫步在生死边缘,一不小心就会被恶鬼拉下地狱,而胡维德显然已经是鬼了。
“来了巴格达老搬家,真让人受不了。”丹尼尔发着牢骚收拾自己的物什,看着C4无奈地翻翻白眼,一百公斤搬运起来太麻烦,这确实是个问题。
我笑道:“你该请个搬运工,再让联军给你开个路条。”
“这东西就这样丢下实在太可惜了。”丹尼尔的表情就和从他身上割肉抢钱一样。
“六月份如果只是暗杀的话,我想我们用不了这么多,你看着拿点吧。”我说完拆开信封,抽出几张纸,这就是胡维德最后的贡献,剩下六个目标的详实信息,这也是昨天才确定的,总的来说,胖子干的不错。对比哈迪达的资料,不难发现,六月份,接二连三的暗杀,这些有自知之名的人更是如梗在喉,生怕有几颗致命的子弹扑向他们肮脏的灵魂,无一例外地增加了保镖和守卫,有一个家伙干脆搬进绿区,看来谁也怕死呀!
“任务呢,还继续吗?”汉斯还是盯着窗外冷冷地问道。
“当然,我不是说了嘛,教育部文化事务局局长卡迈勒·贾拉。”我抬起头来笑道。
“他没警觉。”
“有,但警觉性不高,或许他认为巴格达比他更该死的大有人在。这就是我们先向他下手的理由,我们可是最擅长捏软柿子的。”我翻出一张照片,卡迈勒·贾拉是个63岁的老头,在教育领域已经工作了40年,眉宇间带着一股读死书的倔劲,现在的工作主要负责文化事务,处理一些交换计划,并与外国和联合国科教文组织打交道,居住在巴格达西郊加扎利耶区,这里也是逊尼派聚居区。目前来说,他的防卫是最有机可趁的,足以让他死于非命。
这时,图拉姆拎了一卷……不对。不是卷也不是块,总之是血淋淋的不美好的东西出来了,对我扬了扬笑道:“黑桃7,我保证没有人知道那个冰棍是胡维德,包括上帝。”
图拉姆的话让我猜出个大概,但是这样做有点太不人道了吧!不管怎么样,胡维德也算是自己人,被我干掉也就算了,面皮也被剥下来,还被冻在冰箱里。这……
“该死的酋长!快他妈的把那块东西收走。”丹尼尔恶心的直皱眉头,威廉也是面色惨白,我瞅着图拉姆狠狠地吸了一口烟,“马上整理装备,不必要的东西全部丢掉,我们要换个新家了。”
几分钟后,大伙已经把装备全部打包,乔装打扮。大白天在敌人眼皮下搬家,确实是件麻烦事,但是不转移就有可能被敌人包饺子,想我们死的人太多了!好在阿齐兹找到的新据点离此只有五百多米,是个相对僻静的所在,不过是一栋民宅的地下室,连个风扇也没有,异常闷热,大伙毫无怨言地放下行李,第一件就是出去观察环境,以便撤退和逃跑。
我给了阿齐兹一支香烟,拍着他的肩膀道:“你不会怪我吧,我也是身不由已。”说出这番话,我夹烟的手指莫名其妙地抖了一下。
“队长,你做的对!明天的伊拉克再一次站立在阿拉伯世界之巅时,她不会忘记像胡维德一样千千万万的奠基石,历来献给英雄的玫瑰花环都是在鲜血的浇灌下长成的。”这番话让我对这个瘦弱的伊拉克人心生敬意,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战火中长大的伊拉克斗士们早就炼就了钢铁心肠。
战争是良心的伟哥,它会让柔软的心肠无比坚硬。这句话是我说的,不知道会不会成为一句名言。如果你想让一个娘娘腔变得像个男人,那就让他上前线吧。当然,前提是他能活着回来。
阿齐兹转动着手腕上的萨达姆牌手表,呆呆地出神,片刻又吸了一口烟苦笑道:“队长,你们不是对这个表很好奇吗?事实上,我对他的感情很复杂,他是个英雄,他缔造了一个中东最强大富有的伊拉克,让平民安居乐业,让大家接受教育。他也是个魔鬼,他一次次把年轻的男人送上战场,让众多母亲失去儿子,让众多妻子失去丈夫,让许许多多像我一样的孩子成了孤儿。”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阿齐兹的眼角有些湿润了,我一直不知道,原来他也是个孤儿,又是一个身世相仿的人,天下不幸的人何其多呀。阿齐兹深深地吸了口烟,徘徊在眼眶里的泪水被呛了下来。
我不善于安慰人,只好拍拍他肩膀,阿齐兹用袖子拭去泪痕,缓缓地说:“但是伊拉克需要一个强有力的总统,这样才不会任人宰割!我觉得让大数人幸福的政府就是好的政府,你看看现在,什叶派、逊尼派、库尔德人都在干什么?无休止的内斗,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出卖战友,出卖国家,不惜与魔鬼为伍。萨达姆被推翻已经一年多了,可现在伊拉克每天还在死人,活着的男人为了生存竟然去卖酒,最可耻的是有的女人竟然堕落为妓女,连先知穆罕默德的忠告都已经淡忘了,伊拉克不是这样子的,不该是这样子的……”
我同情他,但我不能分心!留下阿齐兹一个人独自忧国忧民,我站起身来走出地下室。炎炎烈日把火一样的热情刺进我每一个毛孔,像是挑逗,又像是惩罚,粘在身上的衣服变得不舒服起来,心底的战斗欲望也被点燃,我现在只想去完成那些该死的任务!
但是理智告诉我现在要等待。这里的环境我们以前就熟悉过了,又转了一圈,我返回地下室。在大伙诧异的目光里,脱掉长袍,露出伤痕累累的肌肉,做起伏地挺身。体能训练已经停滞好久了,这里也没有约翰上尉的鞭策,大家纷纷加入其中,地下室里粗重的喘息声经久不息。
凌晨四点,借助夜视仪亲密帮助,我们像幽灵一样出现在黑灯瞎火的巴格达哈扎利耶区,居民们还在梦乡里寻求一丝安宁不愿醒来。由于地处西郊,这里联军的巡查力度不太大,这个区域有众多的萨达姆支持者,所以不想死的士兵们根本不愿意来这个火药桶招惹横飞的子弹,生活在这里,真是卡迈勒·贾拉的不幸。
汉斯带着阿齐兹去扮演高高在上的上帝了,上帝不是疯子,他可以控制自己的状态,所以,临走时我只和汉斯撞撞拳头,心照不宣。
灯火通明的大别墅就是这位局长大人的住宅,吸引着黑夜里的无数萤火虫,以及我们这帮杀手,别墅四周芳草栖栖,环境优美,看来贾拉颇懂养生之道,知道亲近大自然,只可惜他不该从政,否则他会活得更久一点。
我们六个人则在黑暗里完成了侦察,别墅周围的高大棕榈树都被砍掉,这是保镖们的一贯做法,防止树上隐藏杀手。院子里有两个伊拉克籍的保镖无精打采地晃着,从某些角度来讲,这样的保镖还不如多养两条狗,院墙角上分别有四个旋转监控探头,这也不是问题。
再有一个多小时天就要亮了,天亮就会有第一列联军巡逻战车路过,我们都是不愿意找麻烦的人,而此时人类的精神最松懈,保镖也不例外,正是动手的绝佳时机!六个人再次聚在一块,拔刀、安消音器,做最后的部署,看看军表,汉斯已经就位了。
“兄弟们,是时候叫醒局长大人做礼拜了。目标有六个保镖,院子那两个要悄悄解决,其余四个都在别墅里。我和黑桃Q先进去,解决那两个,你们跟上来就位后,一起冲进去,两分钟解决战斗,尽量别吵醒邻居,行动!”我拔出夜魔战斗刀刚要矮着身形上去,就被图拉姆拉了回来。
“黑桃7,冲锋陷阵的事还是让我来吧。”图拉姆眼神里跳跃着噬血的兴奋,语气却像乞求,西班牙之鹿飘入我鼻子里的腥味,让我怀疑这把刀是不是把前刀主的某些嗜好传染给他了。
“好吧,那你们小心点,那两个旋转探头留给你们的间隙只有十秒。”我再叮嘱一遍,把这个光荣的任务拱手相让,图拉姆向我伸了个大拇指,和丹尼尔悄悄地别墅摸去,待两个探头分别转向两侧时,两人同时起跑,仅用了七八秒钟就挂在墙上,观察了十多秒又翻了进去。
“GO!”我低吼一声,四个人跟了上去,黑夜里只有发电机和空调的“嗡嗡”声,两人肯定得手了,四人同时心领神会,翻墙而入。院子并不大,车库外还停放着两台车,空气中飘浮着新鲜的血腥粒子,我却没有发现尸体,丹尼尔和图拉姆已经在立在房门两侧。
我站在门口,侧耳倾听了一下,里面没有响动。我点头示意,丹尼尔拉开房门,沙菲伊和内姆旺像箭一样射了进去,我握着USP战术手枪紧随其后,奢华的大厅里并没有意想中的保镖,到是弥漫着一股安神镇静的香料气息,看来这年头谁也睡不好觉啊!
我和图拉姆贴在邻近客厅的一个房间门口,从房间布局上,这里应该是保镖们的监控室,房间传出的打鼾声音,证明这些家伙太累了。我指了指楼上,沙菲伊、内姆旺和丹尼尔点头顺着楼梯悄悄地上了二楼。
威廉在一楼另外两个房门上倾听了一下,摇摇头,表示里面没人。图拉姆已经迫不及待地推门冲了进去,手起刀落,“滋”得一道血箭射在房门上。房间里只有两人,另一个躺在沙发上的保镖未查觉到危险,睡得一塌糊涂,身边的施泰尔TMP冲锋枪也不能保他的性命,图拉姆向我瞟了一眼,那意思让给他吧,还没等我同意,图拉姆又故伎重演,划断了那个保镖的脖子,又是一道血箭飙出,打鼾声嘎然而止。
“快上楼,楼上还有两个。”我拍拍沉浸在杀戮快感中的图拉姆冲出房门,威廉已经拐上楼梯。
“砰”
“咻、咻”
第一枪没安消音器,在寂静的夜里格外震憾,很明显不是我们的人,接着重物砸在地上,还有一声闷哼。我心头一跳,兄弟们不会中枪吧!
“该死的杂种!”伴随着丹尼尔的怒骂声,我冲到楼上,映入眼帘的是卧室门口地毯上倒着的一具穿睡衣的尸体,花白的头发正是目标---贾拉局长。伤口处流出的鲜血已经把地毯浸湿一大片,地上掉着一支史密斯·韦森转轮手枪,准星斜面上带有氙光点,这是为了便于夜间瞄准的。45口径M625-2型。楼上的血腥味很重,肯定不是一具尸体的,丹尼尔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沙菲伊、内姆旺、威廉三人围在他身旁,刚好挡住我的视线,我急忙拔开他们上前查看。
“真他妈的丢脸,没想到第一个差点送我上天堂的竟然是个偷袭我的老家伙,传出去会让人笑掉大牙的!”丹尼尔从防弹衣里摸索出一颗稍微变形的弹头,在充斥着阴寒杀气的房间里,我都能感受到它的温度。我那忐忑不安的心可以放下了,因为转轮手枪的初速很低,而便于隐蔽携带的M625-2枪管只有51MM长,它发射的。45子弹就更钻不透“拦截者”了。
我又看了下尸体的位置,看这情形像是沙菲伊和内姆旺解决保镖时,惊动了睡不着觉的贾拉局长,局长想偷袭丹尼尔,结果被丹尼尔发觉,两人开始对射,好在贾拉局长的准头很臭,想着,我狠狠地在丹尼尔脑袋上敲了个爆粟,“没事就他妈的起来。”这算是为他担心的一点报酬吧,其他人也上来摸摸他的脑袋,表示安慰。
“收好它,做个纪念吧。”威廉捡起小巧精致的M625-2转轮手枪交到丹尼尔手上,看到丹尼尔脸色稍微好转又道:“回去找人刻行字,2004年6月13日凌晨,此枪差点毙掉傻鸟。”
“去你妈的,英国佬。”丹尼尔装好那颗子弹,捂着胸口骂着站起身,大伙也被逗的笑出声来。
在尸体旁边讲笑话是一件很碜人的事,尤其是枪响之后的凶案现场,连血腥和恶臭都被笑声震得堵住我们的鼻息。大伙飞速撤离别墅,屋外,夜色依旧如墨,只是天幕上多了几颗残淡的星星,不知道是不是刚上去的贾拉局长和他的保镖。当黑暗退去,巴格达即将爆发新一轮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