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下饵,再定点清除,美国佬的招真狠毒啊!还好没把间谍交哈迪达,否则他只能在地狱里观战了。”图拉姆揉揉脑袋一点也不生气。
“安拉至大!请惩罚这个败类永坠火狱吧!”阿齐兹的声音都在发抖,那个间谍显然是个饵,要是钓到哈迪达或者其他大鱼,后果不堪设想。
“呸……无人机走了。”五分钟后,维里亚吐掉嘴里的灰尘,仰视着地道顶说。
“别那么乐观,如果我是前线指挥,我会让它在费卢杰上空停留十二小时。”内姆旺反驳道。
“呵呵,你当也好,刚才那个前线指挥就不称职,决策迟缓延误战机!”每当解除危险后图拉姆总要来上两句,讥讽死神开小差。对于他这种自我折磨的精神激励法,我也只能无奈地翻翻白眼。
“好吧,酋长,你是前线指挥,那下一步该干什么?”内姆旺掏出一支雪茄闻了闻。
图拉姆也不管地道内的氧气充不充分,自行点了支雪茄:“让我想想啊,我刚打掉一个据点,算是清出一小块安全区域,下一步,我会让黑水的人滑降下来,或者干脆让直升机掩护步兵进攻。”
地道内突然沉寂了,除了一个新兵牙齿打颤的声音,只剩下雪茄在“滋滋”燃烧。图拉姆的话说得有道理,看来美军还是咽不下那口气,把进攻放在了凌晨,刚才算是用手术刀清创,接踵而至的就该是猛药了!
我揉揉太阳穴,内姆旺把雪茄递给我,打火机的火苗蹿起,我又看到那个光屁股的新兵。就是他的牙齿在打颤,不是冻的就是吓的!
“到了前线随遇而安是优点,但也别太安逸。”我吸了口雪茄笑道。
“就是,你没看过阿布格莱布监狱流出的照片吗?小绵羊,美国佬很喜欢‘新肉’噢。”图拉姆调侃着光屁股新兵,地道内笑声不绝于耳,借着烟头的亮光可以看到这个小家伙羞得满脸通红。最后还是他们的教官维里亚看不下去,扔给他一件袍子,然后问我:“黑桃7,那我们该做什么?”
我狠一口雪茄道:“刚才梅花5说的有道理。不过,我认为掩护步兵进攻的不一定是直升机,为什么不用无人机呢?”
“什么?不会吧,不怕误炸吗?”我的猜测令图拉姆大跌眼镜。
“完全有这种可能,美军的战术一直在进化,特种部队可以携带微型视频接收系统,接受无人机的侦察信息,与地面站和前线指挥协同来打前锋,指示轰炸目标。我们敲掉了一架黑鹰,美军实施突破时会有所顾忌,毕竟直升机的声音太大了。无人机则高瞻远瞩,可以看到我们,当然能看清美军,美军那么多的战斗识别系统,总会有管用的,而抵抗组织就是想打无人机也够不着,最关键的是减少了伤亡。布什想要连任就不能再死人了!”内姆旺的分析丝丝入扣合情合理。
“SHIT!”我掏出地图,用战术手电晃着,粗略看了一下,费卢杰城西是工业区,不适合打巷战,也不可能藏匿太多武装人员。美军知道重心在城东,北面是居兰区,南面是王后区,不幸的是他们选择南边,而且蓄谋已久。四月,遭受毁灭打击的王后区还没能愈合战争创口,焦土中残存的民宅有一大半仍然空置,就连地下网络也不太通畅,而我们所在的片区正是王后区北。
“会不会是试探性进攻呢?既然美国佬不想死人。”阿齐兹大概是听了点我和哈迪达谈话,对不战而屈人之兵深信不疑。
“试探性进攻!刚才的爆炸差点让我们人间蒸发,也是试探性的吗?”
“别管他是真攻佯攻,只要进来的是人,我们就地把他灭了!”
图拉姆和内姆旺两句话把阿齐兹噎住,我深吸了一口雪茄后,把它熄灭,开始战前动员:“好了,渴望杀戮的小伙子们,你们大多没上过战场,不要紧,这里已经是了,而且这一战是非打不可!等一下大伙从地道各自分散开,聚在一块会吸引导弹。切记,至少要跑出爆炸圆心300米外再出去潜伏,你们都熟悉地形,我就不多说了。城市作战中狙击手们多是各自为战的,但我要求你们两人一组互为犄角,相互照料。注意隐蔽!我知道你们都能享受孤独,但是千万别忘了打一枪换一地方。相信自己的感觉!还有用冷水打湿衣服,可以减弱自身红外幅射,不过瞒不过合成孔径雷达,真主保佑你们!现在,去干吧!小伙子们。”
“安拉至大!”“安拉万岁!”新兵们兴奋地吼叫着,还夹杂着打开保险的声音。
“现在都他妈的关上你们的保险!到了地道口再打开!”维里亚怒斥道,他担心这些小家伙们无法控制肾上腺素的急剧分泌而导致走火惨剧是非常明智的,谁也不想窝囊地冤死在自己人的枪口下。
小伙子们的狂热被冷水泼了下去,一个个像落汤鸡一样涌出地道,悲壮的气氛让我想起《兵临城下》里第一次上战场的苏联红军。唉!鬼才知道他们中有没有人不会回来。
“战争总要死人的!我也不想,但没办法,这就是他妈的战争!我要去看着他们。”维里亚摇摇头,他不忍心年着自己的学生奔赴前线。
“活着回来!”我还能说什么呢?
“你们也是!”维里亚敲击着枪管越走越远。
我扭头对阿齐兹道:“阿齐兹,你马上赶回去,让所有人都打起精神来,天亮以前是最危险的时候!另外抽调一批狙击手组织第二道防御圈,如果敌人进来了,就要把他们压制在这里,我预计上午温度一高无人机就会飞走,到时候把‘反坦克小组’和‘反直升机小组’布置到位。如果美军攻进来打乱了,就给每个狙击手配一名火力手、一名突击手、一个RPG,我也希望他们用不着这些。”
阿齐兹点头匆匆离去。
“该我们了,老伙计。”
“哪边?”
“当然是这边。”内姆旺指了指爆炸的方向,我笑着点点头,图拉姆拉动枪机恨恨地说:“看来我这衣服,又得洗了。”
地道内烟雾灰尘弥漫,恍如仙境,不过却没有什么仙味,相反难闻的另人嗓子眼发痒。我曾差点被呛死在巴格达的下水道里,现在就连地道也让我极度反感。不过没办法,在城市内和美军过招这好像是最好的办法,利用好费卢杰完善的地下网络也许能帮我们击退敌人。
图拉姆弓着身上顶开盖板,冲进的清冷空气帮我掸去身上的阴霾,这是一间民居的空房,离爆炸现场非常近,而房屋的主人也都是抵抗组织的民兵或哈迪达的拥护者。
钻出地道,活动了一下憋屈的手脚,看看手表已经四点,又是黎明前的黑暗!屋外静得吓人,戴上夜视仪,眼前的景像切换成一片幽绿,此时能见度非常差,远处一片模糊,紧密相连房屋断垣就像潜伏的嶙峋怪兽,调整分辩率也差强人意。“美国佬真他妈的会挑时候!”我暗骂了一句,拧上消音器,展开枪托,推弹上膛,打开瞄准镜内置光源,仔细搜索。图拉姆和内姆旺也在做同样的事情。
观察二十分钟,我确认视线内没有敌人。而且无人机已经飞走,又或者躲藏在万米高空上,反正听不到那可怕的轻微噪音,无人机的杀伤力和距离是成正比的。到目前为止还没听到枪声,所以我想美军指挥官也许比较保守,没我想的那么冒进。不过,要想证明这个观点,必须再去其他地方转转。
内姆旺看出我的意思,再次钻进地道,大块头的图拉姆恨的牙根痒痒也没办法,地道内移动比街道上移动的风险要小的多。
于是,我们三人就像砸地鼠游戏里面的地鼠一样,不停地变换位置钻出来侦察,直到天亮,游戏玩家美国佬也没用“地狱火”大锤把我们砸死。也就是说,美军并未进攻。呵呵,真是个美丽的早晨!
费卢杰的穆斯林好像受到黑鹰事件的鼓舞,士气高涨,晨礼颂经声激昂高亢。暧昧的太阳也把柔和的光线洒在我疲惫的身体上,就像按摩一样,紧张的神经得以舒缓。三人相互调侃着对方的狼狈样一路返回据点,洗漱,进餐。
白天相对比较安全,安排完任务后,我倒头便睡,以便保持充沛的体能,随时准备战斗。正当我梦里摸到国门时,却被人拽了回来,我恼怒地睁眼一看,是阿齐兹。
“SHIT!”才十点多。阿齐兹看起来不太高兴,他给我点了一支雪茄,帮我醒脑。
“王后区南边有美军狙击手渗进来了,而且不止一个,已经打死我们两个民兵,还有米桑。”阿齐兹的话让我心里一沉,直接吞了一口烟气。这不全是为了米桑,尽管他很年轻,很聪明,这就是战争,第一次上战场就倒下的人,何止他一个呀!
我在想的是美军到底在耍什么把戏?报复?威慑?挑衅?还是什么?
白宫都知道费卢杰是块难啃的骨头,逊尼派的反美大本营。虽不是全民皆兵,但至少百分之九十九的平民都反对美国,有了这块肥沃土壤,诸多抵抗组织才得以生存发展。可前线指挥怎么会这样使用狙击手呢?不合常理啊。虽然王后区废墟多,居民少,但狙击手不是隐形人,这个时候进费卢杰和蹿到热闹集市上的几只老鼠没什么不同,早晚会被踩死。这个指挥不是高深莫测就是有病!精神方面的。
我问道:“什么时候进来的?敌人有进攻迹象吗?”
“没有,今天连巡逻直升机都没来光顾。三人都是被诱杀的,就在半个小时前,敌人用枪支做饵,米桑为了捡一支SVD把命给搭上了。将军和亚辛认为这是美军对我们进行威慑!制造恐慌来的,也有可能是声东击西。”阿齐兹沉痛地说。
“真卑鄙!”我手指一用力,把雪茄折断。我知道米桑想要一支SVD狙击枪,他到来还是个孩子,也不想想SVD怎么会随便丢弃在街上呢,分明是诱饵吗?越想越火大,我腾地站起,收拾起装备,军粮,把G22*在手里,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走!”
死亡气息的传播速度总是最快的!半个小时前的狙杀事件像瘟疫一样让市内居民恐慌起来,结合昨晚美军的报复、凌晨的爆炸,对四月战斗记忆犹新的平民很容易联想到美军要大举进攻。这样的判断把费卢杰凝聚的人心连并黑鹰坠落后的喜悦冲散不少,几座清真寺都是人满为患,那是寻求真主庇护的难民。街道上却冷冷清清,基本没什么多余的人,除了民兵,就是携家带口打包准备出逃的居民。
“敏感的懦夫!”阿齐兹恨恨呸了一口,冰冷的声音没有一丁点同情。
人都有生存的权利,同样有选择生活方式的自由。守土抗敌与仓皇出逃只是他们的两个选项,我能理解阿齐兹的想法,因为,战士与平民的思考方式是完全不同的。我更支持前者,面对凶残敌人的肆意欺凌与蓄意谋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应该不择手段地去积极反抗,而不是逃避。对眼下的费卢杰而言,这绝不是好兆头!一旦平民所剩无几,美军又要无差别轰炸了。
十几分钟后,循着血腥来到一间民房,房间内有尼禄、烟鬼,另外两个我不认识。三具尸体横陈在地上,分别数小时的米桑被子弹贯穿太阳穴,干净利落一击毙命。鲜血也把塔布克狙击枪刷成暗红,他的脸上还保持着生命最后一秒的欣喜笑容,就像小伙子见到心仪已久的姑娘时的那种。另外两具尸体中枪的部位也在头部。
我捡起塔布克,退出弹匣,连枪膛内总共十发M43(AK系列,7.62*39)枪弹,也就是说米桑没有发现敌人。敌人的残暴卑劣行径令我体内热流狂蹿激烈碰撞着萧杀的室温。“禽兽不如!”我的骂声似乎引起G22的共鸣,食指莫名抖了一下。
“我赶到时,梅花J已经去了。”尼禄说。
我努力调匀呼吸,压下胸中的杀意,问道:“多久了?”我知道米桑是维里亚最得意的弟子,弟子惨死,师父怎能咽下这口气。我只是担心仇恨与恼怒会影响维里亚的状态和决断。
“四十分钟。”尼禄冷目如电,手指不耐烦地摸索着手中的SVD。这时,烟鬼叽哩咕噜说了一通。
“他说,这些狙击手都是佣兵,以前在摩苏尔就用过同样的手段,他们把太安(PETN)、奥克托今(HMX)和铝粉等制做炸药的原材料、工具以及枪支零件放在显眼的路段,枪杀捡这些东西的伊拉克人。”阿齐兹帮我翻译过来。
好一个攻心为上!吃了闷亏隐忍不发的美军出一暗招,用不值钱的佣兵悄悄瓦解抵抗军的兵民同盟,消音器里飞出的子弹媒体肯定听不见,从出逃的平民看,这招比空投传单更有效!城外的美军在国际舆论监督下装出一副逆来顺受的大度样,也为脆弱的伪政权搏得不忍涂炭生灵的名声,待抵抗激烈时,再委屈地表示忍无可忍,加上媒体的推波助澜,轰炸费卢杰自然顺理成章。而且更可恨的是在战略上也是一着妙棋,指南打北,可以打乱城中防御,找出薄弱环节一举突入。太他妈的毒了!大脑转了几圈,我冷冷一笑:“敢进来挑衅的都是好手,小心点!让新军狙击手退出猎杀,参与防守。我们要热热身了,大战前美军为我们量身制订一套残酷的游戏,让梅花5也来玩玩。”
阿齐兹让一个民兵通知下去,尼禄拿出一张军用地图摊在地上,地图上醒目地标注着三具尸体的位置。四月轰炸给王后区遗留的无数废墟焦土残垣断壁可供狙击手藏匿,但是敌人肯定是移动的。
敌人很可能是两人一组,维里亚已经孤军深入,经过讨论,大伙摒弃了被动式的守株待兔,主动出击。我和尼禄,烟鬼和另外一人,组成两个反狙小组,又把王后区分成若干块,然后逐一搜索,每肃清一个区域再补进新军狙击手和民兵。
米桑的尸身已然僵硬,面部肌肉硬生生地勾勒出一副诡异的笑容,恰似死神的微笑。房间内沉默的只剩下呼吸,死亡气息却从弹孔中源源不断地渗到房中,压迫着每一个人的神经,令人浑身不自在,我松垮了一个月的神经抵触般地绷紧。
猎杀是一种古老的动物本能行为,这一法则主宰着地球上亿万年来的所有生灵。其方式也一直演变进化着,永不停息,工具也从爪牙、弓箭发展到枪,但有一点是永远不变的,就是猎杀者与被猎杀者可以换位!这点我不止一次体会过。搓了搓略带僵直的手指,接过烟鬼点燃的香烟,闭上眼睛,让烟草驱逐杂念,大战前稍事放松一下。
烟鬼那组走后五分钟,两支狙击枪做好伪装,我和尼禄又相互检查一番,进了地道。因为上帝也不敢背着狙击枪在狙击手眼皮下招摇过市,那样只会让死神耻笑。我们的对手是有着丰富猎杀经验的狙击手,而且不止一个,任何小失误都足以命丧黄泉!
衡量一个狙击手出色与否的标准,不在乎你能狙杀多少人,而在于你能否射杀至少一个更优秀的狙击手。这条标准在常人甚至其他兵种看来这是极为变态的,但这却是狙击同行的共识。尼禄知道自己还没有“成功”,所以今天他异常兴奋,一直走我前面,就像内姆旺急于破处时一样。
出口处是一处残破的房屋,钻出地道的那一刻,拂面而来的气息仿佛变成无形的冰刀,锥心透骨。我心底陡生一股压力,打手势让尼禄保持静止,然后倚着一堵破墙屏息宁神试图用感觉去锁定这股气息来源。遗憾的是,这股强大的气息飘忽不定难以捉摸,我种感觉像极了纳杰夫的“和平谷”,潜意识告知我遇上高手了!
“真他妈的不走运!”我心里暗骂,又观察一遍所处的环境,示意尼禄原地待命。然后用了十多分钟爬到一个视界稍好又背光的隐蔽点。再小心轻缓地把狙击枪伸出去,脸贴贴腮板,旋转橡胶圈,调小倍率,视界猛然放大。尽收眼底的是王后区的战争伤痕,层层叠叠的枯萎黄,残破脏乱,还有少许被光学瞄准镜蒙上阴影的忧郁蓝天。虽然伊斯兰教认为蓝色是纯洁的颜色,但伊拉克人却讨厌蓝色,视蓝色为魔鬼色彩,现在我也不喜欢,因为它给我一种刺骨的冰冷感觉。远处几栋明显修补过的房屋,不过并没有烟鬼所说的饵,就连一个平民也没发现。只是那股气息却若有若无,压迫的我连句“真见鬼”都不敢骂。
再放大倍率,仔细扫瞄,半个小时后,仍然一无所获。但我全身一阵轻松,好像那股压力骤降。高手转移了!
“安全!”我徐徐吐了一口气,我相信自己的感觉。她就像忠诚守护着我生命的女神,我们彼此信赖依存,如果我不相信她,她就会背叛我!